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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前,白告在商老太猖狂的笑声中,嗤啦一声撕下右臂的衣衫。

商老太错愕地看着他,却见白告单手操作,却也手法甚快,把破碎的布条紧紧缠绕在手臂伤口处,一层又一层,然后五根手指如若抚过鲜花一般,轻轻在那手臂伤口周围一拂。

那些金镖上都涂了特别调配的乌头毒汁,毒素一入血液,便即有麻痹神经、阻隔呼吸的作用,说是“见血封喉”也不算过。在商老太等人看来,这自然是极难应付的剧毒了,若非到了紧急关头,她也不会轻易使用。

但她并不知道,白告乃是桃花岛门人、堂堂东邪弟子!

江湖上如今公认的四大神医,分别是“蝶谷医仙”胡青牛、“杀人名医”平一指、“阎王敌”薛慕华,以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毒手药王”,但这只不过是“四大神医”照看过的病人更多、名气更大罢了。

仅仅白告的认知范围里,就有许多人医术不在他们之下——

譬如薛慕华就出身于逍遥派,是苏星河的弟子,一身所学放到整个逍遥派中,只不过是皮毛而已,恐怕师父苏星河、叛门的师伯“星宿老仙”丁春秋,以及无崖子、李秋水、巫行云这“逍遥三老”的医术都远胜于他。

又譬如“着手回春”贝海石贝大夫,江湖上许多人都认为其久病成医,医术不在四大神医之下,这也必非空穴来风。

而黄药师,名字里都号称“药师”,于医药之道更是学究天人,仅凭一味独门灵药“九花玉露丸”,就足以压过江湖上许多名医神医。除了制药技术以外,他的医术也备受洪七公、一灯大师甚至西毒欧阳锋等老一辈宗师级人物的推崇,由此可见一斑。

只不过黄药师“天下五绝之东邪”的名头太大太吓人,以致于大家一提起他,首先联想到便是武功高绝、性子乖僻。再加上他鲜少出手治病救人,又是老一辈宗师,活跃在江湖上的时代已经是二三十年前,是以如今人们排列武林名医,竟没多少人能想到他了……

而白告,哪怕至今并未得到黄药师亲传,可是桃花岛上珍藏有许多黄老邪亲笔批注的医药典籍,白告跟着黄蓉“读书习字”那会儿,从一本《黄帝内经》看起,把岛上那许多医书都翻了个七七八八,即便还达不到融会贯通、学成名医的地步,但对基本的医理毒理、经络穴脉等知识已然精熟。

此刻他手缠绷带,又使出“兰花拂穴手”快、准、奇、清的手法,顷刻间便若无其事地点了手臂上几处穴道,正是要通过这方法缓解疼痛,阻塞血液流动、减轻毒素影响。

做完这一切后,白告朗声一笑,抬剑便向商老太刺去,叫道:“见血封喉?看来你买到假药了!”

到了这地步,商老太也终于瞧出来不对劲,她那乌头毒汁乃是高价请人求购来的,按理说中者即便不死,至少也行动不便,哪知白告啪啪在自己手臂上一点,竟然就行动无碍了。

她如何不怒?抬刀也往白告身上砍去。两人乒乒乓乓的,很快又斗了三四招。

这瞬息间发生的一切,马春花看在眼里,赵半山也看在眼里。这位红花会的三当家,他终于坚定地点了点头,言语里掩不住的赞赏之色:“嗯,白少侠当真不错,我也相信他能赢。”

这时只见商老太身形忽地一转,一招“回身劈山刀”直直砍向白告腰间,这一招讲究狠辣无情、攻其不备,最是势大力沉。白告虽然暂时封闭了穴道,毒素的影响毕竟还在,忽然一阵头晕,一身内劲就只能使出六成。

他勉强用手中剑架住来刀,“当啷”一声,却被震得连退了几步。这时商老太又持刀攻来,他只得咬咬牙清醒头脑,强自招架。

赵半山是刚刚才赶来的,赶来时正看到白告在撕衣服过伤口,赶到后只来得及跟马春花说了两句话,对如今情势所知有限。因此他只知道白告受伤,却不知道白告中毒,奇怪道:“怎地白小兄弟打着打着,突然就有些虚浮无力?”

马春花一心关注于战况,这会儿才醒起,把那商老太忽施金镖、白告臂上中毒的事说了。

赵半山一看,大厅前一处草地隐隐发出十几道金光,不正是那金镖么?他眼力甚好,见到金镖上隐隐有墨黑色浸润,果然是染了毒的迹象,当即心头大怒,身子一纵,脚下只点得三下,已经赶上前来,打定主意要教训一下商家老太,。

原来赵三当家号称“千手如来”,乃是江湖上有名的暗器大宗师,却生平最恨给暗器喂毒的人,只因这些滥用毒药之辈,让江湖上人人谈暗器而色变,简直败坏了这门古老技艺的名声,令暗器一道几乎都成为阴险恶毒的代名词。

这时却听马春花从后也跟着奔上来,大叫道:“赵三爷,我爹爹他们还困在前厅里面呢!你快先去救救他们!”

马春花武艺低微,商家佣仆又众多,因此适才尽管心急如焚,也只是隐伏草丛,不敢贸然动手,就怕反而导致白告分心败阵。这时有赵半山这么个大高手前来增援,看白告那模样一时半会儿也还支持得住,再听铁厅里面众人已经好半晌没有声音……

她自然要努力先将爹爹救出来。

此刻铁厅里的情形的确危急万分。众位武林人士中,内力高深、定力出众的还可以勉强支持,那些内力稍差的,只觉得连头上毛发、身上衣服,并着从上至下的各处肌肤,都快要燃烧起来啦。

他们便连聆听厅外打斗的心思也没了,还哪儿有力气发声?就连王氏兄弟这般造诣,有心再指点白告两句,迅速破解那商老太的八卦刀法,可也已经有心无力啦。

而赵半山听了马春花的话,这才知道铁厅里仍困着人,大惊:“哎哟,还有人没逃出来吗?!”

他天生是侠义慈悲心肠,不管厅里究竟困了些什么人,也顾不上教训商老太,便脚下一点,绕过交战的两人,上前去解救。他这一身技艺委实精湛,轻身功夫施展开来,百步缩成十步,几个跳跃间已经来到铁门跟前。

周围商家堡的家仆们见突然闪出这么个人来,心下又惊又惧,却还是拿起兵刃围拢过来。他们受了商老太严令吩咐,不管谁来救援、不管遇到什么情形,前厅里困住的人是一个也不能放脱,于是更不问三七二十一,各自举起刀刃就砍来。

好个赵半山,面对如此群起攻击,也只是冷然一笑、双手连挥,也不知从哪儿跑出来许多飞刀、金镖、袖箭、背弩、铁菩提、飞蝗石、铁莲子、金钱镖……五花八门的各种暗器,叮叮当当地向着周围射去。

其实这些暗器说来也不算多,不过二三十件,可是赵半山这么一齐发出,声势委实惊人。

按说这些暗器形制不一,轨迹和特点也是千差万别、不好把控,一个人能精熟于其中一种,就已经能算作是暗器好手了,谁又能将每一种都练到娴熟?

可是赵半山发出的这二三十件暗器,偏生十有八九都精准无误,恰好打在某一个商家堡家丁的穴道上,有的是膻中穴、有的是巨阙穴,还有的竟绕了一个弧线钉在百会穴上的……那些暗器每一样的轨迹都有区别,既不好把控、更不好闪躲,很快就有十来个人中了招,立即动弹不得。

围在厅外的商家堡家丁本来也就二十来人,一下子就被制服泰半,剩下的几个发声喊,轰然便逃跑了。

也亏得赵半山心地仁慈,他那外号“千手如来”名震江湖,其实千手和如来两个词是分开来理解的。

“千手”是说其暗器手法高明、兵刃倾泻如雨,便宛如一个人长了千条手臂一般,教人无从躲起、防不胜防。“如来”却正是说他为人慈悲如佛陀菩萨,从来不愿多造杀孽。

此刻那些暗器都是控制好了力道,家丁们虽被点穴定住,倒也没有性命之忧。剩余的佣仆们一哄而逃,赵半山也不去追赶理会,而是加快脚步,径直来到铁门之前。

这时厅外火焰烧得正旺盛,凭着赵半山个人之力,要扑灭那火显然不切实际。略一思忖,只能想法子打开铁门,放里边的人出来。

可是那铁门也已烧得泛红,门闩虽在外边,也是通红,人的手是万万碰不得的。再过一会儿,若是那铁门的门闩、门钮、门板全都烧得焊接成一块,那就算鲁智深再世,以那倒拔垂杨柳的力气也打不开了。

赵半山倒也颇有智计,眼珠子转了一转,灵机一动,从某个被点穴的家丁手里夺过一把钢叉来,奋力往那铁门戳去。只听呛啷声响,火花四溅,那门闩本是架在铁门上,被生生碰得偏移了许多,钢叉再一搅一绊,门闩哐啷一声掉在地上。

门闩一落,眼见着这铁门便有松动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