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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王在看清来人的一瞬间便睁大了眼睛,在看到沈煜舟身旁站着的箫云皎更是目呲欲裂。可他已经被周围的黑甲军给擒下了马,别说是做出什么举动,便是动弹一下都非常艰难。

在箫云皎二人走到他面前时,裕王用尽了全身力气抬起头盯着她,不可置信道:“你竟然是假死?”

箫云皎原本想晾他一会儿先去看箫洵光,听他开口,停下了迈上台阶的脚步。

转身看着台阶下的裕王,箫云皎淡淡开口,“皇伯父似乎很是遗憾?”

不等裕王开口,她又道:“您还是好好想想,等会儿进了这紫宸殿,要如何面对里头的人吧。”

裕王却得意的笑了起来,声音由低至高,引得压着他的黑甲军又用了两分力道。

他也不挣扎,悠闲的如同在自家花园中一般,“本王只怕是救驾来迟一步,陛下的安危,如今可是未可知啊!”

箫云皎眼神一凛,转身就往紫宸殿中去,一步迈过两三个石阶,甚至还在最后一阶处绊了一下,被沈煜舟扶了一把才没有跌倒。

慌慌张张的推开殿门,她左右一打量,抓住了最近的一个小太监急切问道:“陛下呢?陛下如何了?!”

小太监想起陛下的吩咐,低头回道:“陛下传了许多太医,正在寝殿医治。”

至于医治的是谁,他也拿不准该不该说。想到自己脖子上的脑袋,小太监决定还是要守口如瓶。

箫云皎哪里知道箫洵光是怎么吩咐他们的,听了这话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头重脚轻的,被沈煜舟扶住,缓了好一会儿。

“走……去寝殿”她带着沈煜舟直接往箫洵光的寝殿走去,一路上太监宫娥都不敢抬头去看这位本该今日入皇陵的长公主。

箫云皎直接推开陛下寝殿的门,下一刻提在嗓子眼的心便落了回去。

太医确实在这里,陛下也确实在这里,只不过眼瞅着不是他瞧病。

“阿姐!”箫洵光看到了她,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过来。

箫云皎拉着他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儿,是康公公出事了。”箫洵光拉着她来到床前,箫云皎这才明白了原委。

“康公公如何了?”才放下心没有一刻钟,箫云皎又开始为康公公的身体担忧起来。

徐太医已经研究出来香炉中的粉末为何物了,走过来道:“启禀公主,康公公这是中了毒。此毒乃是由朱砂、曼陀罗等物在炉中炼制成丹,再碾磨成粉末,燃烧后的烟雾能使人脏器衰竭,亏损寿元。”

“如此说来……康公公他……”

箫云皎明白了徐太医话中之意,怒道:“谁这么大胆,胆敢在紫宸殿中投毒!”

箫洵光早就认准了凶手,立刻道:“近日就只有寿安宫那位太妃来过,而且这个香炉……就是之前放棺木的偏殿里放着的。”

箫云皎看着躺在床上的康公公只觉得心里发苦,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先看眼前的事情。

“门外的人已经扣住了,陛下不如同我一起出去看看?”她看到徐太医拿出来的东西,又道,“叫人去寿安宫把崔太妃也请来吧,许多事情,她得听听。”

箫云皎转身先出了寝殿,裕王已经被压在了殿外,见她出来又是一阵畅快的大笑,“如何?陛下如今遭人暗害性命垂危,正是需要本王救驾的时候,公主为何不信?”

“到是公主死而复生,是不是该给天下一个交代呢?”

箫云皎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只觉得他面目可憎。

“裕王殿下。”她开口,“陛下这才一传太医,您就知道他性命垂危,可真是未卜先知啊。那您可知道,是谁加害于陛下?”

裕王根本不加掩饰,“若陛下逝世,最可能继位的便是敬王,别忘了,寿安宫里头可是住着敬王的生母呢。”

“哦?您的意思是,加害陛下的人,就是崔太妃?”箫云皎往左侧飞快看了一眼,一片衣角颤动了一下像是要从屏风后跳出来,又被一股力拉了回去。

裕王没有发现她这个眼神,得意的不行,“不如公主问一问值守的宫人,看看最近是谁来过紫宸殿?再问问太医,是什么导致陛下中毒?”

箫云皎还没来得及不耻他的所作所为,就听见一道尖锐的声音越来越近——

“箫培英!你竟然如此对我!”

崔柔挣脱掉宫人的束缚冲了出来,连外衫都褪了一半。

“你难道忘了,曾经对我说的那些话吗!”

裕王高声打断她,“崔太妃,说话要当心,千万不要一时不慎牵连了亲人。”

崔太妃的亲人还能有谁?她听了这话心里一冷,想到敬王,把话吞了回去。

箫云皎冷眼看着这一出过河拆桥,若不是亲眼目睹了他们两个的幽会,根本想不到这两个人竟然有私情。

她在主位上坐下来,“本宫真是想不到,崔太妃还有一手制毒的好本事?”

“更是没想到,裕王殿下从不涉及军务,竟能从嘉州调集这么多人手?”

她起来往沈煜舟身边一站,“沈侯爷,您戎马征战惯了,不如和裕王说说,外头这些队伍的来历?”

沈煜舟直接从袖子里掏出一叠信件往裕王面前一拍,“这些都是五连山里头查出来的证据,裕王不如看看?外头的军队,早就被我从愘城带回来的那一批替换掉了。王爷您现在单枪匹马,可是风光极了。”

裕王这才明白自己不是棋差一招,而是落入了一个完整的圈套之中。

“难怪你不敬鬼神也要假死,你们……竟然早就谋划了这一切?”

“不敬鬼神?”箫云皎笑了两声,“皇伯父您以寻仙问道为名在丹炉中制毒的时候,怎么不怕不敬鬼神?您倒是敢用这个词。”

“本王不和你做口舌之争。长公主,陛下如今怎样了?不会已经殡天了吧?”裕王轻蔑一笑,“如今最为紧要之事,是何人能继位!”

“朕也想听听何人准备继朕的位?”

屏风后又走出一人,裕王一直挺着的一口气突然就散了。

“箫洵光?你……你竟然!”裕王突然扭头冲崔太妃发了难,“你办的好事!”

“不可能!”崔柔也不可置信,“我明明把药下到了香炉中的!他只要去偏殿祭拜,不可能没事!只要……”

她突然顿住看向箫云皎,“都是你!”

“你若是真的死了,难不成他箫洵光还能不去祭奠?”

“都是因为你!”

崔柔状若疯癫就要往箫云皎身上扑打,被两名黑甲军扣住在地。

“哈哈哈哈哈哈”地上的崔柔好似真的疯了,此刻什么话都往外说,“你们两个命真大啊,比你们父皇母后命大多了,可惜了,不然你们一家四口死在同一种毒下,也算是圆满。”

箫云皎一下子冲了过来,不顾身份的抓着她的衣领逼问:“你说什么?”

崔柔又笑了一阵,连眼泪都笑了出来,“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你这辈子都别想知道了。”

说着又是一阵狂笑,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挣开了两个黑甲军,一头撞向了桌角。

鲜红的血液顺着她的额角流下,崔柔一下子就瘫软在地,不知是死是活。

“太医!”箫云皎大喊一声,很快徐太医就从寝殿出来,“看看她死了没有,即便她只剩一口气,也要给本宫治好她!”

一旁的裕王突然开口,“你没死,他也没死。”

“还真是被他们说准了,我的好弟弟,才是天命所归。”

“放开本王!”他突然用力挣扎起来,身后两个黒甲军又忙加大了力道。

“放开他。”箫云皎挥了挥手。

大殿上全是他们的人,只凭裕王那点力气不可能对他们做的了什么。

裕王挣脱了束缚后只是整理了一下衣冠,负手站在原地。

“你们以为,自己的皇位来的,就光明正大吗?”他蔑笑道:“你们的好父皇,我的好弟弟,如何不是费尽心机才把我挤了下去!我可是嫡长子!”

“什么过不过二十岁难堪大任,这话都是他让赵家的人说出来的!明明他当太子的时候,本王就已经过了二十岁的生辰!”

“嘴上说的天花乱坠,说什么不愿当皇帝,不还是在皇位上坐了二十年!”

“本王只是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何罪之有?”

箫云皎就像是看到一个陌生人站在自己跟前一般,“父皇不是没有问过你,我记得清清楚楚!他说你若是想要当皇帝,他可以随时禅让给你!”

“不过是试探我罢了!”裕王打断他,“我若是真的答应了,还能有命在?”

“本王蛰伏几十年,早已看清人心,他不仁,那便别怪我不义!”他像是要把心中的恨全都说尽,“我故意让他以为我和崔柔两情相悦,我的好弟弟就心甘情愿的戴了一顶绿帽子,还替我养了那么久的儿子!哈哈哈哈哈哈……你说他不想当皇帝?那为何他不传位给敬王?”

“敬王!多可笑的封号!他甚至临死之前还在防着我!让我的儿子敬着他的儿子!”

箫云皎语塞,许久才喃喃道:“你疯了。”

“疯了?”裕王双目赤红,“我是疯了!我是被心中的不甘逼疯了!为什么本王天生体弱而他从小就身强体壮?为什么要让本王处处让着他?为什么所有人都说他才是堪当大任之人?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箫云皎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太多疑了。”

“父皇母后是真心愿意把皇位给你的。”

她将一段往事缓缓道来:“我还记得那是一次中秋团圆宴后。母后那时候怀有身孕,父皇抱着我坐在母后宫里的凉亭中和她一起赏月。他说,我又问了一回,皇兄还是不肯当皇帝,什么时候才能让我卸下这身担子,和你们一起游遍大好河山呢?他还说,我已经立下诏书,让礼儿继位,等他大了,咱们就逍遥自在去。”

说着,箫云皎只觉得口中干苦,“父皇从来都不曾贪恋过这把龙椅。”

“你骗我!”裕王胸腔大起大伏,双眸中的血丝更明显了,“你说他准备让礼儿继位!为何继位的会是箫洵光!”

“因为你给他下毒!”箫云皎几乎是喊着说出了这句话,“你以为父皇什么都不知道吗?”

“他只是不想让你背负弑君的罪名!”

说完她泄了气,转身在箫洵光书案后的八宝格上敲了几下,从弹出来的暗格中拿出一张明黄色的圣旨扔在了裕王面前,“你自己看吧。”

这份圣旨上的笔迹裕王非常熟悉,上头清楚的写着“皇长子箫洵礼堪登大宝。”

除了没有加盖玉玺,其余的可谓是一应俱全。

“哈哈。”裕王突然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原来这几十年,竟是我在枉作小人!”

“你们都不稀罕要的东西,却让我面目全非的求了一辈子!”

说完,裕王口中突然喷出一口血来。

他丝毫没有理会自己吐出的大片血迹,捧着那份圣旨在紫宸殿里丢了魂一般走来走去,嘴里还喃喃着——

“枉作小人!”

“枉作小人啊!”

所有人都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夺走了一名黒甲军腰间挂着的刀。

只知道银光一闪,裕王便缓缓倒在了血泊之中——手里还紧紧捏着那张他弟弟亲笔所写的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