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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暗香掩腥膻,白雪覆红梅

一行人进入蘅芙厅,我们正当红的几个女孩被安排站在了最前列。叶嬷嬷还没有到,后园四个大院并数个小院百来号女孩来了大半。但是大厅却出奇的安静,除了个别人在窃窃私语,每个人脸上都压着愁绪和惊惧。丹阳更是怕极了,我一面安慰着她,一面抚平自己的心悸。我斜眼看着七八步开外的翠墨,她的脸上波澜不惊,手里捧着一个铜掐丝珐琅手炉,指甲上细细染过的红千层更衬得纤细如葱的手指白·嫩·可人,只不停地用手指摩挲着手炉的掐丝,那掐丝线凝着冷冷的古铜色光线,像一条吐信的蛇。

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叶嬷嬷徐徐驾到。还是披金挂银呼奴唤婢的模样,面上却看不出一丝喜怒,这令人愈发地不安,大厅里的气氛几近凝固。

待她坐定,所有的女孩齐齐向她行礼,她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一径地转动手指上的红宝戒指。这上百号女孩瑟缩着,没有一个人敢起身。

就在身畔的丹阳两股战战快要支不住的时候,叶嬷嬷身后的刘妈妈喝了一声:“起吧。”所有姑娘才松了一口气,自顾整理了衣裙,站定听训。可叶嬷嬷依旧不发一言,只不停的转动手上的红宝戒指。

叶老·鸨·是个经过风雨见过世面的不`良妇女职业经理人。骂人的功夫和气势青溪河上都是数一数二的,可以参考《九品芝麻官》里的那个老·鸨.母。所以今·天她的沉默格外的令人不安。

在她吃了半盏茶,我的脚已经冻的有点疼的时候,她发话了。

“你们一个个儿的都是金贵的人儿,不知道哪天就成了谁家大人心尖儿上的,我本就想着替各家大人守着你们的身子守着你们的心,怕你们行差踏错,谁料都是有主意的,那些个苦口婆心的话真真是一个字都听不下啊。”

她一双阴狠的三角眼吊了吊眼角,逡巡着我们,目光所过之处如暴雨冰雹一般兜头砸下,令每一个姑娘都缩着头不敢言语。

“饶是这般,我也是要为你们的终身事辛苦绸缪的。谁让你们都是我像身上掉下来的肉似地宝贝儿呢。”

她把茶盏往桌子上一顿。大喝一声。

“带上来!”

一个柔弱的身影从厅外被两个健婆子一人一边叉着拖到叶嬷嬷眼前,不是清秋又能是谁。她鬓乱钗斜,面如金纸,身上淡绿色的裙裾下摆满是脏污,眼神空洞洞如魂已飘去,本就普通的面容因为憔悴不堪看上去竟像是老了十岁,毫无豆蔻少女的生气,还没站定,就让两个健婆子按跪在地上,一人挟着她一只臂膀,令她动弹不得。

叶嬷嬷侧了侧头,她身后的刘妈妈便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递给了她。她捏着帕子的时候,似乎要捏碎了这东西似的,转身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掷向清秋的脸。帕子里的东西铛地一声砸在了清秋的下眼眶,砸得她的头向后一仰,然后掉落在地上钉铛作响。

那是一个糙银铸的素镯子,氧化地厉害,一团乌哩哩地,平凡无奇,弹蹦之间,墨红色的血,渍在地上,溅出一幅诡异的图画。镯子翻滚了几下,停在我的鞋前。我忍住拣它的冲动,缩了缩脚指头。

叶嬷嬷胸中的火仿佛顶到了极点,抬手刮了清秋几个耳光,拾起清秋的裙摆,将粘在手上红艳的血擦去。

“鲜花着锦的日子看来你也断断不稀罕。无妨,自先去了这孽种,再来打算。”

清秋被押着胳膊,低垂着头,乱发覆面,看不清脸庞。叶嬷嬷身后的刘妈妈端得一碗药,走近清秋,捏脸灌药的动作一气呵成。堂前跪着的人,身上仿佛千缠万黏着无数命运的丝线,犹如傀儡一般,毫无反抗。

之后的一刻钟,偌大的蘅芙厅安静的只得屋外簌簌雪落声。忽然,清秋凄厉的喊叫着,佝偻着身子,身下灰黑的地砖蜿蜒出一道猩红的痕迹,这痕迹蔓延着盖住了前面她额头鲜血绘出的那副诡异的图画,庭前的梅香也掩不住血的腥臭味。此时,厅里的大部分女孩已抖如筛糠,我侧着脸,咬着后槽牙,努力压抑翻腾的内心,这狗ri的吃人的世界!

清秋的叫喊声渐渐弱了下去,身后押着她的人丝毫不松懈,她的头垂的更低了,看上去已经失去了意识。

刚才给清秋灌药的刘妈妈不知何时手上又多了一盏茶水,兜头向清秋泼去。清秋悠悠转醒,不时的发出破碎的呻·吟。

“疼吗?疼就对了。药里给你加了好些个破血除淤的好东西,花我不少银子,药到病除。”叶嬷嬷眯着眼,眼尾的纹路耷拉的更厉害了,几乎看不到眼瞳。她似乎在欣赏着清秋的痛苦,又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近个年岁,我且是越发心软,纵着惯着你们混闹到这个地步。”她顿了一顿,睥着清秋又道:“说吧,这孽障怎么来的。”

清秋依旧低垂着头,疼痛难忍的细碎呻·吟一直停不下来。这细碎的呻·吟声中,间或杂着其他的什么。我离得虽近,却也听不真切。

“抬起头来!”叶嬷嬷冷声道。

“风卷云舒……只恐……乱舞……”。

“四张……,浮莹飞絮无根……,天地阔远……长洲难去……”。

灌药的刘妈妈见状,手做拳状,捶打着清秋乌发蓬乱的脑袋。我低垂着头,手心一阵疼,张手一看,不长的指甲在不觉间已在拳头紧握之时戳破了皮。我忍着发热的眼眶,不敢抬头,鼻头酸涩,泪水已盈满眼眶。

清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健婆子的拳头也敲击不到她的内心,断断续续吟唱着不知名的词。

叶嬷嬷咳嗽了一声,刘妈妈终于停下手来退在一边。我紧悬着的心稍稍松动了一些,心里一动念,我便向前不露痕迹地挪了挪,用脚勾着掉在我面前地上的素银镯子,把它踩在了脚下。

“不说也便罢了,倒也是个有心气的人。”叶嬷嬷拢了拢鬓边的碎发,起身来。“虽然你们不仁,但是我也不能不义不是么。既然那孽障祛了,你且将养着吧。”

她抽动的嘴角似笑非笑:“偏院前个刚抬出去三个,宽敞的很,养好了就搬过去吧。”说罢扭着腰向厅门走去,厅前排着的姑娘迅速让出了一人多宽的道。走到一半,她斜眼回头,扶了扶额前的细钿,又道:“你说巧不巧,前个抬那几个腌臜的时候,遇见了刘常侍大人的管家,常侍大人家里遭了内贼,听说是少爷房里的小厮……啧啧啧,我斜眼看着,席子下竟没有个囫囵模样……听说是被园子的马犬活活咬死的……”她捏着帕子掩在鼻下发出一阵细碎而尖锐的笑声,像刮擦玻璃的泡沫一般令人鸡皮四起。

而跪在厅前的清秋,身体开始剧烈的抖动着。

“啊——!!!”一声凄厉的犹如厉鬼一般的嘶吼从向来文弱的清秋喉中逸出,划破乌云压顶的天空。屋外白雪簌簌地下着,悄无声息,白茫茫一片大地被遮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