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乱石岗震了一下，又有石块滑落。
武神召召集众弟子，准备返回。行李、帐篷、给养、还有一部分武器已经泡在水里了，回程可谓一身轻。
怕引起大长老的怀疑，农归田在犹豫该不该带上安僮。
湖光岩的弟子还剩下六名，带队弟子没了，掌教被压在山下，群龙无首，在原地发呆。
二十名地仙老年团嚷着要去妖城见识，苦于没有人带路，同样留在原地。
地一动，所有人的目光重新盯住了乱石岗。
“是不是黑虎出来了？”
“估计是。”
“我们跑吧。”
“他要吃你，你跑得过吗？”
“只要跑得过那些老年团就行了。”
“……。”
经历了昨晚的虎威后，众人淡定了许多，退到五十丈外，静观其变。
轰隆隆，乱石岗最高处的石头动了。
过了一会儿，三块尖锐的石头从地面突起，慢慢上升。起初，三块石头相距一丈。随着它们长出地面，距离渐渐拉大到五丈。
这不会是造山运动吧。众人瞪着大眼，生怕错过每一个细节。
当石头抬升到离地五丈高时，震动声慢慢停了下来。
趁着没人注意，台风偷偷从安僮胸前探出半个脑袋，深深吸了一口气。混浊的空气中，竟然还有一线生机！
这一举动，被大鹅看到了。他把脑袋凑了上来，低声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湖光岩的掌教还没有死！”
“你是怎么知道的？”
“生机。”
“甘溪仙门总算出了一个可造之材。回头我跟小洪说一声，要他把掌教之位让给你。”
台风想笑又不敢笑，强憋了回去。
“不对，炼魂术是真云仙门的功法，济怀老道是不会同意的。”
台风大骇。第一个看出他传承来自真云仙门、学的是炼魂术的，不是人，而是一个畜生！
“我传你一套攻击魂术，请你帮忙做一件事。”
“前辈请讲。”
“替甘溪仙门清理门户。”
“弟子答应了！”
大鹅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高兴地叫了几声。
湖光岩弟子们上来了，他们不知从哪里弄来纸钱，跪在刚刚冒出的石头边，哭哭啼啼地烧化。
大鹅看着就来气，破口大骂：“人还没死，就烧纸钱，这徒弟当的！”
带着的人仙弟子大喜，上前跪在鹅妖面前，颤声问道：“大仙，您没说笑？”
“他想钻出来，没力气了。唉，堂堂一代掌教，连几块破石头都顶不动……。”
六名弟子大喜，在大鹅的指点下，将三块尖石中间的石头搬开。说是破石头，也有重几千斤的。
听说杨河东没死，甘溪仙门的弟子们也上前帮忙。两个仙门相距不过三千里，经常互派交换生，关系一直很好。到了傍晚，搬去了几十万斤石头，三块尖石中间挖出一个三丈深的大洞。
三块尖石中间，出现一块三丈多宽的整块巨石，保守重量超过百万斤。二十来人一连试了半个时辰，也没能移动一丝一毫。
众人累得上气不气下气，眼巴巴地看着大鹅。
“看我干什么？”
“大神能不能出手相助，我们没力气了。”
“谁听说过鹅会挖洞？”
湖光岩的弟子们又好气、又好笑。千年大妖，搬点石头的法力都没有吗？
“杨掌教，老鹅有一个朋友，想找个山门投靠。如果他能把你救出来，可不可以做镇山神兽。”
一直在一旁看热闹的地仙老年团哈哈大笑。百丈高山被压成了三十丈，下面的人还有活路？
安僮冷冷笑道：“赌一把？”
地仙们立即哑火。
过了一会儿，地底传来清晰的回答：“可以。”
地面立即沸腾起来。湖光岩掌教，真仙也！
“等着。”
大鹅一拍翅膀，望空而去。
天黑后，农归田找到了安僮，找个没人的地方，与台风交流。午时，武神召以仙门有要事为由，带着一部分人先走了。
武神召的强势，让农归田如芒刺在背。在仙门，除了武神召的另一个死敌台风，他信不过任何人。
“农师兄，你可以学一学魂术攻击。妖兽的力量、迅速远远超过同阶人族，而它的魂力是短板。说实话，如果是我的肉身对战狼奴，一招秒杀！”
“我相信，可甘溪仙门找不到魂术。”
“安僮，还不向农师兄讨教仙法……。”
农归田语塞，要我拜猴子当老师吗？
趁着夜色，一群野猪来到山谷。这些畜生也不害怕，就在十丈外站着，口水流了一地。有肉吃，再笨的二师兄也不会有心思去啃树皮！
经历过昨晚的阵势后，众人全然没了打猎改善伙食的心思。面对妖兽，谁吃谁还说不定呢。
戌时许，大鹅带回一只巴掌大的小穿山甲，众人看了想笑又不敢出声。
大鹅没有理会，带着小穿山甲落到巨石之上。
小穿山甲兽狠话不多，双爪直接石头上划拉。一连几十下，才刨出一个碗底大的小坑。照这般速度，找到杨大仙门时，他已经投胎第三世了。
大鹅给台风传话：“你看到了什么？”
“什么没看到。”
“放心现身，鹅爷罩着你。”
台风点了点头，趁众人看笑话的功夫，灵魂出窍，飞到坑洞上方。
众弟子吓得一哄而散：有鬼啊。
台风没有理会，瞪着大眼，还是什么也没有看到。
大鹅张开嘴，吹了一口气。一股白色细丝从台风眉心射入，眼前一黑，差点摔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眼睛重启开机。
“哇喔……。”
巨石底下三十丈深处，有一个大洞，站着血淋淋的湖光岩掌教杨河东，一边吐血，一边搬石头。
巨石上的小穿山甲，每划一下，石头表面仅仅现出一道白印。而三十丈深的地方，却有一块磨盘大的石头，被划成两半，再划一下成四块……。
传说中的隔山打牛神功！
正想看个明白，眼睛渐渐迷糊，地底的情形消失。台风犹未尽兴，看着大鹅，指了指自己的眉心。
“给你看一眼，已经很不错了！”
“要练成神眼，得多久。”
“看穿纸板，两百年地仙功力；看穿木板，三百年；看到地底五百年；看到刚才的情景，八百年起步。”
台风听了好生失望。
“神眼就不要想了，现在要做的，再坑老头一把……。”
说完这话，大鹅放出一股神力，将洞内的气机完全锁住。
台风一听大鹅的计划，立即对妖的认识提高了一个档次。妖之所以叫妖，是因为你根本猜不出，他在想什么，接下来会做什么。
一个时辰后，小穿山甲停止了刨坑，看着大鹅。大鹅飞了下去，把小家伙接到地面。
“各位后退，杨大仙要出来了，别伤着你们。”
整个过程，文征北看得一步不漏。他既没有感觉到地底传来生机，又没有听到挖洞的声音。他甚至怀疑，当初地底的回应声，也是有人装神弄鬼搞的。
“杨掌教，可以上来了。”
连叫几声，没有回应。
一名湖光岩弟子颤声问道：“大仙，我家掌教是不是撑不住了？”
大鹅老老实实回答：“虎威重压，又被埋在山底，很有可能。”
文征北终于忍不住了：“哄小孩呢。”
“不过，有本大仙在，就算肉身没了，也会让他重投仙胎！”
“你就吹吧。”
安僮挤进人群，仰着小脸说道：“老头，你敢打赌吗？”
老头一脸的警惕：“我为什么要跟你赌？”
“不想扳本吗？”
一句话，戳了老江湖的脸皮。仙术加骗术，一百年都没吃过亏，结果栽在小毛孩手里。
“赌多少？”
“一百开灵丹……，鹅爷，开灵丹拿来。”
一看对方的反应，大鹅知道这次坑浅了，还得挖！
“修道修心，整天不是打就是赌，有损道心，大家散了吧。”
“人生百态，小赌怡情。多经历点事，对修仙有好处……。”
一通口水对飙后，一名地仙老人团成员站在文征明对面，点了点头。刚才，他趁人不备，跳进大坑，用神识扫了一道。
“南海的人留下等杨掌教出来，其他人散了。”
说完这话，老鹅蹲在地上，右翅膀一扇，化成指形。打开一瓶开灵丹，闻了又闻，嘴里念叨：有股糊味，是下品，亏大了……。
文征北一股气血冲脑，硬敲了五百粒丹药，亏大的是我文仙。
见大鹅不肯下场，安僮上前，把他扯到五十丈外，低声说道：“一会儿摄个法，弄出假掌教出来，再哄他五百粒开灵丹。”
“不会露鹅脚吧。”
“凡人活到六十岁，便老眼昏花。这几位活了一百多岁，眼睛都快瞎了。”
“赌小一点，万一露了，亏也不多。”
文征北一缕罡气锁定，听了这话，心头血差点吐出来了。
“商量”完毕，一猴一鹅回到了人群中。
“鹅爷跟你赌，五十粒。”
“要赌就赌大的，五百粒！”
大鹅有些心虚：“赌大了伤和气。”
猴子夺过锦袋：“小爷跟你赌，这五百粒算我借的。”
很快，双方凑足了开灵丹，交到中人，一名甘溪仙门弟子手上。
农归田心里苦啊。
这个几十次从厨师刀下逃生的鹅大爷，原来是位王者。对无冤无仇的人都能挖抗下套，自己竹子都打断了几捆，还不知如何报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