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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攸往之地(下)

我和小范总在利用起吊机逃脱的半空中,被凭空横出一指的巨人石像给戳进了一条莫名其妙的洞窟之中。发现这洞穴竟然是人工修整过的,其中小范总一屁股坐碎了一口木箱,倒是颇为意外。

拿起碎片一看,竟然是木头做的,上面还有铁钉,这恐怕不是古蜀国的工艺吧?正当我疑惑不已的时候,小范总错愕让我抬头看,我一抬头,差点吓的我原地跳起来,因为在这么漆黑的环境中,用手电光照过去,发现面前站着个尖嘴猴腮、面目狞笑的老太太,这么“和蔼可亲”的相貌,不是鬼母还是谁?

谁都没想到她居然堂而皇之的站在我面前,我和小范总愣了足足十几秒,一时间都没敢动,但渐渐发现不对劲,这鬼母怎么……怎么也不动?我们的手电光照在她脸上晃了晃,一点反应都没有,尝试着走过去看看,这才发现它居然是一副岩画。

和之前在地底石台周围刻的那些岩画差不多,连雕带画,刻在面前一处凸起的天然褐色山壁上,我看了看用笔和画面风格,应该是古蜀国的东西没错。

这岩画画的鬼母惟妙惟肖,将她猥琐狰狞的诡异笑容体现的淋漓尽致。小范总拿着手电筒照了照,怀疑的问我:“是……是它吗?没错吧?”

我伸手摸了摸,又反复看了看,点点头:“是它,你看,鬼母的手脚都奇大无比,而且如利爪钢钩一般。”

我这话没说错,和鬼母打过几次交道我就发现了,鬼母是不穿鞋的,裸足在外,而且大手大脚,和野兽爪子一样,发黑焦黄,上面满是脓疮,仿佛病恹恹的。不由得让我想起之前老吴说过,鬼母必须时时刻刻依附在活人身上才能存活,我忽然萌生了一个怪异念头,它是不是很虚弱?所以才需要我们活人血肉的供养?

正当我胡思乱想之际,小范总又有了新发现,他发现鬼母岩画下方的地面上还有不少杂物,用手电光照过去,发现地上的东西超乎我想象,这些似乎是有过现代人活动的迹象。

地上中间围着一堆漆黑的东西,我用矛尖挑了挑,发现全是硬化的黑块,一戳都能烂成粉渣,周围围着的有石头、有木箱。小范总诧异的说:“这是有人在这里露营的痕迹啊。”

“何以见得?”

“中间这些黑块……”小范总有钢棍挑了挑,“这都是烧火之后的残渣硬化了,我之前被他们拉着去野营烧烤,野营地里全是,只不过没有这么腐朽而已,这个年代应该很早了。”

小范总推断的没错,这确实是有现代人活动过的痕迹,我挑开地上的木箱碎片,发现里面有许多现代工艺制作的产物,比如有个小匣子,还镶嵌着金属外壳,里面有一团黏糊糊的黑色东西,看着挺恶心的。

没想到小范总拿起来闻了闻,说:“这是烟丝。”

“你确定?”我诧异的反问,“这怎么抽?”

“洋烟丝,就是电影里那种老外塞进烟斗里抽的。”小范总点点头,放下来说,“之前我和我爸在上海跟老外结工程款的时候,碰见过这种,大多是六十多岁以上的老人抽的,年轻人不抽这东西。”

“洋烟丝?”我狐疑的自言自语说,“难道是贝雷帽?不对啊,贝雷帽不是死在了遗迹深处了吗?1981年那支考古队只有他一个留洋的人,但是祁老师日记中从未提到过他抽烟啊。”

我在地上还发现了一只望远镜,镜片都碎了,是老式的单筒望远镜,我用手尝试着抽拉了几下,还真的能抽拉的动,这玩意我只在博物馆里见过。

我确定的说:“这绝对不可能是考古队用的东西,1981年能用这玩意儿吗?这东西要早得多。而且我们进来的时候门是被封死的,是被那‘一阳指’戳破山壁才进来的,现在来看,古蜀国开凿了这个地方之后,在1981年之前,中间还有人来过。”

除了烟丝和望远镜,我们在地上还发现了许多其它的东西,有绳索、铁棍,破旧的水囊,还有一破布小包,倒出来一看,全是黑色细沙和铅丸,小范总捏起来闻了闻,皱眉说:“这是老式火药啊,以前在野外修路,我们请省里的爆破队来,我见过类似的玩意儿,只不过人家现在用的是成品的雷\/管,都绑着电子开关,比这玩意儿先进多了。”

越看我越觉得不对,问小范总:“你还记不记得之前老吴曾经说过,说我的祖先赵小梨,曾经组建了一只奇怪的队伍,从成都出发,前往川北大山,结果失踪了大半年,他也查不到相关资料。”

“你是说……”小范总看看地上这堆东西,惊讶的说,“这是你们家那位祖先留下的?”

我没有正面回答,反而继续说:“他那只队伍里,除了他和蓝大奶奶,还有一个美\/国人以及一个什么……什么道士,我也不知道这个道士是什么鬼,这些你还记得吗?”

小范总不置可否点点头,看看墙壁上的鬼母岩画,又看看地上的杂物,古怪的问:“他们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也摇摇头,一切只是推测。忽然觉得眼前这幅鬼母岩画十分奇怪,似乎画的很高,下面给泥土高高的掩埋住了,我对小范总示意了一下:“不对劲,下面好像有东西。”

于是我掏出矛尖当成铲子去挖,小范总帮我用甩棍撬,连撬带铲,很快将土堆清开,惊讶的发现原来鬼母岩画还有下半部分。

下半部分很简单,只有两副画,一副内容是描绘古蜀国的人被一群骑马的人杀的兵败如山倒,古蜀国的人很好认,脑袋上都戴着那种方形面具,就是老吴脸上那种。

另一幅的内容则恰恰相反,是一群人把骑马的人打的丢盔弃甲,仓惶逃窜,但这些人脑袋不是方的,奇特的是他们中间的地上放着几只古怪的圆柱体东西,有点像老式的炭炉子。

“火锅?”小范总一脸古怪,“一边吃火锅一边打架?”

别说,这还真有点像火锅,但画面上描绘的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场景分别列在鬼母的两边,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有待区别,完全不能理解是什么意思,我先用手机拍下来再说。

倒是小范总,在我拍照的时候,发现了我们扒开的碎土堆里面还有东西,用手扒开一看,发现竟然是个铁皮匣子,当下就乐了。我看见惊讶的极了:“还有东西?”

“别动,这是我发现的,”小范总推开我的手,眉开眼笑,仿佛连自己身上的病情都忘记了,“这可是我们自打来了这里以后第一次发现正经宝贝,让我第一个打开。”

“行吧,你打开吧。”我好气又好笑的摇摇头,我都懒得说这铁皮匣子明显也是现代工艺,免得打击他积极性。

小范总兴奋的搓搓手,有一种宝藏揭秘的兴奋感,轻轻撩开盖子一看……

我们都傻眼了,里面竟然几张破旧的纸张,都发黄了,纸张都发脆,小心翼翼的拿出来一看,发现居然还是用竖着格式书写的毛笔字,我们俩莫名其妙的互相看了一眼,完全不明白怎么回事,到底是什么人留在这里的信件。

于是打着手电筒凑在一起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内容越看越诧异,等看完了,我的脸色是七分惊讶三分自豪,小范总的脸上则是三分嫌弃七分失望。

原来一切都是真的,老吴的调查也是对的,我的推断也是没错的,这就是我的先人赵小梨留下的,他确实来过这里,这封信,就是赵小梨留给后人来的,因为信件最后落的款就是“姑苏城赵小梨亲笔,民国二十三年”。

我小时候听我爷爷说过,赵小梨早年间在外面报名号都是天津卫,护国运动之后南下,投奔了苏州的蓝大奶奶家,才改口风为姑苏城,地点不同是很能明显区分时间节点的,一切都能对得上。

这封信的内容不是专门留给我的,而是留给所有后来人看引以为戒。全文以半白话文半文言文书写,看字体比较秀丽,我估计是蓝大奶奶代笔,要不然就赵小梨那点墨水,写不出来这样的字。

内容翻译成现代普通话,大意是说他们此行是受了这位来自亚美利加的一位教授葛维\/汉的邀请,因蓝大奶奶托人四处寻访一件关于不朽的万物之母的雕像下落,蓝大奶奶留过洋,所以在海外学术界认识不少人,这位葛教授自宣统三年就来华了,一直待在四川多年,主持华西大学日常工作,他本人也精通于考古学和古人类学科。

“宣统三年?”我诧异的说,“那不就是的辛亥革\/命爆发的那一年?溥仪就是那年末下的退位诏书,大清朝也就是那时候宣告灭亡的,我之前确实听说蓝大奶奶他们家当时是思想先进的民族企业家,资助过辛亥革\/命,这么一来时间也对上了。”

不过有一点我觉得挺逗,信中赵小梨称葛教授,这外国人的姓是这么称呼的吗?这一看就是老外取了个本土化名,反正我这位祖先也不懂这些就是了。

这位葛教授之前写信呢,是答复蓝大奶奶,说三年前托付的事情有着落了,在一次途经川北,对彝族文化的考察过程中,意外的发现了一处山洞中有一处极为古怪的老妇岩画,和蓝大奶奶之前信中所言的万物之母极为相像,所以邀请前来查看。

赵小梨由此来成都,组队到此之后,发现这幅岩画确实就是要找的鬼母,本来打算是想找到古蜀国神巫留下的祭祀方法,将体内的鬼母倒逼回雕像,但经过仔细辨认,发现古蜀国的神巫……根本就没有找到方法,他们的祭祀方法有问题,根本无法成功。

根据葛教授在四川多年来得到的资料,以及岩画上描绘的内容,赵小梨将前因后果被拼凑完整了,判断出古蜀国后期已经发现了雕像的邪恶之处,常年的祭祀不仅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反而只会招来灾祸。

画面中所画的第一幅,描述的就是古蜀国后期国力衰弱,被秦军压境的景象,古蜀国最后的末代皇帝,史书称为“开明十二世”。

这位开明帝手下,曾有一位地位很高的大神巫进言,他打听到,据说在南方百越之地中,有个叫作西瓯的小国也有这尊雕像,但是他们这位“西瓯越王”据说会正确的使用这尊雕像,曾经借助鬼母之力大败秦军,伏尸几十万,秦军在这个地方血流成河,死伤惨重,据说是三年不卸甲,弓马不离鞍,打了足足六年都没打赢。

也就是第二幅岩画的内容,开明帝听了以后备受鼓舞,于是就派出使者出访这个国家,想要求教什么才是正确的祭祀仪式,怎样使用鬼母之力。

但没等到使者回来,秦军就攻陷了古蜀国的国都,开明帝也兵败被杀,他因为是被秦军杀死的,所以死后尸体没有和之前的十一位古蜀国皇帝一样下葬于这个遗迹之中。

我忽然想起考古队之前挖出的棺椁也是十一具,难道就是这些先帝?但为什么是空的?那些古蜀国的历代先君呢?想到这里我忽然有一种不祥预感,他们不会都被供养鬼母了吧……

信中还说,这位大神巫在最后一年,自感国之将亡,于是在原有的遗迹之上,特地命人修建了这个小密室,因为古蜀国没有自己的文字,所以通过岩壁绘画的方法描述了这个信息,一个是古蜀国的灭亡,一个是南越王的胜利,都是因为这尊雕像。

大神巫的本意,是为了将这件事传于后世,希望后辈之人可以继续到南方百越之地得到这个方法,使用遗迹之中的鬼母雕像来完成复国大业。

看到这里我才明白,原来那个奇怪的“一阳指”雕像是这位大神巫后加的啊,难怪我看这哥们身形都比别的巨人要小很多,显得格格不入呢,原来只是为了对应这个密室,当然,这也体现了后期古蜀国的国力确实不行了,无法在开凿其它那种大型巨像了。

不过我忽然想到了之前老赵师傅曾经调查的资料中,说还有很多散落的残片,其中苏州残片下落不明,其实是被我爷爷挖个洞埋起来了,广西还有块残片也下落不明,据说是被毁了,估计说的就是这事,现在这些线索都对上了

赵小梨本想毁掉岩画上的内容,因为鬼母之事太过于荒诞和危险,留下只会害人,但后来想想,也许后世之中有什么能人可以顺着这条线索去寻找到解决方案,身无旁物,就只好用土堆掩埋了岩画下面重要的部分,留下书信一封,告诫后人,若无把握,切莫要招惹深渊中的雕像,此物过于邪恶,极度危险,绝无善终,切记、切记。姑苏城赵小梨,留书于民国二十三年酉月十五日。

我现在明白了,时间轴应该是这样的——

三千年前,古蜀国灭亡后,他们的后人并没有完成复国大业,他们也无力对抗大秦铁骑,这尊诡异的鬼母雕像就一直静静的矗立在地底。

后来到了民国二十三年,赵小梨因为受限于当时的客观环境,无法下到地下四百米以下那么深的地方,只好放弃。

再到近现代1981年,1122考古队只发现了遗迹,却没有注意到有这么个后来修建的密室,就贸然将雕像拖出移走,终招覆灭之祸。

一直到今天,2023年,我和小范总误打误撞来到了这里,发现了这一切,真应了那句话,时间并无不同,万物皆有关联。哎……这真是一段漫长的旅程。

此时此刻,我已经明白了前因后果,看来古蜀国那帮人没找到正确的方法,考古队只是受害者,此次若是我能逃出去,那么还得去一趟两广之地,去找那个什么“百越之王”的遗址。

按照神巫的遗言,不是说这位大佬会正确的使用方法吗?都能把大秦铁骑吊起来打了,有这么威风的吗?看来解除我家这个诅咒的方法,要落在这位“百越之王”身上了。

我正想着呢,忽然小范总在一旁问了我一个问题:“哎?不对啊,这门是封死的,是被‘一阳指’给戳破的,那你家祖先之前是怎么进来的?”(求收藏、求推荐和求投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