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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之后,过了两周,到了腊八节。俗语说‘过了腊八就是年’,民间也有在这一天吃“腊八粥”的传统。

周徵言在家吃了半碗腊八粥和母亲特意为她做的面条后,踩着单车往学校赶。快到加油站时,隐隐约约的望见一个人影,那人身形瘦高,站在路中间,不时的朝南而望,手里还提着什么东西。

那天是个阴天,四下里一片轻烟笼罩,薄雾里隐隐约约的有两三棵大树,枝叶已尽,徒留粗壮的树干静默在路左。而路上除了他们两个,一时之间竟然没有行人了。

天寒地冻的,那人却似乎不怕冷,一直站着。

等骑到了近处,周徵言再细细一看,当下心里就吃了一惊:那人竟是刘恒文。

刘恒文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骑车而来,还是直挺挺地站在路中间,没有要闪躲的意思。

唉,不能再像在学校那样装作视而不见了,周徵言只好下了车,然后,低头看自己的鞋尖。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再和他有任何交集。

两步之外,刘恒文杵在那里,还是看她。

自齐文那次谈话以后,周徵言就疏远了刘恒文。

这大半个月以来,她没有再和他说过一句话,也没有正视过他一眼,她一直以为只要自己躲着他,就会相安无事了。

可没想到,今天他竟然跑来大路上堵她。

狭路相逢,她眼下避无可避,却也无话可说,只能默低了头,不看他。

“周徵言!”刘恒文终于喊了她一声,他的声音听来很是伤感:“我知道你不想理我,我说几句话就走!”

“……那你说吧,我听着就是。”周徵言抬头扫了他一眼,觉得他往日里极端正的肩膀在今日看来有些耷拉,不由她就又低下头去,心下暗叹:如今,自己都已经这样躲着他了,他还要怎么说话呢?这人怎么这么执拗呢?

可想起齐文说他的那句话,她心里转眼间又像被针扎的一样,同时憋屈的不行:因为他和陈惠,让他们之间的来往在全班人的眼里成了一个笑话。

她顶了全班压力与之来往的这个人,被人形容为“风流”——所以她愤怒也憋屈,她也是在意声誉的好吗?

“今天你生日,”刘恒文叹了口气,还是望着她,“我只是想送你件生日礼物,留作纪念。”

留作——纪念?

“我不要!你拿回去吧!”周徵言下意识的开口就拒绝,来不及深思他那句话的含义。

她就是觉得心里憋屈的很,就是不想要他的东西。

可这话刚刚出口,她就记起了他的心脏病……

他不能受刺激!

周徵言遍体生寒,猛地打了个哆嗦,后背上瞬间如同万针穿刺般的难受,她的冷汗都出来了:为什么自己总要面对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我已经尽量躲着你了,刘恒文,别再招惹我了,行么?

“你收下,当作纪念可好?”

刘恒文,那个往昔俊美无双的男生,如今耷拉着肩膀,一直在看她,口里不住的低声哀求:“徵言,你收下吧,可好?”

他神色悲戚,满脸的落寞,逼得女孩儿有些喘不过气来。

那双往日里微挑的凤眼,在今日看来,竟然有些凄艳艳的,眼尾甚至还带了一抹红色。

他不是刚哭过吧?

这个认知让周徵言感到揪心纠结。

“我不要。”她不忍再看,只能低了头小声拒绝。

“你不要,”见她拒不肯收,刘恒文低低的哀戚一笑,竟有了些自嘲意味,“那我把它扔了吧!”

……

扔了?

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的周徵言当下不知所措,只会抬头呆看着他。

刘恒文倔强地站在那里,不言不动,就是默默地望她。

他脸上那种哀戚的神色,让她倍感压力,心下也发堵:她不忍见他那般模样。

无奈之下,女孩儿让步了,她又低头看自己的脚尖:“你别这样。我收下就是了……”

听到她应了,刘恒文当下就上前一步,将一直提在右手的那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双手捧了,呈到女孩儿面前——那样的庄重,那样的小心翼翼,让她在瞬间有种错觉:似乎他送上的不是一份生日礼物,而是他的一颗心一般。

刘恒文看向周徵言的那双眼睛里,此时也泄露出了一丝悲凉。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难过。

她所认识的刘恒文,是优雅柔和,秀外慧中的,是清新水嫩,朝气蓬勃的……总之,不该是眼前的这个落寞样子——像被霜打了一样。

和他对视了一眼,女孩儿就匆匆的低下头去避开了,他那种小心翼翼又透着凄凉无望的眼神,让她不忍再看,无法再看。

把礼物放进单车的车篓里,周徵言重新骑上单车,走了。

连头也未回。

身后,刘恒文望向女孩儿的目光,让她有种如芒在背的狼狈。

她无法面对,也自觉背负不起他这样的一番深情——如果他的情感够纯粹的话。

在教室里,周徵言还是刘恒文的前桌,她还是不回头看他、只留给他一个拒绝的背影。

腊八之后,天气骤寒,就连放在窗台内侧的水杯,也因为太靠近了窗户,里面的水都结了一层薄冰。

又过了一旬有余,高一的期末考试开始了。

两天后,期末成绩公布,刘恒文全校第三——同时也是高一四班的第一名。

他真的考进了年级前五名。

确实聪明。

那天下午,周徵言没有去参加学校的表彰大会,她推着单车,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教职工楼前的柏树下,仰头望天。

在冬季的晴日里,一碧如洗的天空显得格外明净而高远。

她看着那片蔚蓝,在心里说了一句:“真干净。”

此时隔着一栋楼,她听到学校的喇叭里传出了刘恒文的名字。

哦,该他上台领奖了。

午后的阳光那么明媚,也跟周徵言看到他的那天一样温暖。她还记得他归来那天凤眼里一派水光的俊美模样,也并没有忘记他和她说过的那个百泉之约。

只是,在她将他视若陌生人的今天,少点接触,只怕对她和对他都好。

她这样想着的时候,王校长走了过来,问她:“周徵言,你怎么不去领奖?你考了你们班第八名呢!”

女孩儿只是笑笑,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她如何能告诉眼前的这位长辈:自己不去领奖,只是不想和刘恒文再碰面?他如他所言考进了年级前五,可她不能践约,也不想装作忘记了这个约定。

只能选择避而不见。

之后,她就匆匆回了家。

可那人和她说那个百泉之约时的情景,还一切清晰如昨。

(注:刘恒文送给周徵言的那个生日礼物,是个带有音乐盒的木质小房子:有小小的楼梯、小小的的窗户和烟囱,风车上坐着几只可爱的小熊,拿着各种乐器。风车一转,就会有叮叮咚咚的乐声流淌,悦耳好听。

如果有机会,她很想亲口跟他说一句:“小房子很可爱,我很喜欢。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