谢浔指骨紧扣，默了默，又回眸看霓梦。
她亦眼神坚定，只想要江家伏法。
“霓梦姑娘，可还有其他要告？”谢浔镇定下来。
霓梦跪地：“民女被迫做了江远多年外室，依民女所知，江远还逼迫过其他姑娘，后来腻了，就扔进了江家开的疯人所。”
“什么我家开的？那是朝廷的！”江玉柔扑上去撕扯霓梦，却被衙役用刀叉在地上。
可江玉柔听到疯人所，如同失控的野兽，拼命挣扎。
钗环掉落一地，长发凌乱耷拉在眼前，真如疯子一般。
她当然知道疯人所里有多少人是被江家强行关进去的。
谢浔若要查，江家危矣。
可在场的，又有谁不知疯人所就是他江家的私牢？
事已至此，知情者纷纷上前。
“依我所查，江家曾看上京郊的庄园，人家不愿卖，主人家就被江家丢进疯人所，铺子也被抢占了。”
“听说江家为了建避暑山庄献给皇上，连人祖祠都给掘了，不肯走的人也统统丢进疯人所！”
……
一石激起千层浪。
江玉柔混沌的眼布满血丝，想要堵住悠悠之口。
可她却一个都拦不住。
身边的人就想苍蝇在她耳边绕，刺耳的声音让江玉柔几近崩溃。
“谁害江家？是谁害江家？”
江玉柔指着在场众人，呲牙咧嘴。
倏忽，目光定格在苏姌身上：“苏姌，是你！”
“江小姐可知道在大理寺胡说八道的后果？”苏姌端起茶盏，轻吹了口气。
雾气氤氲，挡住了苏姌微扬的红唇。
江玉柔怒气冲顶，不知哪来的力气，冲来衙役，挥刀朝苏姌劈开。
谢浔眼皮一跳，抽过身边衙役的刀，飞了出去。
兵刃相间，霎时花火四溅。
江玉柔的刀断成两截，掉落在地。
呯嘭——
江玉柔也一头栽在苏姌脚下。
苏姌不紧不慢饮下一口茶，“这江家的女儿这么无法无天的吗？连大理寺也敢冲撞，本宫好生害怕。”
“谢大人，要为本宫做主，本宫心跳得好快！”苏姌作势扶了扶胸口。
谢浔眉心一蹙，嫌弃道：“你少说两句。”
苏姌心情大好，暗自冲他吐了吐舌头。
谢浔微愣，再回眸看，她已恢复镇静，以手撑颚，眼都不眨地看他……
看他审案。
谢浔抱拳轻咳一声，“刘少卿，派人彻查疯人所，堂上所言一一核实，呈报本官！”
“喏！”刘少卿带着大理寺的人风风火火去了。
江玉柔如坠深渊，泪人般爬到谢浔脚下：“谢浔哥哥，求求谢浔哥哥看在我们多年情谊的份儿上通融通融吧！柔儿救过你的命啊，你忘了？”
苏姌仍看着谢浔，忍不住揶揄道：“江小姐不是说榻上哄一哄，谢大人什么都听你的么？要不要本宫给你搬张榻来，你哄一个试试？”
谢浔面色有些尴尬，踢了踢脚下的人：“江玉柔与此案脱不开关系，先押入大理寺牢房，等案子查清，一并再审！”
“谢浔哥哥？”江玉柔不可思议仰起头。
再想说什么，衙役已经将人摁住，在众目睽睽下拖进了大牢……
堂上众人纷纷散去，谢浔也面色不悦，拂袖走了。
走过苏姌身边时，他又停下脚步，郑重其事盯住她。
苏姌当他有什么要事，忙放下茶杯。
谢浔抿了抿唇，“江玉柔胡说八道的，我不曾……”
“……”
苏姌目送他的背影：不曾什么？
*
霓梦的告发只是一个开端。
江家的案子在京都不断发酵，牵连出了越来越多与江家有瓜葛的人。
京城传得风风雨雨，皇上震怒，下令由谢浔继续查清江家所犯罪状。
京城的一场雨一直持续到中秋，雨势停歇。
百姓们汇聚在江边放花灯。
“听说江家贿赂的官员从上至下，足有百余人呢。”
“还不是有钱？当年先帝爱重江家，让他们掌管金矿，竟然成了这家人的钱袋子。”
“国公爷还在老家修了座避暑山庄，那规模堪比小皇宫了。说是献给皇上，其实就是想当土皇帝！”
……
苏姌站在拱桥上，一边听着百姓议论，一边眺望江水映月。
江风拂过，吹乱了苏姌鬓边发丝。
青月从身后给苏姌披了件披风，“长公主体弱，别着凉了。”
“谢大人那边有什么新动静？”苏姌拢了拢衣衫，问道。
“江家这次定然逃不了了！”
不管皇上对江家有多倚重，有多少情谊，可舆论发酵到今天，皇上不可能不给南齐百姓一个交代。
何况皇上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主儿，亲姐姐都容不下，怎么会容得下土皇帝呢？
苏姌其实并不担心江家的下场，反倒是谢浔让她担忧。
从始至终，谢浔的确帮过她多次，可苏姌仍然看不明白此人，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
青月便受命一直盯着谢浔，“谢大人不仅把江家查了个底朝天，还牵连出几位已经告老还乡的大臣，帝师张大人、前首辅岳大人，还有先皇贴身侍卫文大人……全部被查出与江善水有所勾结，罪行滔天。”
苏姌不以为意，“这些人都是先皇最信任的重臣，而且都衣锦还乡了，皇帝不会再为难他们。”
“皇上的确不想再牵扯更多，可谢大人执意要查这些人，还百姓公道。谢大人为此在养心殿外跪了一整天呢！”
“谢浔顶撞皇上了？”这是苏姌没想到的。
谢浔这个人向来善于伪装，前朝老臣跟他有什么过节，非要置人家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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