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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莉……”她离开了,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真的,黎和叶觉得自己好像也能感受到一些特殊的变化了。

跟精神力这种比较玄学的东西相关的热门魔法学是幻术,最常见的就是人称从入门到入土的投影,最玄学的就是精神操控,其实也算不上玄学,精神力虽然没有具体的量化方法,但这个东西的确是存在的,不用的时候感觉跟脑细胞差不多,用起来才懂得其中的玄妙,黎和叶学什么都快,所以有更多时间学习旁门左道的东西,像傀儡师的操纵,莫迪的化形,虽然及不上他们本人专业,但应用一下倒也没问题。

黎和叶闭上眼睛,想象着魔力流通的轨迹,一条条勾勒出他最常用的魔咒图形,有句话叫一花一世界,意为从一朵花中窥见一个世界,像宇宙中漂浮着的万千星辰,像世界中每一个灵魂,像他勾结而成的灵魂的每一个微粒,像他手中不断变幻的魔力,由每一个个体组成的整体,又重新变成个体,起始为一,终要归一。他发现绮莉的很多话听上去好像让人无法理解,但细想起来的确有道理。

突然,不合时宜的手机铃声猛地打断了他的思路。

“喂,你去哪了,刚刚上课点你名了。”

“有点急事,马上回来。”黎和叶随意应了一句就挂了电话,这电话来的还真是时候。他平淡的语气稍带一点冷意,熟悉黎和叶的人都能听得出来,他生气了,怒火还未爆发出来,就扭曲成了另一种更黑暗的情感,说长不长,几秒而已,但黎和叶清楚自己的心神已经发生了某种变化。

催化欲望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像悄无声息在他的心里种下了一个怪物,呼吸稍重一些就会惊醒它,这种感觉在绮莉离开后变得越发明显,幕后黑手像是要趁绮莉不在迫不及待除掉他,他必须尽快找到些什么,越来越被动的情形又带动了他的焦虑,情感联系着欲望又开始不可遏制的扭曲泛滥,黎和叶拿出那把小刀狠狠在左手臂上划下一道深深的伤口,疼痛暂时扼制了思绪,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手上,感受着不断深入的痛意,直到欲望完全平息。

黎和叶面无表情的从包里拿出湿纸巾擦干净胳膊上的血,打了个车回学校了。车窗外的景色像魔法构筑成的梦幻光影,一层层穿透他的身体,他觉得自己像置身在一副画里,除了自己以外的一切都是假象。但他很快就醒来了,即使这是无名人做的一个梦,谁又能百分百相信自己的一切判断呢,眼睛会欺骗你,身体会欺骗你,心灵也会欺骗你,无论你信不信,被辜负的几率和假设成立的几率都是半对半,他实在无法理解绮莉的'对与错都是自己的一部分'的理论。

他用一下午时间摸清了自己在这个世界几乎所有人际关系,自己的好朋友,那个不到二十岁的男孩完全不是黎和叶这样浸淫权术十几年的人的对手,但这并不算是种缺点,像黎和叶或者绮莉这样家庭的孩子的人生才算不幸,他们做政治工具的时候总是比做人的时候多一些,利用或被利用是他们唯一的归宿。

这个世界的当权者大概体会不到他们那样紧迫的危机感,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光凭头脑统治下层当然比他们轻松些,奥国的传统其实可以很直白的反应出他们世界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他们更凶狠,更具野心,像野兽一样蹲伏在丛林里,手握力量的人时刻准备着咬死猎物或者对手,即使制度早已轮换,也阻挡不了人们对力量的崇拜,奥国皇帝,柯西的名誉主\/席,他的父亲,虽然他们的权利早就被削弱到几乎要变成花瓶,每个人所处的政治环境也各不相同,但这个位置依旧象征着一个国家最顶尖力量,因此他们跟军队一直联系紧密,美中不足的是,王冠戴在谁头上都不妨碍民众继续追随他,毕竟他们追随的是力量,而不是某个家族。与之相比,这个国家的人实在太平和了,黎和叶想,难道野心跟力量成正比吗?

他在手臂上刻了个0,又整理了一下至今获得的所有信息,游戏的主线其实已经很明朗了,当然,这大半归功于绮莉,要不是她特别的能力,他们一定会莫名其妙的死在对方觉醒的时刻,这其中有一个非常模糊的角色,就是为他们实现愿望的神,既然绮莉说不用考虑,那就假定他的对手是他的共生体,这个人到底藏在暗面还是在这些剧情人物中间,其实黎和叶还是更倾向吴旭,他那种跳脱框架的缜密思维绝不像是个普通炮灰,至于白棠……她更像是这场戏的始作俑者,幕后黑手这一类角色,分析着分析着,太阳落山了,黎和叶没能成功穿越回去,又是超出掌控的情况,他已经习惯到麻木了,感谢艾希利亚没有让对方从一开始就觉醒,让反派把他们从头玩弄到尾,这游戏战力真是太不平衡了。

他洗了个澡,幻想洗去积攒了几个车厢的血腥味,又用手掌擦干净水雾弥漫的玻璃,喃喃道:“艾希利亚,你究竟在哪?”

闭上眼睛,他站回了那个破旧的车厢里,身边的人不再是绮莉,她的头像一个塌陷的腐烂生物,头顶还有几个突出的眼球,眼白像泡沫一样肿起来,不断吐出蓝绿相间的脓水,肢体也像拼接上去的一样,他不得不解决掉身边这个怪物,然后把这一车厢丑的千奇百怪的东西杀死,比浑身是血更让人恶心的东西是什么?答:浑身都是不明物体黏糊糊的组织液。

第二个夜晚比昨天好上一些,这些人只是有点像泡发的馒头,第三夜他们已经初具人形了。唯一能让他跟现实有些联系的绮莉自失踪后再也没有出现过,背后那个人好像彻底放开了手脚,迫不及待的摧残着他本就疲惫不堪的精神,梦里那些人从一摊恶心的怪物逐渐变成了他熟悉的面孔,但他还是只能不停杀戮,在催化的作用下,他的污染越来越深,黎和叶竭力遏制住自己心里的黑洞,记录好他穿越的每一个世界,在现实与梦境之间不断辗转,第七天,他回到了那个铺满红色地毯的漂亮车厢里,手里那把手掌长的小刀刺进了白棠的心脏,然后,世界崩塌了。

黎和叶在白色的梦境中不断坠落,血色化进了这一片空白里,唯余那一双冷冷的眼睛,像天边高远的月亮,在世界的另一端注视着他。绮莉,再对我说一句话吧。

血液快要停止流动了,心脏也是,黎和叶闭上眼睛,无限蔓延的欲望也随着心跳停摆而被冻结。在无尽的杀戮中,他似乎快要忘记了自己是谁,那也只是似乎而已。

“你想用我的能力对付我,未免太过异想天开了吧,小朋友。”黎和叶睁开眼睛,天地倒转,他站在纯白的意识空间里,被用来攻击自己的魔力缓缓融入身体里,“是我的处境太过被动,让你产生了某种错觉吗?还是你想趁绮莉不在赶紧解决我,你很怕她?”

“你……”纯白的空间扭曲了一下,对方用一种难辨雌雄沙哑音色回道:“只要魔力不在你手里,我还有千万种方法解决你。”

“但起码你没办法在我的梦里杀了我吧。”从一到七,这七天没有一天是他曾经经历过的,那么可以把这认作是一条新的时间线,梦境和现实都是梦,用脚猜都猜的到这个时间段能干什么,无非是扰乱他的精神,或者让他融入对方的世界或者让对方入侵他的世界,窃取他身上的某些东西。但不是他的终究不是他的,当他的魔法落到他身上的那一刻,黎和叶的灵魂就感知到了那种默契,真奇怪,欲望被放大的同时,隐秘的感知能力好像也被放大了,用在他身上的魔法像是牵引着丝线,一端在他手里,一端在对方手里,同时还有种隔离感,能让他隐约分的清梦和现实,但他必须把这种感知放在一个可控的范围内,以防催化让他降智太多,他感受到了精神力损耗,脑子累的像是不眠不休做了四天数独,越来越恨艾希利亚了。

魔力可以由世界的能量转化而来,黎和叶本人相当于一个存储转化装置,转换到这个世界里,又能与他自身感应,说明他应用的只是黎和叶的魔力,这意味着这个世界本身不存在这种能量或者他根本无法利用这种能量,如果是前者,魔力就是他世界里独有的东西,那么他总有办法拿回他的魔力,如果是后者……魔力,精神力,灵魂,这三者究竟算是什么关系,能随他身体和灵魂转移而转移的力量,黎和叶想起在皇宫顶上的时候绮莉教他用她的方式解读世界时就是以魔力为引,学术上对魔力的解释有两种,一种是魔力是由自然能量转化成的专为人用的能量,另一种是魔力是人类天生自带的,源自灵魂的力量,而精神力干脆就被叫做灵魂力或者灵魂操纵,如果把这两种力量合而为一,像自己的手脚一样,通过复杂的神经反应来操控自己的一举一动,那勉强可以解释精神力和魔力的关系,不愧是自己的共生体,他推动剧情的同时,他也能动,只需要一点点先机,他就能在剧情结束后走出这个世界,就差这点先机,啧。

梦境骤然破碎,黎和叶从床上爬起来扶着床沿干呕了几声,顶着剧烈的头痛从枕头底下拿出笔记本记录下自己还记得的片段,借此梳理自己混乱不堪的记忆,胳膊上那个血色的0还没有完全愈合,这是一场精神与精神的对决,毫无疑问,黎和叶落了下风,但他并不气馁,手里有武器可用总比手无寸铁的好,而且这把武器他用的至少比对方好,不过这家伙反应挺快,完全不给他对话的机会,该夸他自己智商够高吗?

黎和叶打车回到了许愿池边上,手里捏着一枚金色的硬币,这时候,白棠给他打了个电话。

“你还好吗,弟弟?”白棠说:“昨晚我梦见你了。”

“你觉得人生像不像一辆没有终点站的列车?”

……白棠不语,静静等着黎和叶的下文。

“如果看到了终点,那么这一生就已经结束了。”他把硬币抛进水里,在许愿池面前,他的大脑告诉自己这个动作是许愿,硬币落进水底的那几秒里他的脑海中不知道闪过多少可以称作愿望的念头,多到连自己也察觉不到,愿望轻飘飘的落入池底,他回到了那辆列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