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吹两日的七级大风后，静海的气温终于断崖式下跌，降到了个位数。
若不是时间尚在十一月，舒雪真要以为那阵阵割脸而去的刀刃是雪前风。
“说起来，静海确实有几年没下雪了。”
车子驶过泻湖入海口的跨海大桥时，舒雪关上车窗，望着岸边寥寥无几的游人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林岢顺着舒雪的目光，瞥了暮久山上刚亮灯不久的回风寺镇海塔一眼，悠悠回道：“是啊，上次下雪还是舒总刚出国那年。”
陪顾煦拍完h2的广告将他送上飞往西北的航班后，舒雪内心忽然失落空洞起来。
她有一茬没一茬的同林岢闲聊：“静海处在南北分界线上，想要冬天下雪也没那么容易。”
“不过，正因物以稀为贵吧，回风寺这座千年古刹的红墙黛瓦才能成为难得一见的静海十景之一。”
林岢端详起舒雪的神情，自小相识的交情使他明白舒雪说这话时的心中所想。
他像是舒雪肚子里的蛔虫，“气象局说今年是二十年一遇的寒冬，静海多半是会下雪的。等下个月顾老师拍完外景回来，应该能和舒总一起见到回风寺的雪景。”
热恋中的小情侣容易感时花溅泪，算不上一件稀奇事，何况林岢早就见识到了顾煦对舒雪的重要性。
稀奇的是舒雪这样开朗活泼的人路上竟然不再说话，一直闷到老宅见到在停车场等她下车的于管家才简短打了声招呼。
于管家灵敏察觉到舒雪情绪不对，贴到林岢身边，低声问道：“小岢，二小姐这是怎么了？集团有人不听指挥，给她使绊子？不应该啊……谁吃了熊心豹子胆？”
林岢捂着嘴：“小女孩嘛，一日不见就如隔三秋。刚从机场送完顾老师回来。”
于管家抬眉又扫了舒雪一眼，神情微讶，不放心的叮嘱林岢道：“那你可得先给二小姐通个气，让她把这个留恋不舍的情绪先收一收。老爷之所以一早就让我在门口等二小姐，正是对顾煦生气呢。”
“啊？”
这回换林岢惊讶了，他怀疑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老爷因为顾老师生气？怎么回事？最近也没闹出什么新闻呀……”
于管家拍了林岢的手臂一下以示重视，“怎么没发生什么？你替二小姐准备了一大堆礼品去顾家，老爷能不知道？”
林岢恍然大悟，舒老爷子原来是为这。
言语间，正好一行人穿过湖边长廊，走到了舒老爷子所坐的沁芳亭对面。
于管家要先去给舒老爷子回话，他朝林岢使眼色，临末嘱咐道：“你去给小姐说说，让她心里有个底，免得等会儿跟老爷呛起来，影响一家子和气。”
林岢远远看见了舒老爷子黑如乌云的脸色，他立刻意识到他姑父提前叮嘱的原因，点头如蒜。
于管家加快步伐一走，林岢就挤到舒雪身边，简短将于管家所说的来龙去脉都跟舒雪说了一遍。
所以，当舒雪一对上舒老爷子的目光，就先下手为强的谄媚笑起来：“爷爷~”
一听舒雪撒娇，舒老爷子心里的气就消了一半。
但他面子上还是崩着不屑一顾的人设，冷哼道：“上一秒你还满脸愁容，像是舍不得跟那个小明星分开似的，怎么下一秒却能对我这个糟老头子挤出笑脸来？”
“我可没顾煦那么大的福气，消受不起你的恭维。”
舒雪匍在舒老爷子的腿上，晃着他的膝盖撒娇，“哎呀~爷爷可是小雪心里最重要的人，我恨不得把脸笑成一朵花来祈求您老的垂怜，我们爷孙俩二十多年的感情是他顾煦拍马可及的吗？”
舒老爷子忍不住被舒雪逗笑，但他又立刻把脸黑了回来。
“说的比唱的好听。”
“既然爷爷这么重要，那你还先跟那个小明星去了顾家？”
舒雪一时没明白舒老爷子的逻辑，反问说：“这两者有什么关联吗？”
见舒雪不明白，舒老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头顶那朵刚有飘散趋势的阴霾又重新笼罩回来。
“你俩都去顾家见家长了，就没说也回来见见舒家家长？而且，就算要见家长，我怎么也该排前面吧？”
舒老爷子又冷哼了一声，“他倒好，眼里完全就没我这个人存在，一点礼数都不讲，还想把我孙女拐跑。”
咳，原来爷爷是为着这个事啊。
这人还真是老还小，竟然吃起顾煦的飞醋来了。
舒雪还没来得及解释，舒老爷子又继续挑错道：“之前我说顾煦这个人不行，你还非要跟我嘴犟。”
“现在再看，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他是不是一个轻浮货色？”
舒雪对舒老爷子的措辞和逻辑感到无语，“怎么又扯上轻浮不轻浮了？”
听到舒雪还在为顾煦袒护辩解，舒老爷子声调都提高了几度。
“你俩到现在才总共见几次面啊？这就被他拐到家里去了。你也是，爷爷从小都是怎么教你的？女孩家家的一点也不懂得自尊自爱。”
舒雪对舒老爷子感到无奈，她知道舒老爷子心中梗结，不由失笑道：“我去顾家并不是因为顾煦要带我见家长，是她外婆想见我，邀请我们过去的。”
舒老爷子怔了一下，为免被舒雪堵嘴，他抢先说道：“怎么？意思还是我这个做爷爷的不对了？竟然没有下帖子邀请你那个大明星男朋友来家里？”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下个月！下个月等顾煦从西北回来，我就让他过来拜见您好不好？”
舒雪觉得舒老爷子此时此刻胡搅蛮缠的就像是一个三岁小朋友，但她通过打量舒老爷子的神情已经看出舒老爷子有所消气，于是便坐到舒老爷子对面的椅子上，转移话题道：“小景呢？又没回家吗？怎么没见到他人？”
“倒是惯会拿你弟弟当挡箭牌。”
舒老爷子虽然嘴上这样吐槽，但还是顺着舒雪的话回答说：“他在房间里学习呢，说是有门课要期中考。”
舒雪被舒老爷子看透也不觉得臊，她厚着脸皮找补：“我这是出于一个姐姐对弟弟的关心。”
舒老爷子从舒雪口中得到了想要的解释，已经不在意舒雪后面要说什么话。
他抬手示意于管家让对面戏台继续唱戏，朝舒雪下逐客令道：“既然你这个做姐姐的关心弟弟，那你就去房间看看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