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在，哪儿？
杨凌从松软的床上爬起，然后又倒了下去。
呜呜呜好舒服的床，让我再躺……不对我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看样子大概是清醒了。
杨凌抚摩床面，那里铺设着高品质棉花做成的床垫以上等锦缎作为外套。
嗯，买不起的感觉……
他翻身下床，在房间内四处转悠，试图探明自己究竟身在何方。
这个房间的样式好像见过？
强烈的既视感涌入他的脑海。
恍惚间，杨凌走到化妆台前，台上有一个小巧的脂粉盒。
是女孩子的房间吗？不对，男人就不会有脂粉盒吗？
很难想象杨凌是不是被一些奇怪的思想荼毒了。
“九？”，杨凌仔细端详着这枚脂粉盒，唯一能发现的就是这个浅浅刻在盒子背面的小字。
“九公主！九公主殿下，房顶上太危险了，快下来！”室外传来一位青年女子急切的呼喊声。
“才不呢！今天才刚完全化作人形，一定要好好玩一番才是！”清脆悦耳的笑声。
好熟悉的味道……这话说的就和悦瞳小时候胡闹的时候一模一样……
杨凌叹着气，正要推门而出，却一下子穿过了门体，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这，这也太慎人了吧……”而且为什么床和脂粉盒就能碰呢？糟了，我刚刚是不是出声了？
所谓掩耳盗铃也有他的道理，杨凌捂起了自己的嘴。
啊，好像没什么事？看来我应该无法干扰这个空间内的……
“九公主，别闹了，快下来呀！白帝要是知道了，非打死奴婢不可！”侍女焦急地望着屋顶，屋顶上是一名十一、二岁的小女孩。
屋顶上那丫头是小九吗？没想到她小时候这么调皮啊……杨凌偷偷笑着，似乎是因为抓到了白小九的把柄而感到高兴。
“哎呀，你不说我不说，父王他老人家又知道嘛！”女孩微笑着，“大不了我向父王替你求求情嘛！你说是不是，云湘？”
原来这名侍女叫云湘啊……等一下，这丫头在干什么？
屋上的女孩一跃而下。
“哈？！”杨凌下意识地跑上前，伸出双臂准备接住下落的女孩。
“寒凤羽！”接近地面，女孩轻唤一声，一片羽毛不知从何处飘来，柔柔地在女孩脚下形成一小片风场。如此，女孩乘着风，轻盈落地。
“啊勒？”
有小丑我不说是谁。
杨凌有些尴尬，情急之下，他似乎又忘了自己完全无法介入这个世界。
回首，女孩早已小跑着来到云湘跟前。
“白璃殿下，你也真是太调皮了……”云湘苦笑着，轻轻抚摸女孩的头。
白璃？原来还真是小九啊……其实仔细一看的话，小小的软软的还挺可爱的……
注意这个杨凌有点发癫的趋势。
杨凌悄悄行至白璃身后，仔细端详。只见她身着一席轻衣，制作材料上乘；一头长发披至腰间，顶上戴着华丽的发饰，在阳光下稍显耀眼。
真的好可爱……杨凌的脸逐渐滚烫。
“云湘姐，我平时待你如何呀？”明显话里有话。
“九公主平时待奴婢很好……”
话音未落，庭院内已无白璃踪影。
“好便是了！本公主今天高兴，想去人间巡游一番，一定有替我保密哦！”甚至还准备了云湘这道保险。
“啊啊，这可真是最好又最难伺候的主子了……”云湘无奈地摇了摇头，缓步回到了屋内。
这次大概也跟上次一样，是前世的记忆吧？不过我怎么会有自我意识？糟了，小九要走远了！
杨凌两步并作一步，跟上了前方蹦蹦跳跳前进的白璃。
她一路走着，他一路跟着。
今日份的高兴真的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因为是在梦中，所以杨凌就算一路跟着绕地球一周，也不会累不会感到饥饿，但……
——“好饿啊！我到底有几天没好好吃饭了……唔，人间一点都不好玩……”白璃饿得眼冒金星，终于还是坚持不住倒在了地上，甚至露出了原形，一只九尾狐。
“对不起，我还真帮不了你……”杨凌轻叹一声，伸手想去抚摩白狐状态下的白璃，结果又像之前一样，硬生生地穿了过去。
“窸窣窸窣……”
什么声音？杨凌警觉地望着灌木丛。这，不像是小型动物的声音，更像是……“狼！”
随着杨凌的惊呼，一匹成人体型的狼冲了出来，径直扑向瘫倒在地上的白璃。
嗯，照这么说，应该会有谁来救小九吧？杨凌已经完全看清了情况，站在一旁看戏。
破风声——一把斧头突然穿过了杨凌的身体，直勾勾地砸向狼的头部。
“呜——”野狼倒地，一命呜呼。
好臂力！
然而白璃已经被抱走了。
该不会想吃狐肉吧？这么着急？
杨凌已经开始朝一些奇怪的方向开始考虑。
“嘛，姑且还是追上去吧。”杨凌从内袋中掏出一张千里传行符，以他从宫中顺出来的脂粉盒为引，进行传行。
没想到这脂粉盒居然还真有用……
“……好破的土屋子……”传送完成，杨凌出现在了一个小屋中。正如杨凌所言，屋子确实是有土与石块堆砌而成的，而且确实破了不少洞。
在那里么？杨凌从阴暗的角落走出。屋子中央，有一堆篝火，白璃躺在那火边，有一名男子在一旁照料。男人穿着褴褛，身上布满灰尘，只有一双手是白净的，他的手上端着一晚碗白米饭。男人就如此半蹲着，一粒一粒地喂着小狐狸进食。
这张脸，好熟悉……
没错，有没有觉得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
不过这副蓬头垢面的模样，我可不记得自己有当矿工的潜质！
“杨零！征粮了，征粮了！”
门外，一位军官领着一群兵士走了过来。
直呼其名吗？看来这个我和军官的关系还不错？
未等杨凌下一步反应，零早已抱着两罐米冲向门口。
“来，这个月的米！”杨零恭敬地将米呈给军官。
“不错不错！”军官粗暴地抓起一把米闻了闻，“量多，质量也好！我说你啊，不去当官，只当农民也真是可惜了啊！”军官拍了拍杨零的肩，面带惋惜。
要说这个时代，当官就代表和王室有一定的关系，所以这句话也表示，杨零此生注定与当官无缘。
“哎，狐狸哪来的？”军官发现了屋内的多余者，“老弟，不如将那狐狸卖给我，我给你几个钱，下个月的米咱也不要了！你说，如何？”军官又探头望了望屋内，甚至还舔了舔嘴唇。
好恶心，原来是真的想尝尝野味……不对，小九也不算野……不过这个条件在那时候的话……
“不行啊将军！”浮夸的演技，“您看，这是一只病狐，吃了会生病的！”杨零指了指瘫倒在地、毛色灰暗的白狐。
“啊，这样啊！也劳烦你的好心了。”军官失落的连眉毛都耷拉下来，但他也不好多说什么，领着一队兵士便离开了。
“啊啊，总算是糊弄过去了……”杨零长舒一口气。
“不过，还是好烫啊，烧得好厉害……”实际上，白璃确实正发着高烧，烧的就差闻到味道的那种。
“嗡——”
耳鸣。
原来，这，便是恩公吗？
白狐睁开了双眼。
“小九的声音？”
好温暖……
“不行，还是去寻些药草吧！小时候爹爹教过我的！”杨零冲到门口，却又回头嘱咐，“小狐狸，你要是饿了便吃先吃饭罢！”
恩？公？确认杨零完全离开后，白璃一个跃身，如同饿虎扑食般将那碗米饭横扫一空，稍稍撵动口诀，她便变回了人形，只是……还留着一条尾巴。
“恩公，这，也，太寒酸了吧！”白璃晕乎乎得，摇摇晃晃得从袖内取出一个荷包，开启，原地倾倒。
——玉镯，脂粉……梭子蟹？蓝莓？……
怎么这荷包什么都有啊？你是o啦o梦吗？
“小狐狸，我回来了！”由于倾倒的物品数量过于恐怖，杨凌已经采完药草返回。
“恩公，你，你，回来啦”白璃还是晕乎乎的样子，如同酒醉一般地朝杨零招了招手，“来嘛来嘛，恩公，看看有什么喜欢的，仅管拿！”手摇得跟招财猫似的。
“你，是小狐狸吗？”唐突而不失礼貌。
“哈？诶？哎——小小狐狸什么的！”白璃尴尬地将脸扭向一边，“小，我才不是小狐狸呢！”圆嘟嘟地鼓起了嘴。
这种情绪，是个人都能猜到了吧！杨凌摆出一副死鱼眼。
杨零没有说话，指了指白璃身后。
“什么！”巨大的尾巴，晃啊晃，“哎——”尖锐刺耳的尖叫，“尾，尾巴？怎么会有尾巴呢？！”白璃红着脸，有些不知所措。
诶——
冰凉的手贴到了她滚烫的额头。
“还是很烫呢！不行你还是得乖乖躺下。”一顿强硬的按，但是失败了。
“不行不行不行！”跺脚，撒娇，小女孩的拿手好戏，“你，不不，恩公，必须选一个物件，不然我是不会躺下的！”白璃鼓着嘴，直勾勾地盯着杨零。
没想到小时候就这么犟啊。杨凌想起来一些不好的回忆，汗毛直立。
“好好好，我选便是了，不过选完后，千万要乖乖躺下哦！”宠溺的神情，“那就这个吧！”好像能吃的样子，杨零拾起一枚蓝莓，顺势放入口中。
“好美味，小狐狸这是什么？”
杨凌一瞬间明白了那顿不明意义早餐的来源。
“是蓝莓哦，我们青丘盛产这个呢！”白璃歪着脑袋，身后的尾巴有节奏地摆动着，“恩公要是觉得好吃，下次我再带些来。”
“青丘，那是哪儿？”
“不会吧，恩公连青丘都不知道，那可是……”
“好好好，躺下慢慢说！”看着面前这小女孩一副要长篇大论的样子，杨零急忙把她按回地表。
他煎着药，她则在那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家乡的山水人情。
杨凌呢？
我怎么感觉自己成电灯泡了？
两人聊了一宿，在嘱咐过白璃吃药后，杨零率先一步合上双眼坠入梦乡。
“……睡着了啊？不过这药还真苦……咳咳……”眼泪挂在眼角，“嗯，不过啊，我得先回去了呢，恩公。要是我回去太晚父王一定会很担心吧？下次，我一定带上好多蓝莓来看你！完成！”在地上留下这些字后，她安心地离开了。
然而杨凌却发现自己像是触发了什么副本机关一样，被锁在了这间土屋内。
自那日后的一年，白璃来得很频繁，每一次也总会满面笑容得带着一大包蓝莓前来探望杨零。
而杨零，作为社会底层的奴隶，正巧碰上王室工程的日子，白璃每次前来都与他的休息时间恰巧错过。因而，二人实际会面的时间其实很少。
——然而，每当杨零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家，看到这一大包蓝莓，他总会露出微笑，就像二人真的见了面一般。
哦，你问杨凌，咳咳，失去希望的杨凌已经在墙角堆积起一层灰。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许久，直到那一天——
如此稀疏平常的一日，白璃照习惯一样来到那个破土屋。
“恩公！”她如此喊着，却无人回应，“原来又不在家啊……”失落，尾巴的摇晃也失去了节奏。
“不行，这次一定要等到恩公回来！”她原地坐下，幻想着二人见面的情景，悦耳的笑声飘荡着。
然而，他并没有回来，也永远不会回来了。
“恩……公……”夜深了，白璃终于耐不住困意昏睡过去。口中喃喃念叨着梦话，飘散在夜中，孤独而凄凉。
杨凌站在屋外，他倚靠着墙壁，眼神有些迷离。
他见证了那一切——
前几日，白璃在来时留下了一枚玉镯，说是给杨零的礼物，而她心里确实把这物件当作了定情信物。而他也没有多想便收下了。
今日军官按时征粮，然而来的并不是那位与杨零亲昵的将军，而是别人。他们发现了玉镯，要求上缴给王，而杨零一言回绝。
他被压到了王宫，王收下了玉镯，并判处了无辜的他死刑……
这就是这样一个不讲道理的时代，只有王权是真。
“真是可笑啊……”杨凌冷哼着，隐隐能听到白璃甜美的酣睡声。
这就是你那么执着于我的原因吗？可是……
今日，杨凌的内心又多了一块过意不去的淤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