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这会儿再仔细听,屋外的唱戏声仍是时有时无的。
难道是我刚才是在做梦?
我揉了揉累到发昏的脑袋,太阳穴传来的痛感依旧清晰。
我下了炕,跑了趟茅厕,凉风吹的我稍稍清醒了一些。
屋外的月光比方才暗了不少,我发了会呆,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冲回了房间。
我猛的掀开了了珏的被子,被褥里空空如也!
安琪儿,杨嘉垚的被褥也是一样!
大晚上的,这仨人跑哪去了?刚才我去茅厕也没见着他们,难不成……
一种不好的预感顿时升起,这仨人该不会去看鬼戏了吧!
肯定是安琪儿叫不动我就去找了了珏了!这家伙对安琪儿有好感,这么好的机会肯定不好意思拒绝。
但是了珏也不是不知道这鬼戏的忌讳,怎么能跟着他们瞎胡闹!
这鬼戏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参与其中被看戏的孤魂野鬼发现,天亮了可就要跟他们一起回地府。
要是碰上了难对付的,估计天亮都等不到。
我气的用力锤了一下桌子,先前的睡意一扫而空,只剩下满腔的怒火。
我看了下时间,三点,还有机会。
顾不上那么多了,我拿着背包就出了院子。
外面戏声不断,我听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找了过去,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三河镇中央的小广场。
白天的时候我们路过这,当时我还仔细看了看,那时广场中间就开始搭台子。
我还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没想到是唱鬼戏。
戏台搭的简陋,台下零星放着几个小凳子,我打眼一看并没见到了珏他们的身影。
我怕是看错了,又走近了一些。
这么晚了,他们除了出来看戏也没别的地方可去。
我站在戏台对面的一角,看着台上。
台子虽小,但唱戏的却是全乎,敲锣打鼓的样样不少。
而且这些人格外有精神头,哪怕台下一个人都没有。
又一声巨大的镲响声,我浑身猛的一颤,发现那纸人的眼睛似乎正盯着我。
就在此时,我身边突然刮起了疾风,一股脑的往我身上吹。
周围一个人影都没有,唯独戏台上的那几个人显得诡异至极。
我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台下……估计还坐着我看不见的东西。
我从兜里掏出一张符纸,点血作符含在了嘴里。
“天上灵光,看也不见……九天玄女替我开眼!”
话音落下,我猛的眨了一下眼睛,一种火烧火燎的感觉直冲天灵。
开了阴阳眼,我再看向台上,却发现那些唱戏的竟然是纸人!
纸人身上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脸蛋画了红,眼睛点了黑,甚至连嘴角都被撕开了。
他们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在台上蹦蹦跳跳的,嘴巴虽然没张开,但声音却从他们嘴里传了出来!
这些东西都跟人一样高,头上还挂着各式各样的装饰,分成了不同的旦角。
每动一次,哗啦啦的声音就从他们身上传出。
起初我还以为是风声,现在看来分明是纸人在动发出的响声!
此时这些纸人正齐齐的盯着我,那诡异的表情,可怕的戏声似乎想要将我吞噬。
我浑身一哆嗦,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然而就是这一步,我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台下。
几把小凳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坐满了人,不,不是人!
那些东西正专心致志的看着戏台上的表演,我从背后看,那些人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旗袍、古装、现代装……什么年代的都有!
我想绕到一侧再仔细看看他们的模样,却又生怕从中看见了珏他们。
犹豫再三,我还是深呼吸了几口气,揣着惴惴不安的心小心翼翼的绕到了右边。
那些东西的脸像纸一样白,嘴唇乌紫,眼眶黑青,瞳孔中的黑眼仁就只有黄豆一样大小,其余的全是眼白。
刚看见这一幕,我的胸口就像是被锤子重重的打了一下,双腿一软,差点栽倒。
突然,那些东西刷的一下齐齐的看向我。
下一秒他们的嘴角开始像耳根咧,笑的越来越可怕,越来越诡异。
这么多鬼魂,一旦有个怨气重的,今晚我就不可能从这走出去。
我开始后悔怎么就把阴阳眼开了,怎么就能招惹上这些看戏的家伙。
与此同时,台上的戏唱到了高潮,纸人的嗓子愈发尖利,锣鼓声愈发洪亮。
每一道声音都在拨动我的神经,我实在没法继续在这待下去了。
那些东西的目光一道道打在我身上,我简单扫了一眼没看见了珏他们的眼,就赶紧装作没看见他们别过头去。
谁知道下一秒,几个小凳子突然被掀翻,那些“人”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一个个怒目死死的盯着我。
我实在受不了了,转头就跑,可我跑啊跑,跑了很久,那近在眼前的广场出口根本就跑不出去。
过了老半天,我还站在戏台一侧。
此时我已经累的再也跑不动了,只能弯着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心脏像是要跳出来了一样。
鬼打墙!
又是鬼打墙!
看来这些东西是不打算让我走了。
诡异的远远不止这些,我不经意一瞥,竟看见戏台上的花旦变了一副模样。
我越看那花旦的脸越觉得熟悉,总觉得在哪见过似的。
就在我纳闷的时候,花旦突然转过了脸恶狠狠的盯着我。
对视上的那一刻我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眼前这花旦不是别人,正是中午我们看见的那个出.殡的女人,白虹茹!
怎么会这样!
情况不对,我掉头就想跑,可双腿就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
戏曲声又响了起来,白虹茹随着这声音开始扭动起身体。
不多时,花旦腔从她嘴里传出,可她的双唇就像那些纸人一样一动不动。
“人生在世二十几载,稍不慎我吊梁戏曲,可怜了小女孤苦一人无依无靠,临了入土竟还把那棺材摔……”
白虹茹唱的声泪俱下,若不是她的皮肤惨白,说不定我还会以为她是个活人。
一句唱完,镲声又是一响,白虹茹突然停了下来低着头,长长的头发垂到了胸前,浑身正不停的抖动。
我懵了,没等我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一个男女混杂,空明又听不真切的声音从白虹茹的方向传了过来。
“为什么……为什么!”白虹茹的声音又哭又笑,我早已呆傻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为什么不救我!”
白虹茹突然抬起头,瞳孔正在迅速收缩,直到变成跟台下那些东西一个模样。
两行血泪从白虹茹的眼眶中缓缓留出,此时她的眼睛瞪得老大,眉头紧皱,死死的盯着我,一遍遍问我为什么,为什么不救她。
“我好恨,我好恨啊!你,你好狠的心!见死不救,枉为人!为什么!跟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白虹茹扯着嗓子尖细的嗓子,一瞬间她的脖子变得细长,还凭空多出了一根绳子。
我到吸了一口冷气,赶紧从口袋里翻符篆,可翻来翻去,我却发现早就准备在兜里的东西竟然都不翼而飞了!
“完了,这下完了!”
我一回头,白虹茹已经“飞”到了我面前。
她伸着手臂直冲我扑了过来,突然间台下的那些冤魂也猛的尖叫了一声一起朝着我扑了过来。
我强迫自己赶紧跑,可已经晚了。
没等我走出一步,无数道鬼手已经在我身上留下了爪印,五脏六腑剧烈的疼痛起来,像是有人硬生生想把它们拽出我的身体。
我拼命忽闪着胳膊想把他们全都赶走,但已经来不及了。
冤魂一齐扑在了我身上,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窒息感愈发明显,我的脑袋愈发昏沉,很快,我就要变成他们中的一员了。
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九死一生的无数次,怎么就能死在这儿!
我奋力的挣扎着,可我挣扎的越是厉害,痛苦就更加明显。
我的脑袋涨的像要裂开了,那些张牙舞爪的厉鬼一下一下撕扯着我的身体。
一阵剧痛传来,我直接晕死了过去。
天地开始旋转,我的五脏六腑都在搅动。
“啊!”
我猛的喊了一嗓子,一下子从炕上坐了起来。
周围是一片漆黑,那些可怕的鬼魂和白虹茹都不见了。
我环视了一圈,这场景让我熟悉万分。
原来只是一场梦,我根本就没从这里出去。
我长长的舒了口气,心里满是庆幸。
屋外的戏声还在时断时续,可这会儿再听已经不如在梦里那么可怕了。
“王魁今年二十五,桂英二十秋,”这会儿我依稀能分辨出唱的是《活捉王魁》。
我抱着头缓了好久才冷静了一些,只是方才梦中那些恐怖的画面仍萦绕在我脑海中,久久不曾消散。
冷汗布满全身,一晾在空气中冷的很。
我赶紧躲回了被窝里,然而一转身,我浑身的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
我身边了珏的被褥是空的……
紧张顿时充斥着我全身,我顾不得寒冷赶紧起身看了一眼另一边,也是空的。
了珏他们竟然真的不见了!
我看了看钟表,上面的指针正好指向两点钟,正是我梦中惊醒的那个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