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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远洲三人送走客人便返回院子收拾酒席残局。张氏见刘远波和新娘子也在帮着收拾碗筷,便走过去拉着儿媳的手道:“小梅,你回窑里歇着,这些事情由我们来做就行了。”说着喊来刘远波,叫把新娘子领回窑里去了。

收拾完碗筷,归拢好桌椅,清扫完院子,天色已晚,太阳都落山了。张氏便挽留刘家红一家人在家吃晚饭,刘家红是刘大的亲弟弟,今日酒席他和婆姨及两个儿子一直在帮着做事。

饭做好了,众人围坐一桌开始吃饭。菜都是酒席吃剩下的,什么鱼鸡牛肉烧肉都有,满满摆了一大桌,还有白面馒头,当然还有酒。刘远波便招呼众人坐了,刘远波的婆姨,今天的新娘子李氏端上一大盆小米稀饭,给每个人盛了一碗,她毕竟才进门,对众人比较生疏,除了叫人,几乎都不主动说话。

刘大和他弟弟刘家红吃着菜,喝着酒,一边聊着今天酒席上的事情,什么收了多少礼金,花去多少钱等等。刘远洲刘远航等小辈埋头大吃,虽中午才吃了酒席,但是面对一桌子一年也吃不上一两回的美食,众人是怎么都不觉够的。

吃罢饭,便有庄里和刘远波要好的朋友过来闹洞房,不一会一群小孩子也来了。张氏特意为他们准备了酒菜,还有瓜子花生什么的。

刘远洲作为亲兄弟却不好闹自家大哥的洞房。他走进自己住的窑洞里,看着空荡荡的窑洞,听着外面阵阵笑闹声,他竟有些惆怅起来,“以后这个窑就住我一人了。”

他躺在炕上,头枕着双臂。又想起今天发生的种种,不觉烦躁起来:“我何时才能进入明劲成为武师啊,我要是武师,那李老财还敢如此欺辱我家吗?我要是武师,就可以明目张胆的去找二妮了,何至于自己一个人苦苦想念?”

这样胡思乱想一气,他再也躺不住了,起身下了炕,去中窑找母亲张氏要了些下酒菜,又拿了两坛子酒便出了门。张氏以为他去找刘闯几人,也没说什么,只叫他早些回来。

刘远洲提着酒菜来到三爷家,见窗户还亮着,料想覃姑娘并未歇息,便轻轻敲了敲门,说道:“是我,刘远洲,我带了些酒菜过来给你尝尝。”

“进来吧。”覃姑娘答道。

刘远洲开门进了窑里,见覃姑娘正在油灯下缝补着衣裳,他便把油灯挪开一些,把酒菜摆上炕桌,放好筷子和酒杯。

覃姑娘放下手里的活,笑道:“怎么有空过来和我喝酒?家里忙完了?”

刘远洲道:“早都完了,你晚上吃了什么?”

覃姑娘道:“热了昨天剩的菜和馒头,胡乱吃了些。”

刘远洲顿觉过意不去,有些自责道:“是我不好,忘记给你送些吃的来。”

覃姑娘笑笑,没说什么。

刘远洲斟上酒,道:“你吃些菜,这是凉拌皮冻,这是粉条烩菜,这是凉拌猪肝,你尝尝。”

覃姑娘拿起筷子挨个尝了,觉得味道还可以,就多吃了几口。

刘远洲见覃姑娘吃了菜,拿起一杯酒道:“你能喝酒吧?不喝就光吃菜。”

覃姑娘拿起酒杯,一口喝了,酒是集市买的土酿玉米酒,入口辛辣,覃姑娘不觉皱起眉头。

刘远洲也一口喝了。

覃姑娘便问起今日迎亲婚宴的一些事情,她作为一个南方女子,对北方婚嫁习俗还是比较好奇的。

刘远洲便给她讲了今天迎亲的种种事情,只是关于李老财一事并未说出来。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喝着酒,不一会就十几杯酒下肚了。

“我见你愁眉不展,似有心事,怎么,你哥娶亲你不开心?”覃姑娘突然问道。

“我哥娶亲我怎么会不开心?”刘远洲反问道,他又喝了一口酒,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又也许他认为自己和覃姑娘终究是不同世界的人,他竟有一种异常想倾诉的欲望,压在心底的好些话不觉说了出来。

“我之所以不开心,是因为今天我的家人遭受了奇耻大辱,而我却什么也做不了,你能体会那种无力感吗?”刘远洲把脸埋进手里。

覃姑娘叹口气,心里不觉有些发堵。她轻轻道:“来,我陪你喝一杯。”

二人喝了酒,覃姑娘又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说出来心里会舒服些。”

刘远洲便把今日李老财如何堵路,自己的父亲如何忍辱负重等等都和覃姑娘讲了一遍。覃姑娘听了,不觉对所谓的李老财起了恨意。

“要不要我出手教训一下那个李老财。”覃姑娘突然说道。

刘远洲心里淌过一阵暖流,心想能结识覃姑娘,三生有幸啊。他摇摇头,叹道:“难道我还打不过一个老头子?我是恨李老财的要死,但是我其实更恨的是自己,恨我的无能为力。”

“就像那日赶集,我被王胖子欺辱,我若足够强大,他敢吗?”

“还有二妮,我是多想去城里去找她,可是,就我现在这个样子,去了能干什么?找到她又能怎么样?”

“所以,其实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练武上了,但是呢,练了这么久,功夫几乎没有什么长进,我是没有天赋呢,还是不过努力,覃姑娘,你能告诉我吗?”

刘远洲看着覃姑娘,此时他已是泪流满面。

看着刘远洲泪流满面痛苦的样子,覃姑娘一阵揪心的痛,眼前刘远洲的脸逐渐和她记忆里的一张脸重合,她不觉伸出手,抹掉刘远洲脸上的泪水。

“如果他活着,也有你这么大了吧?”覃姑娘嘴里喃喃自语着。

“你说什么?”刘远洲哽咽道。

覃姑娘心里一震,眼睛恢复清明,他不着痕迹的收回手,叹道:“没什么,我是说,练武,尤其是入静,总要慢慢来的,急躁的反而适得其反。”

“这些我又何尝不知道呢?可就是控制不住内心的焦虑。”刘远洲苦笑一声,他又斟上酒,二人慢慢喝着酒,一时谁也不说话。

大约又喝了四五杯,一坛酒眼见就要见底了,二人不觉都有些醉了。

覃姑娘两颊陀红,双手支着下巴,突然笑道:“说说你刚才说到的二妮,是叫二妮吧?”

刘远洲倚靠在背后的木箱上,笑道:“你想听,我就说给你听。”

“我家和二妮家住的比较近,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耍,她比我大两岁。”

“后来随着年岁渐长,渐渐懂事,就很少一起玩了,长大后的二妮真的很好看,我每次看到她我都不敢正眼看她,呵呵”

“但是那天,我砍柴回来,碰到她提着一大箩筐猪草,我看她提着吃力,就帮她提到家门口,她就约我傍晚在庄子后面的柳树林见面,说有好吃的东西给我。”

“那天傍晚,柳树林里,她如约而至,穿着一件淡粉色裙子,美极了,她拿出手帕包着着的一块糕点,说是她舅舅从城里带回来的。那糕点可甜可香了,我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糕点。”

“从那以后,我们便很默契的,每隔两三天就在那里碰面,带些吃的,说说话,当然有时候也去那个山洞。”

“唉,就在今年四月初八,她们一家举家去了城里,就再也没音讯了。”

说道这里,刘远洲不禁一声长叹。覃姑娘默默地听着。

说完二妮的故事,刘远洲挣扎着爬到桌前,拿起酒坛摇一摇,已经空了。他便道:“酒喝完了,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就散了吧。”说着收拾起桌上残局来,他确实醉了,身形东倒西歪,筷子掉了几次,碟子也差点掉地上了。

“刘远洲,你是不是很想成为武师?”覃姑娘仍双手支着下巴,她盯着刘远洲,双目幽深。

“这不是废话吗,做梦都想啊。”刘远洲抬头看了她一眼。

覃姑娘起身,挪到刘远洲身旁,她从脖子上解下一颗龙眼般大小的珠子,珠子是黑色的,用一根绳子串着,说道:“看着这颗珠子,他能改变你的命运。”

刘远洲只当她喝醉酒在开玩笑,便停下来看着那珠子。

珠子摆来摆去,刘远洲的眼睛不觉跟着珠子转起来。

“放空心思,跟着我念,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珠曰玄冥,光照斗室,洗我顽垢,天光澄净……”只听覃姑娘声音幽幽传来。

刘远洲照做了,他只觉得眼前的珠子越来越大,越来越近,最后整个天地间都是那珠子了。最后他只觉身处一片黑暗之中,连一切的声音都离他远去,他突然感觉有些恐惧起来。

蓦然间,一片亮光炸起,仿若太阳爆炸,然后他整个人便被那光吞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