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晋的嘴唇在颤抖，不知道是这个夜的寒夜侵袭了他，还是他深受的震撼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他不能想象，一个女孩子如此决绝的反抗，到底遭受了多少苦难！
邱老太攀上他手臂的手，颤抖的感觉仿佛还在震颤着他的皮肤。
老弟子啊，老妹子啊，我这个孙女不知道上辈子犯了什么错啊，要遭受这样的苦！
她才十岁，人都还没有锄头高啊，就被我那狠心的儿媳妇赶到田里啊！
那整田都是刚刚割完稻子的样子，我那儿媳妇连牛都不请，就让言言要把这三分地挖好，然后整成菜畦，种菜！
李言和冯晋仿佛看到，清早，深秋的浓雾还未散去，在一片田坎杂草凌乱，田里禾头林立的稻田里，那个赤着脚扛着锄头的女孩子一脸茫然！
远处人家的屋檐下，阿平难得的早起，怀里搂着三岁的儿子，悠闲的坐在竹椅上，正在和人聊得热火朝天！
但是，隔着这么远，宫言也能感受到妈妈不断射在自己身上凌厉的眼神，她咬咬牙，把锄头立在田坎上，卷起裤脚就下了田。
稻子成熟了，收获了，田坎上的杂草没有了遮蔽，疯狂的窜长起来。宫言拉下袖子，徒手就拔起了那些杂草，根连根的硬骨草，肆意生长的小稗草，还带着的露水打湿了宫言的衣裳，宫言闷头干活，哪会去在乎这些？
她手脚很快，而且细心的把拔下来的草分类，有一些草脆嫩适合喂兔子，她可以留着送给翠婆婆，翠婆婆养了很多白兔！
那些顽强的永远清不干净的杂草，她堆成了一大堆，这是留着最后清理的！
每片大田的旁边都会有一块水泥硬化的场地，人们约定俗成的就把这些杂草堆在那里，等着日头晒干了，就会点起火烧成灰，那些灰又会变成肥料！
有需要的就铲上一些，肥自家的菜地，也是没有人说闲话的！
被惊扰的毛毛虫，咕涌着身体乱窜，那身上黑长的毛是有毒的，这是宫言最怕的动物！每次拔草完，总会一身起红点，那是被毛毛虫的毛扎的！
但是，现在的宫言哪里顾得了那么多？
汗水不住的往下流，和着溅在脸上身上的泥土，让她的皮肤刺痛，咸咸的汗水流进眼睛，她也停不下手上的活，只是歪着脑袋把眼角往肩上一贴，仿佛这一下就能缓解眼睛里的刺痛！
蚯蚓被草根带了出来，扭动着细长的身体往土里钻，这可是喂小鸡鸭子的好饲料，要是平时她早就眼疾手快的抓起放进塑料瓶里，划算着带回家了，但是今天不行，真的不行！
一截狗麻蛇的尾巴在草丛里扭动，这是一种像蜥蜴或者壁虎的动物，会断尾求生，它们多生在田里，住在田坎的石头缝里，它身上有七彩的光斑，调皮的孩子总会循着它们洞口的痕迹，抓上一只，用细绳绑住前脚与脖颈，招摇过市的遛着！看着这条因为神经未死还在颤动的尾巴，宫言一阵心疼：这个傻孩子，我又不会抓你，你尾巴断了多疼啊！
但是，这断尾的勇气何不是向死而生的决绝！
清理完田坎草，太阳已经升到半天高，宫言又累又饿，远处屋檐下，受不了阳光暴晒的阿平母子已经回家了。
宫言不敢回家，她在田沟里洗干净了脸，顺便还洗了一根萝卜，那是奶奶家菜园子里拔的，菜园其实是生产队分给各家的宅基地，因为不需要盖房子，大家都种上了菜，而且这些菜园子就零星的分布在大田边！
宫言家的菜园子租给堂婶了，也不需要什么租金，就是阿平不想荒了而已！
奶奶园子里的萝卜长得正好，翠绿的叶子下，白白胖胖的萝卜露出了脑袋，宫言肚子饿也就不管那么多了，过去就挑了一根拔了起来，顺手把萝卜缨子收好，这个可以带回家给翠婆婆喂兔子的！
鲜嫩的萝卜皮是带点辣的，宫言耐心的一口咬一口的啃掉那些皮，看着手里雪白的萝卜，迫不及待的咬了起来，又甜又脆，一口萝卜汁水入喉，刚才还干渴嘶哑的喉咙瞬间如注入了甘甜的泉水，滋润起来了！
正在宫言大快朵颐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看见田坎那头走过来的身影，她手上的萝卜停在嘴边，鼻头一酸，眼圈立马就红了，委屈与疲累又涌了上来！
“奶奶------”
奶奶自己戴着一顶草帽，手上还拿着一顶，肩上扛着锄头，锄头把上挂着一个水壶和一个袋子！
“奶奶，我现在不会了！呜呜呜------”宫言看看奶奶又看看那禾头林立的稻田，哭出了声音。
“我的心肝啊，不要哭，不要哭。”奶奶放下锄头，从口袋掏出手绢，心疼的给宫言擦着眼泪！
她拉着宫言坐下，从袋子里掏出了一瓶子豆浆，还有一袋包子！
“是不是还没有吃饭，快点吃，饿坏了吧？”奶奶把豆浆递到宫言手里，拿了一个包子放到宫言嘴边。
宫言担心的看看远处屋檐下，奶奶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不要怕，你吃，我就是守到她回去了，我才过来的，她要在那里，我哪里敢过来，我过来你回去又要挨打！”奶奶安慰着宫言！
阿平立下规矩，不允许宫言和爷爷奶奶一家讲话，她把宫言所有的叛逆都归结于宫家老夫妻的煽动和挑拨！
只要看见宫言和爷爷奶奶打招呼，上去就是一巴掌，或者直接从边上篱笆抽出棍子就劈头盖脸的打去，除了打，那些难听的话更是少不了！
倔强的宫言没有听阿平的话，看见宫家老夫妻依然会亲热的叫着“爷爷，奶奶”，即使爷爷奶奶一再交代，既然你妈妈叫你不要叫，你就不要叫了，省的挨打！
宫言每次都说：“我自己的爷爷奶奶，我为什么不能叫？”
对于这样的宫言，老夫妻也是没办法，又心疼又温暖，还好这个孩子善良，但是这个孩子也是真的傻，为什么就不圆滑一些，这样也就能讨阿平的欢心了！
对于爷爷奶奶的劝说，宫言总是不以为意的，阿平从出生开始就不喜欢她，即使她做再好，也是不喜欢，要打就打，要骂就骂吧！
包子真好吃，热食下肚的宫言眼泪又掉了下来，她拿起一个包子递给奶奶，让奶奶陪着一起吃！
奶奶推辞着，自己是吃过早饭的。要不是兰婶子告诉她，她儿媳妇又在作弄宫言，她也不知道小小年纪的宫言在日头下干活！
最后在宫言罢吃的要挟下，这一老一下才坐在田坎上，大口大口的吃起包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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