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楚狐六点半就起了床。
今天虽然不用上学，但绝不可懈怠学习。
楚狐轻车熟路换好衬衣短裙的道校制服，才发觉不对。
不用去道校，穿什么制服呢？！
这个精灵世界的雌精灵，有许多是制服控。在不必要的时候，穿这种款式的衣裙，难免给雌精灵一种扮清纯、故意吸引注意的感觉。
穿校服装嫩，也是不少大龄坤青年——干脆直接叫他们老叔叔好了——老叔叔们的爱好之一。
楚狐可不会从雌精灵的目光中获取满足，所以他决心穿得普通点。
他套上一件普通的地摊款质朴短袖，又选了一条适合夏天的三分短裤——由厚实的靛青劳动布制成，款式很雄精灵，彰显身材。
这是楚狐为数不多的裤子。
“衣柜里的裤子就几条，短裙长裙连衣裙倒是不少，都很家常风，没有公主裙套装。”
“即使如此，我也绝不会穿这些裙子。”
“校服是强制的，没办法。但周末、假期什么的，我决不可能穿裙子！”
楚狐暗暗给自己打气，坚定自己成为硬汉的决心。
他在日历本上划去昨天。
“精灵每月都是三十天，今天是二十三号，原道考试是六月十八，也就是暑月十八号，周三开考，持续三天，二十号周五结束。”
“算上今天，倒计时二十五天。”
“目前学习进度为，苔原道一年级下册。”
“寻回记忆遥遥无期，只能硬着头皮学下去了。”
“时间紧迫啊……先去买早餐吧，今天吃皮蛋瘦肉粥加小笼包加两个香菇菜包好了！”
楚狐也不像谷冽溪那样，出门必抹大量防晒霜。穿好白色棉袜后，他直接伸出白净的双腿，用脚尖勾起拖鞋，在空中把脚塞了进去。
他啪嗒啪嗒地跑出房间，找父亲要今天的早餐费。
楚父还不到四百岁，作为已婚雄精灵相对年轻，转换为人类，大致等于三十三岁的已婚女性——如果轻佻点说，就是少妇。
虽然楚父还算年轻，但作为劳动群众，以及育有一对儿女的已婚精灵，他很少化妆。
但今天有些不一样，当楚狐找到父亲时，他竟然在梳妆镜前。
——也许有什么宴会，家里要来亲朋或是宾客，反正跟我没关系，不用管。
楚狐伸手：“早餐钱，早餐钱。你们要吃什么？”
楚父细细打量楚狐浑身上下，像是屠户在检验一头猪的成色如何，该从哪里下刀、放血、剃毛、肢解。
楚狐缩起脖子：“干嘛？这一周我吃太多了？先说好，我称过的，我可是一点也没胖，所以吃得完全不能算多。”
“过来，给你扎个鱼尾辫。”父亲轻柔地拍拍座椅。
“不。”楚狐捏住自己随性绑成的马尾，接连摇头。
父亲似乎没听见楚狐的拒绝，又或是根本不担心楚狐的反抗，投入地盯着楚狐的服饰，手指轻点下巴，若有所思：
“嗯……你等下买完早餐，把这身衣服换了……穿那件浅蓝连衣裙，对了，还要配一根细腰带，先试试这条黄色的，拿好。”
楚狐苦着脸，接过只有一指宽的坤款腰带：“我学习很忙的，学穿搭可不是现在的重心啊。”
“我们晚上要做客去吃个饭，给你打扮打扮。”他揉了揉楚狐的脸，眼中满是温柔，“乖乖的，等下来扎辫子，别弄乱了。”
楚狐一脸不情愿，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低沉的回应：“嗯。”
“对了，袜子是不是也要换一种……要换的，漂亮的雄精灵都该有自己的丝袜。等下跟我去服装店，先给你买点纤维数低的白色——”
“呜！”楚狐肩头一颤：“我不要！夏天这么热，还穿那么长的袜子！会有臭味的……”
看到楚狐如此抗拒，楚父暗叹，自家孩子还是太保守了，这样可不好和其他雄精灵争抢优质对象，但不能急于一时，得从长计议。
“唉，我不强求了，你这双袜子也可以。”
“那就好——是去哪吃饭？吃什么大餐吗？”楚狐舔舔嘴唇。
可怕的事情过去了，楚狐的注意力便很快聚焦到有关“吃”的信息上。
“就是去隔壁谷阿姨家吃顿平常饭。对了，她们女儿谷啮，也就是谷冽溪姐姐，她今天有空，刚好回来吃饭。”
楚狐叉腰挺胸，说道：“那花这么多心思干嘛。谷冽溪家和我们这么多年邻居，用心打扮不是显得生分？要我说，什么也不用弄，我就平常的样子……”
“不行哦。”他伸手点了点楚狐的小鼻子。“快去买早饭吧，给我们带五个肉包，一个红糖包，三瓶奶。”
拿到钱，楚狐啪嗒啪嗒地跑下楼。
楚狐穿了五天的短裙，忍受了五天的夹腿慢走，终于可以在街上奔跑了。
随着奔跑，他那既不丰腴也不健硕的身体不断跃动，尽情展现青春活力。
清晨的阳光仿佛聚焦在楚狐身上，路上的所有精灵都无法避免地注意到他的到来。
“早，早啊，楚狐同道。”肥宅干巴巴地小声打招呼，楚狐险些没听见。
——真是精灵不可貌相，看起来很懒的肥宅同道，竟然能在六点五十就到早餐店吃饭。
“早。”楚狐对她笑笑，端着皮蛋瘦肉粥来到肥宅面前。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和我一桌？”
她一句话的功夫，楚狐又端来两笼包子。
“对啊。”
“不觉得我恶心吗？”
楚狐嘴里塞了小笼包，脸颊鼓鼓，含糊不清地说道：“怎么会呢——”
肥宅突然揪住自己油腻的头发，把脸埋进碗里，低声说道：
“我觉得……我很恶心。”
“我每天最少都要冲一次，看的作品也不乏重口味，对那些地狱般残忍的真实内容也能笑出声来。心里唯我独尊，没有感激过任何精灵。”
“我不反感暴力与不平等，因为我打心底里把自己当成未来的强者。之所以还我现在还顾及其他精灵，是因为我还没成为真正的强者，所以暂且蛰伏。”
“但我早晚会破茧，完成变态，成为弱肉强食丛林里的王，再也不会把普通精灵当作同类。”
“谷冽溪所窥见的，不过是一些表面。我的内在比所有精灵想象的，都要更加污浊邪恶……”
“就算这样，你也不觉得我恶心吗？”
她抬起头，露出一双阴沉的死鱼眼。
楚狐傻眼了。
——什么青春期妄想狂。大庭广众说这些话，不怕被别的精灵听到笑话吗？你再长区区三十六岁，回来听自己说过的话，就会羞愧到无地自容。就算你不是妄想狂，是超能力者，说这些话不会觉得羞耻吗？
——而且，只是和异性拼桌吃早餐，用得着想这么多吗？还诉说衷肠，大家只是普通的同道啊，说你个头的心里话。
——放平常一点啊，小姑娘，没必要用这种手段吸引异性的。
但楚狐是个善良的雄精灵，他决定安抚一下肥宅同道，以免她的心理问题进一步严重。
“呃，不知道名字的肥宅同道，这些其实没什么。”
“你那个……精力旺盛，需要，嗯哼……因而，你有种罪恶感，不知不觉就贬低了自己，给自己很大的心理压力。但那些都是正常行为，不用自责的。”
“独自，呃……反正你肯定没有大庭广众那个，或是骚扰别的雄精灵。所以没什么，这连不道德都算不上，更别说违法犯罪了。”
“至于那些私下看的作品，如果你不曾为那些坏蛋提供任何资助，那也不必过于自责。”
“不过，你真的和你说的一样阴暗吗？你故意提醒我，让我出于厌恶从而远离你，这不正是你的内心光明面吗？”
“最后，我要严正反驳你的强者论。强者之上还有强者，如果奉行丛林法则，那除了最强者，其他精灵都是弱者与更弱者。”
“这种划分，割裂了原本同一阶级的弱者，让她们互相敌对，以社会的严重内耗与精灵生命的磨损来维系顶层强者的统治，实在落后低效。”
“如果你和自己说的一样，是个冷酷无情只考虑自己利益的精灵，那你也应该拒绝丛林法则。丛林之所以是丛林，那是因为一切天生地造，资源有限。但我们是精灵，大家一起合作，就能创造更多东西。还记得枪火战争的结束吗？即使是顽固强大的精灵贵族，也知道要选择用增量解决问题，而不是停滞在丛林社会中，争夺存量。”
这是苔原道一年级历史的内容，楚狐现学现用。
肥宅深深看了楚狐一眼，起身离去。
——没能让楚狐对我产生厌恶呢。他对我没有敌意，那我就无法心安理得地下手了。我真是软弱啊，竟然不愿欺负对我善良的精灵……
——甚至还被说得道心动摇……真是可耻。就我现在这样，还想成为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