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我特意回头看了一眼筒子楼。
天刚蒙蒙亮，筒子楼像是被罩了一层雾气一般叫人看不真切。
黑洞洞的窗口像是怪物的嘴巴，正等待着猎物上门。
我叹了口气，一想到这是仙家传令，我心里头就总是有种奇怪的感觉。
那是不明真相的疑惑感，与对未知危险的恐惧。
种种迷茫交织在心头，以至于我上车后满脑子还是筒子楼这事。
琢磨了半天，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回想起今晚发生的一切我总是觉得奇怪，好像有什么点被我忽略了。
仔细的想了又想,我终于明白了这种奇怪感觉的源头——招魂。
这筒子楼前不久刚折了两个人，还是横死，按理来说这次招魂招来的大概率是那两个工人的亡魂，再不济也是两个居民的亡魂,怎么还会招个红衣出来？
我又特意回忆了一下招魂阵的细节，也并未发现这场招魂术有特指的对象，更何况这些居民根本不知道这仪式能招魂。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还是仪式中有人另有心思？
算了……
我揉了揉发痛的脑袋，下车回了店里。
无论如何，今晚只怕我还得再去一趟筒子楼。
熬了一夜，我实在不愿意洗漱，连吃饭的精神头都没了。
刚一躺在床上睡意便如排山倒海般袭来，下一秒我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睡梦中我隐约听见楼下似乎传来了砸门的声音。
我竖着耳朵仔细听了听，又是砰砰砰几声彻底把我从梦中吵醒。
一看时间,已经傍晚五点多钟了。
楼下激烈的砸门声仍不间断，听得我心烦意乱的，只好下去开了门。
“谁啊？”我满心怒火刚要发出，就见来人竟是昨晚那老头。
我一愣，随即问道，“你怎么找到这来的？”
老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抻着脖子就往我屋里看，“是小刘告诉我的。”
小刘，刘江涛。
“进来吧。”我皱着眉头，隐约觉得这老头来不像是有好事。
但谁叫他跟仙家传令沾关系，我总也不能把他拒之门外就是了。
“找我，有事？”我上下打量了老头几眼，跟昨晚相比，他的脸色更是憔悴了不少，整个人一夜之见仿佛老了十几岁，连嗓子都哑了。
他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讪笑着问我，“那个……我来也没什么别的事儿，就想问问你昨天晚上去工地是要干什么。你看，多亏你昨晚在，不然我们怕是都见不着今天的太阳了。”
老头这话说的很奇怪，像是感谢，但更多的却是质问。
昨天晚上我就怀疑是他在搞怪，奈何那些村民相信他，我的疑虑却还没消。
我不知道他问我这个做什么，不过直觉告诉我，不能把工程公司的委托告诉他。
“你不是跟小刘认识么？怎么不去问他？”我一边假装漫不经心的回答，一边倒了杯茶给他。
“我跟小刘不是太熟，贸然问人家不好。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看你……好像不是普通人啊。”
我笑了笑，贸然问刘江涛不好，直接来问我就好了？
“哈哈，我不是普通人，难不成是神仙？你来肯定是有别的事儿，直接说吧。”
说话的时候我一直盯着老头的表情，他显得很紧张，又有些局促不安。
老头看了我一眼，发现我一直在盯着他后没接话，而是端起茶杯抿了几口茶水。
过了好半天，他才又开口说，“我真没别的事，就是上了岁数了，跟谁都想亲近亲近。”
莫名其妙。
我懒得再跟他周旋，见他不肯表态，我直接挑明了说，“老头，你也是聪明人，不用在这儿跟我绕弯子。我肯定是不会告诉你的，不过我倒有点儿别的事儿想问你。”
老头一听，表现更加紧张了，他的反应也更让我确定，我之前的猜测没错。
“你真的不知道昨晚的仪式是招魂的吗？或者说，你到底是为什么组织仪式的？”
我本以为我这句问题不是什么要紧的，可话音刚落，老头竟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我们单位的事跟你也没有关系。”
我噗嗤一笑，抱着胳膊靠在椅子上饶有兴趣看着他，“你都不愿意跟我说，还指望从我嘴里套话出来？我该说你是人老了脑子不灵光了，还是该说你演戏演的太假了，能骗得过他们，但是骗不了我。”
老头看我笃定了他有问题，气的脸色通红，伸手指着我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我索性不再理他，转身就上了楼。
刚到楼上就听见店门口传来声音，是老头走了。
我还没说什么呢，他倒是先急了，这不是有问题是什么？
只不过我现在没什么线索，说再多都是猜测而已，反正我肯定他没安好心。
邻里邻居的有人横死他不想着尽快出殡，还在大晚上的带人搞什么仪式，今天又来探我的口风。
说他心里没鬼是假的。
本来我打算今晚再去一趟筒子楼，但老头来这一趟却改变了我的想法。
不如从原居民入手，查查老头究竟要干什么。
我给刘江涛打了个电话，他上来就问黄楼长是不是来找过我。
我阴阳怪气的哼了几声，随后问他跟黄楼长关系怎么样。
刘江涛表示跟他没什么密切的来往，也是因为筒子楼改造，市内没有合适的住房，需要安置筒子楼原居民，还跟楼长有了些联系。
我一听，赶紧问他要来了原居民的住址，打算过去瞧瞧。
刘江涛虽然不明白我怎么会对这些人感兴趣，但还是热情了给了我一个电话号码，“这人是我小姑，有什么事儿你可以直接找她，就说是我朋友就行。”
挂断了电话，我简单吃了口饭，随后收拾了几样必备的东西就出发去了刘江涛给我的地址。
那是城西的平房区，刘江涛说筒子楼的那些老居民一个个的邻里感情很深，正准备市区房的功夫，就只能先把他们安置在那儿。
等到了地方一看，公司给安排的地方还真是不错。
小地方一户紧挨着一户，就差都住在一起了，维系邻里感情肯定是最好的。
我毫不费力的找到了刘江涛小姑的房子，彼时她正悠闲地浇着花。
我走过去一看，这不是我昨天拽头套的那个女居民吗！
她一看我来还有些不好意思，我说我是刘江涛朋友，昨晚是替他锁工地大门的，她这才自然了一些。
“刘姨，我这趟来主要是有点儿事儿想问问你，不知道方不方便。”我一边说着一边往院子里看，刘叔正悠哉悠哉的扇着蒲扇，看面相也是个好说话的，应该没啥问题。
刘姨果真没有丝毫顾虑，热情地把我迎进了屋里。
然而我前脚刚一进屋，后脚就被满屋子的熏香味呛得连连咳嗽。
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来一看，只见正对着门口的地方摆着一张大号的供台，比我店里用来住仙的还大！
上头的神像共三座，一大二小，光是小的都有我脑袋大了。
桌上的贡品种类更是叫人眼花缭乱，烟酒糖茶，鸡鸭鱼肉，花果香烛样样不少。
以供台为中心的四面墙上挂满了经文，还用红布围了好大一个屏障。
放眼屋里其他值钱的东西倒是没几样，估计家底都要掏空给这三座神像了。
只是……
我走上前两步仔细看了看这神像，似乎不是华夏的神明，倒像是之前我带安琪儿在古玩市场遇见的那种东南亚神像。
最大的那个是个四面佛，也就是东南亚一带着名的梵神。
至于旁边那两个小的，我没见过，叫不出名字。
按理来说我身上带仙，应该避讳的，于是我便跟刘姨说屋子里太闷了，叫她出去说。
刘姨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随后连忙笑着请我出去了。
“屋里那个……”刚一出门，我就急不可待的问道。
刘姨笑了笑，说，“那是早年筒子楼来了一个传道士传来的，是不是以为我家这样挺特别，其实筒子楼大多住户家里都有，有的人家供的比我们还好呢！”
我点了点头，刚才进到这片的时候我就闻见了一股怪味，原来是香火味。
他们这香不像是我店里用的，味道比那冲了不知道多少倍。
这人常年累月的被香这么浸着，还不得腌入味了。
“小伙子，你来……是小刘叫来的？”刘姨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失态度，赶紧回归正题。
“不是，是我自己想来的。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想问问你们筒子楼的情况。”
话音落下，还不等刘姨张口回答，就听院门吱呀一声开了。
门口聚着不少人，为首的那个壮汉就是昨天被我抓来去救老头的那个。
他刚推开门就招呼着刘姨，“走啊，时候到了。”
“哎，来了。”刘姨刘叔一听，立马就要出门。
我不知道他们这是要干什么去，赶忙咳嗽了两声，刘姨这才反应过来我还在这呢，于是便招呼我，“今天筒子楼死的那两个人下葬，你也一起吧！”
下葬？
我惊了一下，后来才反应过来尸体一直搁着驱邪，昨天仪式也完了，今天是该入土了。
没想到刚一来就碰上了这事儿，我心想估摸也是个突破口，就跟着一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