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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历史军事 > 中华之工匠 > 二、黎寨兄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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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族人是最早开发海南岛的主人,早在六千多年前,他们就从事农业种植、手工建筑和生产开发活动。西汉时设置了珠崖郡,正式开始对海南管辖统治;到了晋代,珠崖并入合浦。隋、唐时期都对海南加强了管理,五代十国至宋时仍称琼州,元朝时改为琼州路。明洪武初更名为琼州府,洪武九年,设海南道,海南属广东布政使司统辖,昌江归属儋州;琼州府领三州十三县。英宗正统五年时又撤消了宜伦、万宁、宁远三县,变为三州十县。

林木发是海南最大的木材商,从他爷爷那辈起,林家就开始经营木材生意。海南所处纬度低,属热带地区,生长并保存着大面积的热带雨林,拥有丰富的植物物种,树木高大,名贵硬木种类繁多。仅在儋州府辖区的山林内,就有黄花梨、子京、坡垒、青梅、母生、油楠等二十多种珍贵树木。自洪武登基以来朝廷为修造南京皇宫、王府和官衙,开始从海南进贡木材,历经三十一载。永乐四年,成祖朱棣下诏兴建北京紫禁城和六部衙门,更是每年都要从海南采伐大量的名贵木材,用于修造宫殿、园林和制作家具。随着江南家具工艺水平的提高,工匠们开始寻找材质坚韧、纹理细密、底色鲜艳的木料来制作家具器物。于是,海南木材生意应运而生,从业人数逐年增多,木材砍伐区域也越来越大。

黄花梨由于密度大,材质坚硬,花纹美丽,油性好并带有清淡香味,属高端家具用材,深受皇室、权贵和富商阶层人士喜爱。由于市场跟风效应,一时间,自江南至京城,各木坊都用黄花梨木来制作家具器物,由于需求大,一时间木料竟供不应求。

林木发家也有自己的山林,可是从他爷爷那辈起就不停地砍树,经不起这近百年来只伐不种,掠夺式的砍伐使得成材林早已耗尽。最近这几年木料市场黄花梨的价格却是一涨再涨,因黄花梨生长周期过长,成材往往需要数百年以上,有些特别的大树,竟有八百年以上的树龄。更由于黄花梨对阳光的依赖性强,多生长在低海拔的丘陵和山间台地,特别容易发现。不像有些名贵树种生长在茂密的热带雨林深处,就多了一层保护,所以这黄花梨木是砍一棵少一棵。林木发这次是为洛阳福王府的一批木料做准备,他又打起了尖峰峒的主意。

尖峰岭周围本来是琼州黄花梨分布最广的区域,且都是五百年以上自然生长的单纯林,树高七、八丈,树干通直。由于其地里位置靠近海边,树木被砍伐后,用车马运输,十几里地就到码头,非常方便海船外运,海南最早的黄花梨木外运离岛就是从这里开始的。正是由于尖峰峒附近黄花梨单纯林多,运输又方便,所以遭受的破坏力度才最大。终经不住这两百年多来的破坏性开采,到了黎木生任峒首时,尖峰峒周边的黄花梨树已所剩无多,只有黎家山寨辖区内还存有一小片单纯林,由于保护得好才未被砍伐。林木发自己的林地早就没有了可砍伐的成材树,就连稍大一点的子京、坡垒也都被他一概伐尽,就更不要说黄花梨了。若到较远的黎母山深处去采伐,运输成本要增加许多,得不偿失。在当时,野外生长的黄花梨树本身并不值钱,木材商付出的只是砍伐树木的人工成本,而一根木头要是从深山里运出来,百里山路耗银要三十两。且自古就有入山一百,出山五十之说,在当时的生产力条件下,由于生产工具落后,采伐树木造成了很多人身伤亡。而黎母山道路又不通,十几人抬着木头下山,要耗费多少银子,运到港口还要倒贴钱。这赔钱的生意谁都不会做,更不要说林木发了。

可这次洛阳福王府要的黄花梨木料数量非常大,出的价钱又高。看到这一百锭白花花的银子,林木发的眼珠都红了,这还只是定金。他浑身汗毛孔都充溢着对银子攫取的渴望。林木发下了狠心,先是买通官府,有了知县给撑腰,他胆子也愈发大了起来。以前只是偷采,现在用不着偷了,明目张胆地越界强采,公开掠夺。终于年轻气盛的黎木生受不了欺负,带领二十几个黎家汉子,和林木发的人打了起来。林木发也是早有准备,且有官府给撑腰,人多势众,又从官兵里请来了些能打的兵士,换成便衣,这一仗下来,尖峰峒黎寨人吃了大亏,黎木生腿上也挨了一刀,黎家子弟拚死将他救回,虽保住了性命,可由于伤到骨头已成残疾。因双方发生火拚互有伤亡,也找不到说理的地方。黎木生一众人等,无奈离开尖峰岭并入王下峒。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农历三月三。三月三是海南黎族人最为盛大的传统节日,这是他们怀念勤劳勇敢的祖先,表达对爱情和幸福向往之情的传统节日。

“三月三”历史由来已久,宋代史籍中就有与“三月三”相关的记载。每到这一天,黎族同胞都会身着节日盛装,挑着山兰糯米酒,带上竹筒香饭,从四面八方汇集到一起,祭拜先祖。他们三五成群相会、对歌、跳舞、吹奏乐器来欢庆佳节,青年男女更是彻夜狂欢。三月三节的来历有多种说法,和世界上其它地区的诸多传说一样,无怪乎传统的灾难、爱情、和怀念祖先几种,欢庆幸福吉祥、祈求繁衍昌盛而庆祝的节日。

只是今年的三月三,对黎檀公和整个黎家山寨来说,更是与以往不同,整个寨子都沉浸在欢乐的气氛中。人们很早就做好了准备,天黑的时候,只见山坡上、河岸边,青年男女燃起熊熊篝火,姑娘们身着艳丽的七彩衣裙,小伙子扎着红腰带,开始欢庆活动,歌声此起彼伏,在山林里回荡。男女青年各坐一边,互相倾诉爱慕之情,若双方有情,则互赠信物,相约再会。

就是在两年前的这一天,黎檀公遇到了漂亮的秀姑,当时就被她动听的歌声和清纯美丽的容颜给打动了。秀姑在和姐妹们一起唱歌跳舞,她最擅长的就是竹竿舞,赤着脚在草地上有节奏地跳跃,身上彩衣随着起伏的动作上下飘舞,让一边驻足观看的黎檀公惊呆了。还是跟随的阿山看出了端倪,主动为他们穿针引线。秀姑也是敬重黎檀公的为人,虽然他年纪有些大,但成熟稳重。从小就随父亲生活在山野林间的秀姑,更是多了一些自由奔放的天性,对那些年轻的小伙子,她还真没什么兴趣,也许是缘分的安排,结果成就了两人的百年之好。

阿山还是十几岁孩子的时候,就跟着黎檀公跑事,深得檀公的信任。如今阿山也早已成了家,有个女儿,黎家山寨大小事情,峒首都放心的交给他操办。阿山也一直小心谨慎的行事,很少出错。

檀公自己带着一篮子供品,来到了这颗黄花梨树王下。他摆好了腊肉、果品后,伏倒在地跪拜,口中念道:感谢花梨老母,保佑我儿一生平安,我日后还要在林口建黎家祠堂,世代供奉。

说起这片花梨湾,由来已久。它地处山口朝阳一高地平台,属半封闭状态。前后左右都是森林,群峰并列,万木峥嵘;林密、沟深、崖险,触目皆是奇观。参天的黄花梨古木,藤蔓緾绕,周围有溪水奔流,真的犹如世外桃源、瑶池仙境。而在这花梨湾的深处,就是黎母岭热带雨林区,它是海南三大江河:南渡江、万泉河、昌化江的发源地。除了当地黎民和少数猎户偶尔来此,并不为外人所知,真是上天赐给黎家山寨的一处风水宝地。

黎族老人常和寨里年轻人讲述,南北朝时期,冼夫人经略岭南时,在岛上曾带兵来过此处;也有人说是洗夫人亲自带兵播种的黄花梨树。一千多年来,花梨树生生不息,繁衍生长,老树更加繁茂,小苖长成了栋梁。洗夫人在海南黎族民众中有着很高的威望,她经常劝解亲族和善,解仇息兵,深得百姓爱戴,以至当时有一千多峒黎人都来归附她。

如果说这就是那时栽种的花梨树,到如今也已过了千年,而这棵花梨树王,则还要早上几百年。也许是东汉时就有的,如果说树能成神的话,她早已成为树神。在这一千多年来,她的子子孙孙不知道有多少,每年落下的种子,被风吹到山边坡地,生根发芽;而树又结子,再生新树,整个海南的花梨树都是她的子孙。花梨湾是海南黄花梨的母树林,是黄花梨的原生地,只要花梨湾的母树在,秋尽春来,黄花梨树种就会随风飘散在岛内各处,滋生漫长,永不枯竭。

檀公回到家时,秀姑还未睡。油灯下,她正在给孩子缝制衣裳,孩子在一边香甜的睡着。本来她要同檀公一同去供拜花梨老母的,可孩子还小,放不下手。檀公和秀姑商量着,等农田忙时过后,组织全寨男丁在林子口建个大祠堂,供奉先人。秀姑心里十分高兴,看着身边的孩子,对檀公说,孩子起个什么名字好呢。檀公说:我早想好了,孩子是在花梨树下生的,就叫他“树生”吧。秀姑握住孩子的小手轻声呼唤着“树生,树生”;心里默念:愿我儿能长成高大威猛的黎家勇士,为王下峒多做好事。

一个黎家小伙背着黎木生来到檀公家。自二峒合一后,黎木生一直在檀公的照料下养伤,身体恢复得挺快,如今已经能离床下地活动,拄着拐杖也可以走几步。械斗发生后,檀公、子荆、坡垒他们一起出面,代木生向当地官府申诉,要求惩治林木发家族。其实在砍伐林木的过程中,知县贾爱民拿了林木发不少好处,林木发把所得的四成分给了他。但面子上的事总还是要做一下的,他也怕激起民变。一想起当年的符南蛇,贾爱民就心里打颤,寒意顿生。

那是在一百年前的弘治十四年夏天,琼州遭受水灾,昌化江、珠碧江泛滥,水灾过后又是接连大旱。时任知府的张桓、余浚两任却不知体恤民艰,依旧横征暴敛。黎族灾民饥苦病困,流离失所,终于激起民变。符南蛇召集各黎峒首领在儋州七坊峒斩竿而起,他们在令箭上刻有“不甘随地老,立志破天荒”誓言,“环海州县峒黎皆领箭”,三州十县闻风响应,反抗烈火迅速燃起,琼州西路数百里道路不通。符南蛇“拥众万余”,接连围攻儋州、昌化等州县,占领感恩城,临高县城也危在旦夕,一时间大明朝野震动。明廷最后调动镇守两广“征瑶将军”毛税统率十万大军征讨,历经一年多,损失了数千官兵性命,耗废了巨额的国库银两,最终才将起义镇压下去。此次起义影响深远,虽然过去了一百多年,官府仍然是谈之色变。这次贾爱民得了林木发的银两,对过去发生的这一事件他是清楚的,心中多少有些惧怕。也担心激起黎民义愤,一旦引发大规模冲突,上司那里不好交代。于是责成林木发出了三百两白银、十担大米和两头猪作为补偿;同时却划去了大片的山林归林木发,这些山林仅黄花梨大树竟有近百颗。

虽说大家都咽不下这口气,黎木生也一心要找林木发去拼命,檀公劝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慢慢再想办法。

最近这几十年朝廷已不再来征贡木,以往征的贡木主要是以黄花梨为主。若是官府出面来征木,黎寨是一两银子也拿不到,只是给些伐木、运木的工钱而已。而且有指标下给各黎峒、黎寨,还必须得完成。因此对这次由官府出面了结的公案,要拒绝就等于是和官府对抗,黎寨人多少还是有些顾虑,暂时还不能直接和官府发生冲突。

林木发祖先原是闽南渔民,世代以捕鱼为生。南宋末年蒙古入侵,为避战乱林家迁到了海南。初到时还是做老本行以打鱼为生,到他曾祖这辈时,一次出海遇到了台风,他太爷爷就再也没回来。当时他爷爷年纪还小,家里人发誓:林家子孙再不出海。林木发爷爷林海生就靠着他老祖婆给人做些手工来维持生活。待他长大后,正是嘉靖帝朱厚璁在位时;由于处太平盛世,社会安定和经济发展使得人们生活环境得到很大改善和提高。手工业也在这一时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发展起来,家具的设计和制作工艺水平都达到了一定的高度。此时,不仅是王公权贵阶层,还有豪门大户人家,无不以拥有一套紫檀和黄花梨家具为自豪,有钱人家纷纷效仿。正是上层社会对硬木家具有了旺盛需求,才使得市场上交易的紫檀和黄花梨木料缺口加大。尤其是富庶繁华的江南和皇都京城,由于经济相对发展较快,使得紫檀和黄花梨价格也迅速攀升。

正是:高高起华堂,远远引流水。粪土视金珍,犹嫌未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