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准确来说是夜半三更的客房，气氛稍显诡异。原因嘛大概来自于杨灵半夜睡不着，闲来无事，爬起身练起了心法。要知道这杨灵但凡练起这一法，整个空间便都会像凝固一般，死气沉沉地，直到——
“噗！”猛然地，杨灵一个俯身，一口鲜血喷在了提前准备好的盆中。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都练了两年之久了，为什么还会吐血？我身体又不虚……”杨灵轻叹了一口气，仰头倒了下去，“这下倒好，功没练成，反而还更清醒了，觉也睡不着了……”
经过这两年的训练，杨灵唯一收获的成果大概是就是从一开始的喷血头会晕，到现在一点感觉都没有。大概只锻炼到造血细胞了。
“吱……呀……”轻轻地，一阵凉风透了进来，风很小，如同羽毛轻盈落地，若不是内力高深者几乎难以察觉。但碰巧的是，现在的杨凌刚好就处于喷血后的全身敏感状态。就在风吹进来之前，他就感受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甚至是，感知到了人的存在。
不能惊动对方，要先观察情况。如此盘算着，杨灵侧过身背对着声源，开始等待对方距离的进一步拉近。
“嗒！嗒！”脚步声很轻，但能明显地给人感觉距离在缩减。同时，那一道人影也越来越近。
三——二——一！
默念三声后，杨灵猛然坐起，却发现床边的仅仅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仔细看去还有些熟悉，“卖烧饼的老爷爷？！”那一刻杨灵的脑子绕了个弯，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死鱼眼同时浮现于面容之上，“哦不，是真正的爷爷啊……没想到啊，堂堂的剑阁长老杨文越，还要私闯民宅，翻窗进来看孙子？”杨灵挑了挑眉，一幅讥讽的样子，即使对方是自己亲爷爷。
“这不是没办法嘛！你要是露宿街头，又或是住那姓安的小子家里，再次被青楼收养啥的，我都能明目张胆地进去看你。”
等等，爷爷他老人家是不是脑子烧糊涂了？什么被青楼收养都出来了？杨灵有些无法理解自己爷爷的脑回路。
“谁叫你偏偏就被这白府收了呢？”杨文越的口吻反而像是一个流落街头的小妖被炼妖师收服了一般。
“不过，”杨文越望了望那一小盆的血，再度将视线转移向自己的宝贝孙子，“灵儿，你也真是个奇才。老头子我呢，完全无法想象你是用什么方法练功才能吐这么多血。就连当年我练的时候，都没这么大的量。”
“还能怎么练？按书上说的走喽，只不过，这血的量的确很大。”杨灵吞咽着口水，就连其中也蕴含着满满的血腥味。
“啊对了，爷爷，我那混蛋老爹当年练功的时候有吐过这么多血吗？”当提到老爹时，杨灵总是一脸不屑的样子，他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大概是他当年怎么没有因失血过多坠入冥舟。
“你也就别提他了吧，灵儿。我知道你这两年半以来不愿回道盟的最大原因，就是因为他，你眼中完全不负责任的父亲。”杨文越顺势坐到杨灵身边，而那位宝贝孙子仍在规避他的视线。
“我就这么说好了，晓悦的事情不是你的责任，都是那些腐败的长老和你父亲的一厢情愿。还有关于方才的问题，我压根就没让我那昏头儿子修炼过天菁六法。”杨文越平静地道出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啊？按规矩不是每代嫡传都该修炼么？”杨灵紧急搜索脑海中位于常识部分的知识，确认到如此事实。
“没错。但我从他7岁开始便觉得，他不该属于道……”杨文越的眼神有些迷离，此刻在自责的不像杨灵反倒是他，“啊，不说这些了。灵儿，你老实跟我讲，你是不是跳步骤练过功？”
“可是天菁六法也没啥步骤啊？”杨灵板着脸，嘴上也变相承认了。
“虽然实际意义上确实如此，但我还是推荐你按照心、理、身、剑的顺序来练。不过呢，灵儿，你要知道，老夫当年也是这么吐着血过来的！这血呢，吐着吐着也就习惯了，这不仅能强化你的全身感官，还能使身体更加健康。”杨文越骄傲地拍了拍胸脯，“你看老夫现在的身体现在是不是就很硬朗！”
“呵……”杨灵一时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他冷冷地笑着，甚至有些不知所措。吐血，难道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吗？而且这老头子真的是我的爷爷？真的是长老吗？这副样子总感觉还不如平时卖烧饼那会……
“那么关于天菁六法的小小点拨就说到这里。”
这也算点拨啊？嗯，大概？杨灵翻了翻白眼，却也想不出这老头子接下来要说什么。
“老夫今天来，是来问你一个问题的！咳咳！”杨文越清了清嗓子，神情变得稍稍有些正经，“灵儿啊，你知道，你是谁吗？”
我是谁？我不就是您的大孙子杨灵吗？我还能是谁……不，不对！我，我到底是谁？我究竟是不是杨灵，还是说我只是一种意识，自认为自己是杨灵，其实自己根本不是！我到底是谁……
“想知道答案吗？”杨文越故作什么地问道，而杨灵则是狠狠地点了点头。
“那听好了！咳咳！”杨文越清了清嗓子，但这一次明显是用来卖关子的，“你是——杨灵！”
那一刻，杨灵的内心有些崩溃，因为这个答案甚至让他十分震惊。
“你是青丘九公主白璃的救命恩人的转世！白璃她为了这名恩公追寻了许久，目的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报其救命之恩！”杨灵挠了挠头，有点懵，而杨文越并没有在意那么多，而是继续说了下去，“要知道这个救命之恩，非身不可报。所以说这位九公主，有那么一种可能是想把你养大了，然后娶……嫁给你。所以你现在……”
“所以我现在算个童养夫？”杨灵恍然大悟，但他却完全没有发现他爷爷的口误。
……等一下，怎么没有声音了！杨灵回过神，发现自己身旁竟是空无一物，更别说人了。但关于那份交谈的真实感，却依然存在于杨灵的脑海中。
童养夫，报答恩情……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杨灵倒回了床上，呆滞地望起天花板。
“白璃……”他默念着她的名字内心流淌起暖意，那是一见钟情，还是相处许久日久生情？他不清楚，但他明白他喜欢她，但她仅仅是在报恩而已。
最近云湘姐对我的行为都变了不少啊。以前有事没事嘲讽我两句，现在也只会开开小玩笑，还总是笑容满面，怪慎人的。甚至上次不小心撞见她洗澡那会竟然是那么娇羞，倒也没马上赶我走……
杨灵叹了口气，翻身闭上双眼，却怎么也无法入睡。他无法理解而今他对于白璃情感的定义，也无法像她表白，因为他明白人与妖结合是一件不合理的事情。但是……
“喜欢……”他决定保护起那个心爱的人，以疏远的方式。
自那那日之后，日光飞速流逝，事物渐渐迁移，但惟有这如同室外洞天般的白府毫无变化。
冬去春来，夏逝秋归。
杨灵在这白府中度过了无数个春秋，天菁六法中的一招一式皆以印刻在了他的脑海中。同时他也履行了那日他对自己的承诺——自那日起，他再未粘着白璃，也没有缠着云湘一同打闹，即使她们对待他的感情日日加深，他也仅仅是埋头苦练武法。
若问他是否痛苦，答案是肯定的。亲近之人在身边，自己却主动疏离，以普通人待见，他从未感受过比这更加孤独的事。
——时间就这样过去整整八年，此即弱冠之时，他也做出了那个早该在十年前就做出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