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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厢,白告、李沅芷二人仍同那彭三春激战不止。

这么久的相斗下来,白告发现:无论他还是李沅芷,所用武功招式都更为精妙。论内力,武当内功乃是正宗玄门心法,气机悠长、劲道柔韧,白告有九阴真经打底,说不定已经强过彭三春……而且,他们比之彭三春还年轻不少,本应当占据主动。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白告两人毕竟第一次联合对敌,施展的武功一个凌厉、一个柔和,招式之间控制也不到位,往往有互相冲突抢位之时,两人并肩作战,却反倒束手束脚,生怕把队友给伤着了。

反倒还是彭三春占了上风。

白告逐渐只取守势,任由李沅芷进击,却分了一些注意力去观察全场局势。

适才他已经观察过对方武功水平:那250点功力的魁梧大汉正是汪铁鹗,如今一人单斗杨镖头和徐铮,却也游刃有余、慢慢游斗。那129点功力的乃是使软鞭的戴永明、130点功力的乃是用单刀的钱正伦,两人在镇远镖局共事多年,软鞭单刀一长一短,彼此配合默契熟稔,但一起同马行空比斗,也只是旗鼓相当的局面……

再除开这边功力数值高达260点的彭三春,其余黑衣盗匪的功力大多在100以下,但总比那些镖师趟子手的武功高些。

飞马镖局众人已经是拼命了,仍敌不过对方人多势众,除了马行空和戚镖头外,其余人等均落入下风。也多亏了戚镖头一柄单刀四处支援,否则镖局众人早就败下阵来。

可饶是如此,镖队众人已几乎是人人带伤,再也坚持不到多久。譬如马春花的形势就很堪忧,这时众位镖师都无暇他顾,马春花顿时受了伤:她肩头中了一刀,鲜血汩汩不止,面色已是苍白。

那两名趟子手和厨子老陈倒是仍躲在镖队的马车后边,却也没人理会他们。

如此局面,落入白告眼中,他顿时已有计较:田忌赛马,以上马对中马、以中马对下马,未始没有一战之力——但这“赛马”之事,却只有他能够完成。

其他人,任凭如何武功盖世绝伦,若不真正动上手,那就很难知道旁人的功夫到底怎样,于是遇到这类混战,只能够乱打乱杀地滥斗一通。而白告既然能看到功力数值,便可以审时度势、旁观战局、直击弱点……原来这种群战,能让他更大限度发挥“天赋”优势。

“我走了,你挺住!”他小声对李沅芷说道。

李沅芷久攻不下,此刻正是渐渐打得火冒三丈,闻言怒道:“你早该让开!”

白告便往后一跃退出战圈,却忍不住又看看李沅芷,有些放心不下。李沅芷这些日子已经换回女装,秀发披散、微见纷乱,额头见汗、娥眉微蹙,却仍有一股内蕴英气的妩媚,她冷哼道:“看什么?你去帮别人——彭老头儿,看针!”

她似乎朝着白告说话,却突然一声大喝,一扬手间,几缕金光闪动。彭三春猝不及防,赶紧躲闪,却终究闷哼一声,着了道儿。

那正是“绵里针”陆菲青的拿手功夫,唤作“芙蓉金针”。

不过武当一脉毕竟是正道,一应暗器绝不允许喂毒。而“芙蓉金针”最厉害处,在于以金针远距离点中对方穴道,往往可以一招使人丧失战力。这一蓬细针,若是由陆菲青亲自施展出来,彭三春便是插上翅膀也只能僵在地上,而李沅芷毕竟功力较浅,彭三春一躲,那些针尖就难以刺准穴位。

失了打穴之能,单凭金针,其实威力不大,彭三春只觉臂上、肩上、胸上几处刺痛麻痒,行动上却无大碍,此刻心头火起,咬牙强忍着不适,挥舞三节棍“刷刷刷”又是连攻了几招。

李沅芷也不怕,巧施柔劲逐一化解。武当“柔云剑法”剑意绵绵,本就是一门注重防守的剑法,若说进击或许尚有不足,但若用于守势,立时威力倍增。

白告见彭三春一时半会奈何不得李沅芷,更不打话,冲入黑衣人堆中。他适才已经细细观察过,那黑衣人中的好手便只有彭三春、汪铁鹗两人,其余人等,即便戴永明和钱正伦,在他面前也不过尔尔。这些好手已经分别有人拖住,剩下的那些黑衣人就更不是自己十合之敌。

白告挥舞长剑,一路越女剑法已经施展开来,个中夹杂着玉箫剑法乃至落英神剑掌的纷繁招数,先去救援马春花。

同马春花对敌的黑衣人,功夫其实平平,遇上白告,十几个回合间被割出六七道伤口,其中左臂一道伤口深可见骨,血流不止,已是失去了战斗力。

白告不欲滥杀,一声“看招!”转而又去找下一个黑衣人。他既然能看出功力修为高低,这番找寻对手,也便带着极强的目的性,专盯着最弱的盗匪下手——

七招,刺退一个功力点数只有75的黑衣人;十六招,对上另一个功力点数83的黑衣人,将削伤了其无名指和中指……这么一路挥砍过来,一路都是血花飞溅。

只是,一边舞着剑,李沅芷的话却始终回荡在他耳边:“傻哥哥,你连别人的情由都不知晓,却要为人卖命么?”

不仅是绿林、侍卫,就连镖局同行都抹下情面道义、参与进来,可见对方是势在必得。可是,倘若真的只为了两柄宝刀,清廷人马完全可以提前埋伏、暗施弓矢,只要迅速将整个镖队的人杀死,就有的是时间去夺银、拿刀……然而这些黑衣人不仅选择正面硬碰,隐约还留了手,这绝不是讲江湖道义,而更像是心有顾忌。

他们,在顾虑什么?李沅芷?……不太可能。

这时白告又已经来到另一名黑衣人跟前,那黑衣人功力高达103,点,正在同戚镖头交手,见到白告杀来,倒也应变神速,立即挪身一闪,手中一把刀横削向白告手臂。

然而此刻白告已经杀得顺畅,仍是一剑刺向他心门,竟似丝毫不惧手臂被砍断。

黑衣人心里一凛,收了刀去,闪身避开。刚才那一招,他固然能重伤白告,自己只怕却性命不保,如此亏本的买卖当然不会做。

可是闪过白告,一旁还有武艺同样不弱的戚镖头呢。

这时候双方人马都有受伤,大家从一开始避重就轻,到如今已渐渐杀红了眼,哪还顾什么江湖规矩?戚镖头也是使刀的,趁隙便是一刀斩去,黑衣人腰上划了一道好大的口子。

黑衣人闷哼一声,倒是硬气,正要跌到地上,却生生忍着痛在地上一撑,又翻飞到空中来,尖刀向上一撩。

白告大叫:“小心!”

已经晚了,戚镖头砍了黑衣人一刀,知道这等外伤不影响对方行动,更进一步想制住他。谁料到黑衣人飞身一转,刀尖便狠狠割过喉间。

他捂着脖子,发出“赫赫”的声音,连话也不曾多留一句,那满颈鲜血渗过指缝流出,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已然气绝。可怜他论功力足有117点,本是胜过那黑衣人一截,却因一着不慎,便被反杀当场。

“戚镖头!”身后响起马春花凄厉的叫喊。

戚镖头在飞马镖局中算得德高望重、本事也好,隐隐然已是镖局的二把手。而且他为人和蔼,从不拿架子,马春花、徐铮等人都跟他很是要好。马春花银牙紧咬,单刀“刷刷”舞得两下,冲上前去要同黑衣人拼命。

黑衣人将单刀当做暗器,反掷过去,被白告从旁挡住了。那黑衣人腰间本是有伤,仍是流血不止、行动不便,一时没能躲开,被马春花结结实实一刀砍在肚皮上,老大一个伤口更加撕裂开,哼也不哼一声,就这么紧随着戚镖头丧命。

他死时双目圆睁,直瞪着白告,颇为骇人。

纷飞的血花沾了马春花满头满脸。她拿着单刀,正对着黑衣人,趴伏在地上吭哧吭哧喘气,宛如地狱中爬出来的魔女。

白告心里一声叹息,扭过头去,却见身后也是一具死尸——那个本来跟马春花作战、被他伤了左臂的黑衣人,这时也早被马春花一刀砍去西天啦。

再看四周,刀剑交接声仍自不绝,每个人都如疯虎般捉对厮杀。

哪还是平时的温和模样?

战斗一旦开打,就不会轻易结束。伤亡一旦产生,怨仇就已经结下,足以缠着人一辈子。

没有害怕,没有无谓的哀伤与猫哭耗子式的假慈悲,但白告忽然就感觉一股莫大的虚无感涌入心头,周遭一切竟变得毫不真实。他呆在原地,仿佛灵魂也要和肉体剥离。

这只是个游戏而已,只不过是个游戏!

马春花大声道:“你发什么呆!”许是大喊牵动伤势,又抽一口凉气,却吸进满嘴的血腥味,那或许有她的血,更多却还是敌人的。

白告闻言颤了一下,仍恍恍惚惚没有动弹。马春花伤势已有些发作,痛苦地蹲在地上,喊道:“李姑娘已撑不住了,你还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