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清婕努力将抽噎压得很低，“都说强扭的瓜不甜，小暖，可我连瓜藤都没拧下来！”
小暖回来唉声叹气的，连吃饭都没精神了。
看着桌子旁边优雅进食的颜清宸，心里忽而生出了心思。
眸子发亮，满眼期待，刚要开口。
颜清宸狠狠泼了她一瓢冷水，“清婕的事情不归我管，我没办法替她做主！”
小暖睁着圆圆的眼睛，又是惊诧又是无奈。
“你怎么知道我要说清婕的事情？”
随即一想，肯定是六姨太指使下人来告状了。
“清婕多可怜呀！”
颜清宸看了她一眼，“天底下有谁不可怜。她有亲娘，上有祖母，轮不到我一个外人来管！她的事情你别跟着搀和。”
小暖顿时眉眼耷拉了下来，握着筷子不语。
颜清宸这边没了希望，小暖只得另外想办法。
偷摸着去了霍州那边。
理发馆的生意极好，来的男士女眷都很多。
霍州刚给人理完发，低头收拾东西。
瞥见站在门口的小暖，微微一惊，随后沉默似什么都没瞧见。
旁边两个长得好看的富家小姐在缠着霍州说话，他也一直冷冷应对。
小暖气急，“我今天这瓜藤非得扯下来不可，管它甜不甜的。”
她不想瞧着清婕不明不白的嫁人，郁郁寡欢。
“霍州你过来！”少女的声音甜糯中带着愤愤。
另外两个富家小姐瞧见她找霍州，立刻不高兴道，“你什么人啊，这么嚣张，没瞧见霍州先生忙着吗？”
另外一个嗤笑，“我瞧着她倒像个土匪似的！”
小暖忽然摸出一把精致的银手枪来，对准两个富家小姐，“闭嘴，你们出去！”
“枪！”
“啊！”
两个富家小姐吓得脸色发白，争前恐后的拔腿就跑。
将枪磕着桌子上，许是因为力道有些大，将里面的口红磕出来了。
霍州眼皮抽了抽，看清了她的玩具枪。
外面仿的倒是很真，可里面不过装的却是些女孩子用的脂粉口红。
小暖有些尴尬，强行提高声音来掩饰，“看什么看，真枪我也有，只是颜清宸非不给我用！”
霍州便将头低回去了，继续做手里的事情。
“霍州，你不喜欢清婕吗？”
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看，生怕错过了什么。
霍州手微微一滞，随后道，“嗯！”
小暖准确的捕捉到了他眼里的哀伤和无奈，“撒谎，你的眼睛在骗人！”
霍州沉默，提着工具往里面走。
小暖跟上，“她说不能嫁给喜欢的人，嫁给谁都是一样的。”
霍州高大的身躯哆嗦了一下，步子再怎么也迈不出了。
转头有些无奈的看着小暖，“暖小姐请这边坐吧！”
小暖坐在凳子上，正好瞥见理发馆的登记册，随手翻了翻名字。
闻着茉莉花茶的清香，霍州在沏茶。
似乎陷入回忆里，“我遇见清婕的时候，是在雨后天晴。她独自站在绸缎庄面前踩水。
不远处拉着黄包车的师父急速跑过，溅了她一身雨水。她却一言不发，委委屈屈的站着。
我当时在想，这是谁家的小姐，胆子这么小？”
看他的眼神里带着向往和迷恋，小暖觉得他应该是喜欢清婕的。
霍州笑了笑，“你说我喜欢她，又能怎么办？”
小暖脱口而出，“当然是和她在一起。喜欢的人就应该一辈子在一起。”
霍州轻叹了一声，眉目里带着妥协和绝望。
“可有些爱，从一开始，便是注定爱而不得的，就像云泥之别。暖小姐，你想过我喜欢她的后果吗？
我与她身份悬殊，她跟着我在这乱世里要为一口米一口菜担忧，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
你是知道她性子的，狗叫都能惊上半小时的，她不适合这样的生活。
她若嫁得个门当户对的人，虽谈不上喜欢，可一辈子能安安稳稳，衣食无忧。不受战乱动荡，儿孙满堂。”
将自己的茶杯添满，“我喜欢她，便要为她打算为她择一条很好的路。”
小暖怔怔的说不出话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理发馆的。
只记得霍州的低声祈求，“所以，别告诉不清，求你。”
十六岁的小暖从霍州和颜清宸身上学会了一个道理，不是所有的有情人都能终成眷属。
而后，小暖便没再撺掇过颜清婕的婚事。
六月底，颜清婕最终还是嫁去了许家。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小暖再没见过颜清婕，只是从六姨太的嘴里偶尔听得几句。
瞧着忙碌的工匠进进出出的提着工具，小暖有些好奇。
“你们这是干什么？”
下人瞧见她过来，“老夫人吩咐，将废墟拆开，重新修出一座新房来，听说年底有客人来。”
看着四处都是焦炭废墟，小暖往里走。
“这大火烧的有些厉害，啊！”
磕磕绊绊的往前走，似乎是将什么踩塌了，径直掉了下去。
咚一声，摔的小暖七荤八素的。
睁眼瞧见幽深漆黑的四周，略微放着些东西。
“密室？”
艰难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的，听得上面的声音。
“小夫人，小夫人，您没事吧！”丫鬟听见声急忙赶来。
小暖摇头，“我没事！”
丫鬟道，“我这就叫人去！”
小暖立刻道，“先别，给我找几个电筒来！”
有了光线，密室的一切都清楚了起来。
密室里，大大小小放着十几个箱子，或放杂物，或是放了些衣服首饰，竟还有些字画。
“咳咳！”将灰尘拂去，小暖发现了一本手抄的法华经，字体十分秀丽好看。
翻了几页，小暖愈发觉得这字有些眼熟，“等等，这不是和鸿盛理发馆那个名册里面的字一样吗？”脑子会想起那个叫荣依的笔迹。
激动之余，书里的项链掉落在地。
小暖俯身捡起来，打开，竟是一副小相挂链。
小暖觉得画上的两个女人有些相似，特别是身形。
仔细看到右边穿兰草旗袍的女人，吓了一跳，这不是上次买橘子的那个女人？
再去书堆里翻找，似乎便没什么有用的东西。
小暖只得一直往前走，竟发现密室连通着外面的一口废井，微微叹了一口气，抓着废弃的绳子努力的向上爬。
棠溪瞧着灰头土脸的小暖，着急道，“小夫人，您这是又被土匪打劫了？”
林笙叼着一根草，枕着树上，“拉倒吧，她这名气还有哪个不长眼的土匪敢打劫她？
八成是掉垃圾堆里了！”话里带着幸灾乐祸。
小暖将头上的枯树叶扒拉下来，“我从四姨太的密室钻到了外面大街上的枯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