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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二章 林冲生擒高太尉(上)

出门走了两步,吹了点凉风,酒意稍退,吴用脑子活泛起来:“要是林冲杀了高俅,后续局面会如何?虽然一时算不清楚,但应不会有利宋公明招安吧?罢了,不要算计那么多了,高俅这厮罪有应得,不说别的,就只凭‘替天行道’四个字,他就该死!”吴用趁着酒意做出了决定。

待见到林冲,吴用道:“论到用兵,须有词可籍。不单要宋公明首领高兴,也要大家商议。这高俅未见得还能起复,正是无权无势之时。要捉他还不如瓮中捉鳖一样,手到拿来,要兵马做什么用?他既然敢在运河上走,那就是水面上的事,邀几个水军首领帮忙便是,顶多再添一个时迁,绰绰有余。一来一去,十日足够,公明首领处且慢说。”

林冲听了,心中暗暗叫苦。他和高俅本就没仇,相反教习禁军上的事高俅还高看他一眼,时不时请他献言进策。只是做官府卧底要遮人耳目,他才与高俅的过继儿子,也就是职方司的前任副使高世德假装结下仇怨。高世德死后,林冲无法自证身份,难回正途,加上宋江势大,前路未知,因此整日郁郁寡欢。

然而这些事林冲隐藏的极深,连枕边人扈三娘都不知晓,才惹出这件事来。不过转念一想,高俅既是高世德的义父,又是当今官家的潜邸之臣,说不定也有几分可能知道自己的身份。若真是那样,说不定事情还能有新的变化——多条路总是好的。如此想罢,林冲道:“话虽如此,可此事必不得宋公明欢喜。我不想连累别人,自己一个人去便可。”

吴用摇着头,晃着扇:“不可。林首领不知法不责众么?”

“那便叫阮家三兄弟一同去。”

“亦不可。三阮是晁天王时的老首领,一向不得公明首领青眼。若真是他们去时,反而多事。”

“那又当如何?莫非叫李俊、张顺去?”

“更不可。那二人都是精细人物,心思细密,必不肯去的。”

“我已知军师意了,船火儿张横,出洞蛟童威。”林冲说出两个名字来。这两个人都是鲁莽人物,与林冲也略有些交情。

“再添三个人,催命判官李立,小遮拦穆春,活闪婆王定六。”吴用一口气说出刚刚一起吃酒的三个首领名字来,却是吴用诚心给宋江和李俊出难题:宋江若是严惩几人,便难免与江州人众起嫌隙;若是不严惩,林冲这事便算过去了。

林冲做出副欢喜模样,谢过吴用。那边扈三娘也跟着道谢,却是真心实意。

吴用道:“今日天晚,夜里不便,且等明日。”

第二日,吴用、林冲寻了张横、童威、李立、穆春、王定六、时迁六人说知此事。除王定六外,其余五人正苦无事,闻说尽皆踊跃。王定六虽有犹豫,但拗不过张横等人撺掇,也答应了。

林冲便同六人带着那报信的喽啰李宗汤昼夜兼程,沿着运河道迎上去。

官场向来听风就是雨,都传言高俅这次往汴京去要重新得意。因此从兖州开船之际,每到一处码头,便有地方大小文武,递名帖、礼单拜见高俅。

高俅来者不拒,一律接见,礼物照单全收,因此船行甚慢。

这一日船行到济宁府时,高俅接见了几个官员,抬头看看天色渐晚,便吩咐当差的一律挡驾,只收名帖和礼物。

当差的便将一叠名帖呈上,高俅坐在舱内随意翻着看了看,忽然“哎呀”一声,面容失色,失手把一个天青色汝窑茶盏摔的粉碎。

一个虞侯打扮的听见,忙从后舱出来,不是别人,却是陆谦陆虞侯。

陆虞侯本是林冲的旧友,当年高世德与林冲假结怨、真卧底时,替高世德做了不少迫害林冲的勾当。不料林冲二人为求真切,始终瞒陆谦在鼓里,阴差阳错之下,最后竟被他在高俅那里揽下害死林冲的差事。好在高世德及时发现,暗中送信给了花和尚鲁智深,这才在野猪林救林冲下来。陆虞侯差事办砸,高俅一怒之下将他贬官。好在高世德知道其中缘由,心里过意不去,后来将他官复原职。高俅被贬时,许多蚁附他的人四散,唯独这陆谦从汴京一直跟随到了兖州,忠心耿耿伺候左右,因此高俅对他渐渐改观。俗话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这陆谦当年能与林冲相交,也是有些本领的,因此渐渐被高俅倚为干城,之前的事都不理会了。

见陆谦从后舱来到,高俅哆嗦着手将一张红柬递给他道:“你看!”

陆谦看了,半晌不做声。原来那张红柬上写的是“前禁军教头林冲”,端端正正七个大字。当真是狭路相逢,冤家对面,高俅哪能不大惊失色。

看看岸上来人已散,陆谦叫当差的问道:“这名帖上的诸位,你都见过不曾?”

当差的回道:“名帖是从码头上总传下来,岸上停的车轿,都垂着帘子,小的只胡乱迎上去作个罗圈揖谢了,没有见面。”

高俅喝骂道:“横针不拈,竖线不动的蠢材!还不退下。”

当差的唯唯诺诺退去。

陆谦忽然挺身道:“都是小可当日闯下来的祸。若是林冲来时,大不了抵条命与他,恩相无需烦恼。”

高俅道:“这些罪责的话不消说了,你我皆心知肚明,都是世德生前惹下的祸,白白叫你受过。我们上岸,让地方派些汛兵护送如何?”

陆谦道:“敌在暗我在明。要是他真在岸上等,汛兵少了不济事,抵不过林冲的手段;汛兵多了没有朝廷文书,调动不得。这般热闹码头,前前后后泊着百十只船,应比岸上安全些。我们还是在船上好。”

高俅默不说话。

陆谦想了一会又道:“依小可之见,林冲必不敢来。如此行径,岂不是正好叫我等有了提防?多半是虚下名帖,吓唬我们。”

高俅道:“我也如是想。你今晚不要去后舱住了,就在我舱外护卫。”

二人夜里一个不敢寐,一个不能寐,巴巴的等到天明。然而一直到船开,都没什么事发生,叫二人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