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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串弹幕倾泻而出,令警卫们皆一惊。

他们之中大都没有经历过实战培训,面对雨中突如其来的枪子儿弹幕,多数人脑子里已经懵住了。

其中两个反应过来的家伙则慌忙端起枪,四下注视着周围。可惜雨水的连线阻碍了他们的观察,压抑的云朵和阵阵雷声更是令他们的感官模糊到了极致。

雷声大作,是老天在为他们鼓掌吗?

庞恪坚毅地望着面前已然慌成乱麻的警卫们,关掉了所有车灯,紧接着一脚油门下去——昏暗的雨幕之中,谁能注意到一辆黑色的车正如飞箭一般直勾勾地向他们撞去?

其中一人正艰难地辨认出远处崔铁全的人影,正欲射击,接着他只感觉侧腰骨钻芯般地一痛,大脑瞬间充盈着痛苦带来的极致的酥麻感令他不知道自己被撞飞了多远。

而另外几个警卫,自然被庞恪驾驶的这台铁皮风卷残云,如同被绞杀的猎物般毫无反手之力。其实子弹并不足以对携带防爆盾、头戴防暴头盔的他们造成伤害,然而弹幕的意义便是让他们转移注意力。那些装备再坚实,面对横冲直撞而来的车时也毫无保护作用。

一时间,空气中满是呜嚎。

这些不够训练有素的警卫,遇险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摇铃通报。这大大出乎了庞恪的预料,更给他省了不少事。

他赶紧跳下车,招呼着崔铁全、晴空、郑棕邪三人过来,把这些警卫身上的头盔、防爆盾、护膝和枪全都收入手里。这下他们就算被枪子儿击中,这面盾牌也会起到有效的保护。

可能会有人觉得这是庞恪他们运气好,碰巧赶上了下雨,能见度低的环境为他们创造了十分有利的作战条件。

其实,就算不下雨,庞恪也有大把握成功,只是他开车过去的时候可能会被警卫们注意到,保时捷大概率会遭到枪击。但是以庞恪的反应速度,只要车胎不爆,面对弹幕只要提前趴下就没事儿了。顶多惊险一点。

警卫守着的是监狱的第一道大门——铁门。

这铁门是唯一能从外面看见监狱内部陈设的地方。其他地方全被高墙阻隔。

庞恪来到几个还没死透的警卫面前,随便抓住其中一个络腮胡子,然后当着他的面射杀了他的所有同伴。络腮胡见状腿都软了,面前这人杀起人来简直毫不手软。

“里头有多少兵力?”

庞恪冷冰冰地瞪着他。

“哥……哥,里面,里面至少还有一个连队在做演习,还、还有二三十号狱警……”

络腮胡嘴上一个打弯儿就全交代了。他看见同伴们全都倒在血泊里,脑子一下子就不运作了,而这一切的凶手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他自然半句话的谎都不敢撒。

庞恪看出他所言属实,也没有继续问下去的必要,随即抬手给了他一枪。

问完了话,就没价值了。庞恪的态度和周队一样,没什么槽点。

随即庞恪又从这络腮胡子身上摸出面前这扇铁门的钥匙,边开门边对身后的同伴说道:“看来野胜确实抽调过监狱的兵力。按理说这么大的监狱不会就那么点儿人的。”庞恪跳上保时捷,右手胳膊上已经挂上了那面防爆盾牌。这下面对子弹就没那么害怕了。

“做好那警卫可能说谎的准备。”

庞恪手握探测器,任猎飞的位置在他的东边,二百多米远的地方。

见同伴们全都跳上了车,庞恪一声令下,四脚油门过后是四缕在雨中升腾的油烟。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任猎飞浑身挣扎着爆出前所未有的惨叫。

撕心裂肺的疼,在周队把烫红了的钢块贴在他小腹上时完全爆裂开来。他的肚皮纸一般被烫了下来,露出里面包裹着的脆弱的血肉。

空气里顿时弥漫起一阵烧焦的味道。

任猎飞平日里很注重身体锻炼,哪怕周队直接出脚,像踢沙包一样踢他他都扛得住。可对方是要下死手的宿敌,更是有着无数残忍手段的行刑专家。烫红的钢块温度极高,贴上他身体的那一刻,他的脑子里瞬间就一片空白,浑身抽搐着像个被电傻的孩子似的。

更要命的不是烫的时候,而是当周队命人把钢块拿开之后,裸露在外的烧伤伤口与冰凉的空气接触,那股伴随着瘙痒的阵痛,如同被烫去皮的血肉中几万只蚂蚁在爬。烧伤过后的皮肤是不能和冷空气接触的,更何况是被几百度的钢块烫过。

见任猎飞眼角不由自主地挂上了痛苦的眼泪,果然再执拗的恶魔也斗不过酷刑。周队命人又把拔甲钳拿来,他要亲自给任猎飞的十根手指做台大手术。

刚才烫的那一下,任猎飞感觉自己肚子里已经有什么东西快反上来了。他强压着不让肚子里的东西上来,他知道大概率他是要口喷白沫了。

他已经在心里无数次地祈祷过庞恪他们的到来,时间怎么着都到了吧!庞恪,你人呢?

等到周队接过钳子要来撬他指甲盖的时候,比方才更浓重的绝望驱使他本能地吼道:“别过来!我告诉你个秘密!”

哪还有什么秘密,不过是任猎飞不得不采取的缓兵之计罢了。

周队闻言,正准备伸过去的钳子停在半空。

“要是说的不好,老子让你变太监。”周队自是早就看出任猎飞拖延时间的意图,于是威胁道,说着还把那块滚烫的钢块凑在任猎飞的腿间作势要贴过去。

“哒哒哒——”

一连串的枪响响彻囚室,然后就是庞恪爽朗的声音率先出现在门口:“哟,任猎飞,这是在和新朋友玩捆绑play?”

见庞恪四人就站在门口,庞恪手里还拿着一个奇奇怪怪的法杖,周队惊讶的同时没忘记手里的筹码,快速从腰间抽出枪瞄准了任猎飞的脑袋。

把握住了手里的筹码,周队才有时间观察观察门口:只见门外那十余人的狱警们全都被放倒,很多人脖子上挂着整齐的刀伤。

难怪自己没注意到,这帮家伙刚才是用匕首悄无声息地杀死了所有狱警——他们甚至一枪没开,这是对自己的身手有多自信?自己这些手下可都是配了枪的!

“别动!”

虽然不知道眼前这四个家伙是怎么突破重重守卫站在他面前的,但他明白自己只能先稳住阵脚,眼下复仇的机会正牢牢把握在手里,今天他说什么都要把任猎飞打死!

“你们再上来一步,他会比我死得更早!”说罢枪口用力顶住任猎飞的太阳穴。

又玩威胁?

庞恪耸耸肩,他可不吃这套。

“好好好,我们退还不行吗。”不过转念一想,让任猎飞稍微受点苦,灭灭这家伙身上的威风,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见对方真的没上来,周队松了口气,可握枪瞄准任猎飞的手却丝毫没松懈。作为刑警队长的他,曾经也遇到过犯人拿人质要挟。他们的标准策略是敌不动我不动,不会真的退到让犯人逃走,更不会放弃追击,而是通过谈判、耗时间等方式等待犯人放松警惕。

一旦犯人放松警惕,他便能找机会组织进攻,不管是直接击毙犯人还是想办法救走人质,总之警察成功的关键点就是想办法让犯人放松警惕。

现在,站在犯人的立场上,周队自然是不能落入对方虚情假意的让步陷阱里。他绝不会走神,绝不会忽视对方的任何小动作,哪怕只是把手搭在扳机上的动作:“把枪都给老子放在地上,用脚踢过来!”

作为人质的任猎飞在旁观看这场“救赎大戏”的时候,自然是最紧张的那个。毕竟他是随时可能被开枪带走的人。他本应该一言不发,可他被烫掉一层皮的小腹上开始渗出细密的血珠来,血液逐渐汇成一片从裤子上淌下来。血液流遍他下半身的每一道伤口,这刺激得他身体不由自主地痉挛个不停。

“安分点儿!”周队朝任猎飞吼道。

也正是周队朝任猎飞转头的那一瞬间,庞恪抓住了机会瞄准周队,电光火石间,他猛地拨出一枪,几乎比人类的反应极限还快,那子弹贯穿了周队的胸膛,强大的冲击力把他整个人都打到了墙面上,从墙上滑下来的时候墙上地上满满都是血。

晴空和郑棕邪立刻冲上去给任猎飞松绑。从绳子上把任猎飞解救下来的那一刻,任猎飞整个人站不稳倒在晴空怀里,满身的血滴滴答答的沾满了他俩的裤脚。

“受苦了,兄弟。”晴空由衷地感慨。

任猎飞作为计划的策划者,虽是个满腔愤怒的复仇者,但也足够身先士卒了。他毫不犹豫地做了他计划里最九死一生的角色,现在的伤痕累累诠释了他心底里全部的怒火。

为了复仇,他愿意抛弃一切情爱,忍受一切痛苦。哪怕只有一丝丝希望,他也要坐上省基地领袖的宝座,让这庞大的权力机关成为他复仇的利器!

这,便是他自始至终的初衷。

胸膛中枪的周队并没有立刻死去,而是挣扎着在地上扭动着——片刻,他竟然咬着牙爬了起来,颤抖的手举起手枪就要瞄准任猎飞。崔铁全瞥见这一幕,想起那晚在别墅里台风被偷偷射杀的场景,顿时火冒三丈。

就在周队即将扣动扳机的一瞬,他的枪被崔铁全一脚踢开,枪旋转着停在了远处的地面。

“你……你们这群恶魔……”

周队正想说些什么,突然任猎飞挣开身边扶着自己的晴空,颤抖地操纵着自己残破不堪的身子歪歪扭扭地走了过去,给了他致命的一脚。

任猎飞显然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整个人一个翻倒。多亏了晴空再次眼疾手快将他扶住。再看周队,此时此刻已经孤立无援的他,脸上又刚挨了任猎飞一脚,加上中弹的胸膛里心肺的错位,他再也活不成了。

爸……我,我真没用……

明明有无数个机会能直接把他做掉。

“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小算盘。我们也不例外。”

庞恪蹲在周队身边兀自说道。他不知道眼前这人和任猎飞之间都发生过什么。但他看得出两人之间的关系坏得不一般。

“算盘和算盘冲突了,在这个没有法律和道德的时代,拳头是唯一的正义。”

“懂了吗,恶魔?”

庞恪笑着,吩咐其他人把任猎飞搀扶着回车上,自己则跟在后面。手里探测器被他念动,派洛枫、彦辰和圣仔罗的位置信息分别显现其中。

下一步应该是去找派洛枫会合,然后,这场夺权计划的最高潮就要来了!

至于刚才庞恪他们是怎么突破重重守卫进入监狱大楼的:

刚刚庞恪他们突袭大门警卫的时候,那帮新手们竟然没有摇警铃报信。里面的人完全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于是庞恪心生一计:他把那些警卫们的装束全都加在他们四人身上,随即从他们四人之中挑了一辆最朴实的车,四人一起从外面混了进来。

沿途看清了这里的兵力,躲在最恰当的位置,便能给这群尚未反应过来的武装部队一场枪林弹雨。本来就没有多少兵力,又都集中在一起做特训,自然是被四人一轮点射猝不及防就带走了。至于他们为什么会在监狱里做军事训练,想必又是野胜想发展军队,又因为监狱看守不够,于是就练兵巡逻两不误,图个省事。

而狱警就更简单了。凭借他们四人警卫的装束(都带着头盔),阶级较低的狱警根本不能把他们认出来。有了探测器的加持,四人少走了很多弯路。这期间除非是被人问起来身份(这就等于是怀疑他们了)或者有人直接认出他们,否则他们不会出手。

本来庞恪还打算见人就杀当一回久违的杀神,结果还是选择了最保守的猥琐潜袭。不过这样也好,他们四个安然无恙地进来了。

囚室的枪响自然引起了狱中剩余狱警的注意。庞恪四人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于是早在撤离的时候就随时攥紧手枪等待,只要有人来,就是一死。

于是救出任猎飞往外走的时候,庞恪他们又杀掉了少说十几个人。

此时此刻这里哪还是什么监狱,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满地的尸体暴露在空气中。在外面的尸体被雨水冲刷,地上满是混杂了血和雨水的浊液。在监狱大楼里的尸体则无人看管,伴着雨声长眠。或许要等到那些出去支援的军队们回来,这人间地狱般的惨象才会被人重新发现。

但那时候,挑战者们应该已经离开了这里,带着他们最大的主谋。

雨幕仍旧,第一群傀儡们已经从城东抵达基地中心。有的已经来到了监狱外面,那双无神的眼睛和死气沉沉的气色,即使下着雨也能让人很快分辨。

只见那傀儡之中,有一人搀扶着另一人,不甘地举着手,指向庞恪他们开车驶去的方向。

“晚了一步。”

但我不会放弃。

艾维薇蹒跚的身影在雨里摇摇晃晃,像只随时都会坠倒的,受伤的鸽子。

仇恨是公平的,它不是某一人或某几人的专利,而是每个人心中激荡不休的旋律,是那朵音乐里的摇滚之花。这染了黑血的曲调能强调人的诉求,模糊人的感受——哪怕,她已不能再被称作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