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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过香槟酒,想都没想就用力朝着梦想号扔了过去,仿佛手中的物品不是装着几百毫升饮料的玻璃瓶子,而是填充几百克炸药的手榴弹一样。瓶子碰到船身钢板,啪地一声破裂,酒香四溢。众人在相机的闪光灯里纷纷鼓掌喝彩。

合影留念结束,我们与送行官员及警卫一一握手道别,随即登船。缆绳已经全部解开,梦想号螺旋浆正在低速旋转,仿佛一只迫不及待想要起飞的海鸟用力地扑打身下的浪花。

驾驶室里,众人站成一排,凝视前方。奥尔瑟雅和大副一起握住一只我叫不上名字的操纵杆。

“迪亚兹指挥官,梦想号即将驶离班吉,前往布拉柴维尔。请求启航。”

“准许启航。”对船只驾驶一无所知的我不打算过多干预,不过很乐意严肃面对这一重要时刻。

码头越来越远,挥头作别的陆上众人渐渐变成了一个个小黑点。梦想号进入河道中央,稳稳地巡航。我离开驾驶室,来到船尾。两只巨大的金属手臂伸到栏杆以外,末端固定的设备几乎完全浸没在水中,依稀可见蓝白红三色涂装。不用问,这肯定是巴黎六大提供的。

“姐姐大人,稍等片刻,马上就好。”金发姑娘熟练地操作着液晶面板,“需要检查电力稳定性,设定扫描参数和确认数据写入路径。”

我能看得出来固定在金属手臂靠近我们这一端的液晶面板上伸出一束黑色的线缆与浸没在水中的仪器相连接,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懂。

“要一直在这里守着吗?”我担心地问道,“如果刮风下雨怎么办呢?”

“当然不是啦。一般来说每四个小时检查一下设备工作环境就足够了。”这位来自巴黎六大的姑娘伸手指着地上的黑色软胶管,“用户终端在舱内,插到笔记本电脑上就可以接收测绘数据。万一电缆被破坏,相位干涉声呐内部还有备用存储芯片,不过只能存储最多四十八小时的数据。”

“这样子啊……”我似懂非懂,终于提出了心中积压甚久的疑惑,“晓雾,你不是学天文的吗,怎么会成为声呐操作员呢?而且这么巧,正好来到了我的航行队?”

“好了,万事俱备,坐等数据。”妹妹从面板上抬起手,爱抚般地摸了摸通向水中的线缆,随即走到我面前,“姐姐大人,果然不怎么关心妹妹了是不是?这一年从未过问我的学业,哪怕一句。”

“你的学业那么高深,姐姐哪里懂得呀,问了也白问。”我继续表达我的好奇,“虽然我不懂,但我知道声呐一般是不能用来搞天文探测的。”

“我辅修了水文学。这是地学学科的分支。天文、地学本是一家,姐姐大人,这你知道吧?”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晓雾也真是厉害呢,巴黎六大的天文学课业那么繁重,你还有精力辅修其他学科。”

“没觉得课业繁重,随便学学就及格了。”妹妹叹了口气,“不过,姐姐大人说得对,辅修水文学以后,精力是有点跟不上啦。上学期天文学六门考试科,有两科竟然没拿到满分,只得了九十多。”

“似乎你已经是这个学校历史上在玛丽·居里之后智商最高的人之一了……”我不想听她显摆学习成绩,“那,是怎么参与到我这个航行项目里来的?”

“你们蓝色赤道行动组公开求助了呀。当时我正在水文学教授那里协助课题,细节一清一楚。”

“然后呢?”

“学校决定提供仪器,但是相关专业的人员不多,没人愿意来。我就向负责人毛遂自荐。辅修水文学以后我对声呐感兴趣,操作熟练。他们看了一遍就认为我合格了。”

“巴黎六大能这么轻易放任在校生出国?而且是如花似玉成绩顶尖的姑娘前往西非艰险之地?”

“姐姐大人果然是情报官,直觉不错嘛。”金发女娃儿仰起小脸,“于是,我拜访了学校领导,告诉他们这个项目负责人是我的亲姐姐,深入一线出生入死,姐妹俩已经一年多没有见面云云。”

“可是我们圣诞节还在一起呢?”

“他们又不知道你回欧洲探亲的事情,只在报纸和电视上看到迪亚兹大小姐开着卡车在非洲雨林送货。”蓝宝石眼睛狡黠一闪,“人生也需要善意的谎言嘛。”

“这么说你撒了个谎就成功取得了学校的许可?”我仍然觉得没这么简单。

晓雾伸手做了个抹眼泪的假动作。“我还没哭出来的时候,管事的女领导就退让了,说是只要家人书面同意就可以。”

像林晓雾这样姑娘,一旦流起眼泪来,无论男女老少都会被软化的。

“美人儿桑德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手把手教女儿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情理之中。”我咬咬牙,“她竟然一点也没有向我透露风声。”

“是我让她瞒着的,这不,想给姐姐大人一个惊喜嘛。”

我张开双臂,晓雾依了过来。

“姐姐大人,我好想你。”金发姑娘伸手抚摸我的脖子上的圆环玉佩,“以后,一直,一直,我们姐妹三个都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看来她是把玉佩当成雨华本人一样对待的。我努力克制不让眼泪掉下来。

“刚见面的时候,你就想扑上来拥抱了,对不对?”

“又被姐姐大人识破了。”晓雾点击我的下巴,“那你说说为什么?”

“应该是晓雾顾虑政治影响,努力尝试避免让记者镜头下的援非团队考察航行变成迪亚兹家族的私人聚会,对吗?”

“姐姐大人果然明理哟。”晓雾从我怀里钻了出来,“反正,我的设备可是真家伙。走,咱进舱看数据。”

舱内只有赛琳娜。

“她们呢?”我问道。

“大副和机师到甲板下层巡视检查发动机组,樱子在做旁白讲解,摄影师也跟拍去了。至于船长姐姐,她就在眼前呢。”刚果妹妹指了指前方。

我抬头观望。玻璃窗外,奥尔瑟雅站在船头举着望远镜,似乎在观察河道。

“驾驶室只有咱们几个真的可以吗?”我有些不放心,“晓雾,要不要一起去甲板下面?”

“姐姐大人,这船是具有电子自动巡航功能的。”蓝眼睛姑娘扫了一眼中控台,“只要你别胡乱按按钮什么的,完全不用担心航行安全。甲板下面,不去。柴油发动机又脏又吵的,我又不是机师。”

晓雾点亮笔记本电脑,鼓捣了一会儿,一串串数字和图表出现在屏幕上。

“右上角这里是时间戳记,右下角的白色小数字上层是测绘点的经纬度,下层是海拔高度,以船尾两个声呐探头中央为基准,精确到千分秒;这是水深,这是宽度,这是流速——姐姐你看,径流量已经可以估算;这边的窗口显示水温、ph值、氧气含量、有机物含量……”

“我以为声呐只能探测深度呢。原来这么厉害啊。”赛琳娜在一旁赞叹道。

“探测器的主体是相位干涉声呐,此外还有多个集成的传感器,不过关键在于正确运用分析程序。”晓雾拉过刚果妹妹,“药师小姐,你看,如果在八月和二月分别测量本河段的氧气含量和ph,你就能有针对性地提取水样化验,随后很容易推算出渔民患上某些皮肤病的季节规律……”

两位年轻的理工科女生碰到一起就没完没了。我一点儿都听不懂,索性走出船舱,来到奥尔瑟雅身边。

“小雪妹妹,不以迪亚兹指挥官的身份镇守舰桥啦?”

“这小小驾驶室完全没有舰桥的高度和气质啊,我们这只不足百吨排量的梦想号……”我吐槽道,“还有,姐姐你才是船长吧,凭什么我镇守。”

“小雪妹妹为什么坚持要我当船长呢?不只是因为我有一张游艇驾驶证吧?”

我一时语塞答不上来,索性有些失礼地岔开了话题。

“姐姐,不知不觉一年就过去了,我们的援非之旅快要结束啦。”

“听说小雪你要去南美,是这样吗?”

“是的,爷爷在潘帕斯草原取得了一大块土地。”我自嘲道,“女司机要转行去当农民了。”

“为什么会想要种地呢?”

“看到这里有太多的孩子吃不饱,从卡穆到阿莎……”我从奥尔瑟雅手中接过望远镜,“姐姐,你明白的,在非洲开办种植园不太现实,这里局势不稳定,配套工业条件也不够;欧洲么,我的祖国又太小,能种的地早就种完了;权衡之下,在南美开办农场是实现梦想的最佳途径。希望有一天,刚果的孩子们也能吃上林雪苹的大米。”

“如果需要,姐姐会跟着你的,就像今年一样。”希腊女人把手搭在我的肩上,“小雪,看看岸边。”

“树林,破旧的小码头……那边有几个草屋子。没了。”我放下双筒望远镜,“晚上我们靠岸下锚的话,顺便给他们发一些巧克力吧?”

“晚上就是其他村子了……”奥尔瑟雅接过望远镜,“姐姐不反对,不过咱都要注意安全,避免遇袭。”

“船头伪装网下面不是有米尼岗机枪嘛。”

“除非遇到武装叛乱分子,否则咱也不能动用那个大杀器啊。”棕发女人摇摇头,“小雪,你认为从这里到岸边的距离是多少?”

“乌班吉河中间沙洲好多,河道都被分成好几条了,好像岸边还真的挺远的。”我思索着,“刚才望远镜里的人头是那么大……这是八倍军用双筒四十二厘米物镜,算一算……差不多一百五十米吧?”

“不愧是有着丰富野战知识的女军官。”奥尔瑟雅称赞道,“小雪知道现代弓箭的有效射程是多少吗?”

“不知道呢。一百米?”

“我个人的有效记录是二百二十米,抛射三百米。”奥尔瑟雅并拢右手食指和中指瞄准远方,“小雪,你总得放松片刻吧?至少在安静的月夜,姐姐我是有自信保护你的哦。”

远赴重洋的舟车劳顿,乡间小道的烈日和暴雨,堆满案头的文件材料,班慕岛旁的亡命之徒,疟疾病床上的痛苦神色,逃难兄妹的泪水与饕餮,秋千跌落的断颈孩子,跪地大哭的我。过去一年里的种种艰难,一齐涌上心头。我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但也不是坚如磐石的铁血战士;我也想偶尔放松一下,被体贴,被爱护,被赐予满满的安全感。

脑袋不由自主地靠到了棕发女人的肩膀上,温柔的手臂恰到好处地抱住了我。

是的,眼前的她,容颜不及晓雾,温柔不及樱子,学识不如彼得罗芙娜,活力逊于赛琳娜,青春难胜佐伊,武力不敌西尔维亚,灵性不及雨华。然而,她有容颜,有温柔,有学识,有活力,有青春,有武力,有灵性。她的一切一切,都是那么恰到好处。她呵护雨华直到她魂归天堂,如今又在呵护我,真真切切,长长久久。

“奥尔瑟雅姐姐,在风雨飘摇的人生航行里,只有你这样的船长才能让小雪觉得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