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醇的红酒味道自提仑·菲斯鼻端飘散。
他肥硕的脸颊上平添了几分满意神色，并将那杯加了冰的红酒杯放置厚厚的唇间抿了一口。
“我是个生意人，汉特。”
“抬起头来，你用不着这么怕我。”
这里是位于海帕大剧院三层的一处私人包厢。
是独属于他，独属于海帕大剧院幕后统治者的包厢。
红酒杯被放置在近前的玻璃桌上，提仑·菲斯对身前蜷缩在沙发内的男人露出了招牌式的笑。
让人恶心的笑。
“所以……先生……您，您同意将我的欠款暂缓几日吗？”
那位正瑟缩着发出声音的男人，是位长相普通，体格略显消瘦的中年男人。
他穿着与参加舞会之人格格不入的廉价衬衣。
在开口之际，他的身体明显因恐惧而不断颤抖着。
“嗯……抱歉……”
提仑·菲斯微皱眉头，他伸出一根肥硕粗大的手指掏了掏耳朵。
然后一脸诧异和疑惑的重新向汉特投去了视线。
“我刚刚没太听清……汉特。”
“你是在跟我说……”
“让我再给你延缓几天欠款？”
包厢内蓦地多了种沉凝的气氛。
提仑·菲斯保持着那种表情凝望了汉特足足半分钟之久。
而在此期间，那位本就体格瘦削的中年男人，已是汗如雨下，抖若筛糠。
“啧……汉特啊汉特，能请你提醒一下我吗。”
“这已经是你第几次向我提出请求了？”
半晌过后，提仑菲斯让人厌烦的油腻腔调方才再度自包厢内弥散开来。
将头深深埋低的汉特身体陡然一僵，接着，他用力吞咽了一口口水艰难开口道。
“第……第三次了，先，先生……”
提仑菲斯长长的‘哦’了一声。
“第三次了……”
他低声重复了一遍男人的话语，但接下来，却忽的发出了阵略显刺耳的滑腻笑声。
“哈哈哈！别紧张汉特。”
“我并不是你想的那种恶棍。”
“恰恰相反，我还打算在今年试着竞选一下霍莫司市慈善家的称谓呢。”
“所以嘛……放心，你的欠款可以再次延期，让我想想……嗯，这次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筹钱，你觉得够吗？”
名为汉特的男人身躯又是一颤。
他飞快从沙发座椅上起身，继而跪倒在包厢的地面上。
“先生！提仑菲斯先生！感谢您的大发慈悲！感谢您的慷慨！”
“您放心，这一次……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让欠款延期了！”
“您放心……”
他不断的吐出赞扬与溢美之词。
就好像端坐在包厢最内侧的臃肿男人，是这世上最为杰出且最为善良的天大好人一般。
“不，汉特，请等一下。”
又一次的，提仑菲斯发出了声音。
汉特自额前淌下的几滴汗珠滴落在包厢地面上。
他缓缓抬起头来望向提仑菲斯。
“你看……我早就说过了，我是位商人。”
“三个月的时间，我可以让一笔并不算多的资产翻上数倍之多。”
“而你，汉特，我的朋友……如果我记得不错，你已经欠了我一千枚银币，整整一千瓦伦泽尔元了吧？”
一股寒意猛地从汉特脊背处升起。
其实在最初，他并没有欠下如此巨款。
他不过是为了经营店面，向提仑菲斯申请了一笔两百元上下的借款而已。
但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那笔两百元的借款并非按月计算利息。
它那高额的借款利息是按日，且复利计算的！
正是因此，在短短两个月过后，那笔欠款已然滚到了比之先前更多出一倍的数额。
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如期将欠款还上了！
他先后将店面转卖，又从自己房舍搬离。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家中可以当做抵押物的东西，他全部卖了个精光。
可即便如此……
他的欠款依旧还剩下一百元之多！
于是，他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第一次找到了提仑·菲斯。
出人预料的，提仑·菲斯没有过于刁难他，他预先设想会被毒打一顿的情景也并未出现。
他重新获得了三个月的时间筹集剩余的欠款。
只不过……
那一百元的欠款，被翻了三倍，涨到了三百元。
然后，又是三个月过去。
已失去行当的他即便每天天没亮便架势马车载客，凌晨时分才回返用于栖身的贫民街。
三个月来，也不过筹备了一百余元而已。
那是他第二次找到提仑·菲斯。
他又一次获得了三个月的时间。
而那一次……
“先生……不，大，大人……我的妻子和女儿……他们还好吗？”
沙哑低沉的声音自汉特口中发出。
他祈求似的望向安闲坐在沙发靠椅上的提仑·菲斯。
“嗯……还不错。”
“贵夫人很会讨人喜欢，这三个月以来，她为我赚的钱比起你的欠款还要多上不少……”
“但你的女儿……啧啧，唉，可惜了那张还算不错的脸……”
汉特的脑子如同被一击重锤狠狠捶打了一下。
他呆滞的望向提仑菲斯，甚至于足足过了将近一分钟之久，他才反应过来对方的话语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让她们去……你让她们去……”
三个月前的对话在汉特脑海中缓缓浮现。
那一日，提仑菲斯只说为了让他不至于负债逃离霍莫司市，要留下他的妻子与女儿当做筹码。
他明明说了会确保她们安然无恙的！
猛地自包厢地面站起。
汉特的脸颊已被异样的潮红所染！
他双眼飞快染上了几分猩红，整个人如同发了疯似的笔直向着提仑菲斯疾冲而去！
“我杀了你！！！”
他要掐死眼前的魔鬼！
他要将那臃肿丑陋的男人碎尸万段！
“哎唷……汉特啊，冲动可不是一位绅士应有的行为。”
“话又说回来……我是位商人。”
“你认为我会看不出来，你其实已根本不具备还上欠款的能力了吗？”
男人的步伐在某一刻陡然凝滞。
他的身体停在了距离提仑菲斯仅有五步之遥的位置。
而他的咽喉位置。
不知何时，竟已多了一柄闪着寒芒的银质餐刀！
“再告诉你个秘密……”
提仑菲斯让肥肉聚集的脸挤出了几分笑容。
下一秒，包厢内蓦地多出了一道阴影。
数把银质餐刀立时分别刺入了汉特的心脏与眉心等位置。
“你妻子和女儿的滋味……我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