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格陵兰往事
时钟上发出滴答的声音，施耐德教授喘着粗气，烟雾从他肺中冲了出来。
“你是想自杀么？”背后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施耐德一怔：“今天没轮到你值班啊，曼施坦因教授。”
曼施坦因把一个药盒放在桌上，“非要抽的话就含服这个，有镇静效果，至少你不会咳成这样。伱用来呼吸的那东西还能称之为气管么？就算一截破烟囱都比它管用。”
“还是比烟囱强一点的，我的气管被切除了百分之23，用软塑料管代替。”施耐德含服了一片药，吸了几口氧，“不过塑料气管也挺好用的，至少我不会得咽喉炎。”
“我看过你的体检报告，你不会因为咽喉炎而死的，你的死因必然是肺衰竭。”曼施坦因说。
施耐德又吸了一口烟，这一次他的反应轻得多了。他微微闭上眼睛，品味烟草的香味。
“这个时候你忽然来找我，不只是为了给我送药吧？”施耐德说。
“为什么不能只是给你送药呢？”曼施坦因说。
施耐德一顿，随后摇了摇头，“说吧，什么事，还有二十多分钟任务就开始了。”
“还早着呢，”曼施坦因找了个座位坐下，“校长叫我过来陪陪你这个孤寡老人，本来还想叫上古德里安的，但是他睡得太死了。”
“没什么好陪的，你想睡觉也可以回去。”施耐德将烟头杵在烟缸里面熄灭。
“你不是第一次执行这样的任务了吧。”曼施坦因低声说。
“你调查我？”施耐德的声音嘶哑得可怕。
“谈不上调查，”曼施坦因连连摆手，“档案放在那里，我可是风纪委员主席，翻看你的档案在我权限之内。”
“哼，”施耐德扭过头去，“上一次是在格陵兰冰海。”
“夏之哀悼事件？”
“没错，那是我一生的阴影，连如今我这幅模样也是在那里留下的。”施耐德淡淡的说。
“你的模样？”曼施坦因一愣，他还从未看到过施耐德摘下氧气面具真正的样子。
施耐德摘下氧气面具，把脸挪到了有光亮的地方。即便在抽烟时他也一直在吸氧，移开氧气面具的时候他会小心地把脸隐藏在阴影中，所以这是曼施坦因第一次看耐德的脸。
那是一张恐怖片爱好者看了都会做噩梦的脸，双眼以下的血肉完全干枯，只剩一层干枯的皮贴着骨头，嘴唇和鼻子都萎缩了，门齿直接暴露于外。
“很丑陋吧？其实我今年只有37岁，却长了半张百年干尸的脸。学生们听见我的咳嗽声都以为我是个50多岁的老头子，可我甚至比你还年轻些。”施耐德自嘲。
曼施坦因缓缓地打了个寒战：“怎么会这样？”
“往事就不用说得那么清楚了，但是深海中的心跳声上一次我也听到过。”施耐德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什么？！”这次轮到曼施坦因震惊了。“这不是我们第一次发现海中的胚胎？”
“没错，11年前那次在格陵兰岛的冰海下面，我们发现过类似的胚胎。”施耐德重新带上了氧气面具。
“难怪你这次这么主动说要接管‘龙渊行动’”。曼施坦因恍然大悟。“所以你还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事么？”
“我当然可以，”施耐德幽幽地说，“那是我平生唯一的一次去地狱旅行，我怎么会忘记？”
彻骨的冰寒从施耐德的话中弥漫出来。曼施坦因隐约觉得提到11年前的事，面前这个丑陋而强大的男人燃起了怒火，这怒火足足11年不熄。
“那是2001年的秋天……”施耐德缓缓地开始叙说。
“等等，”曼施坦因忽然制止了施耐德说下去。
只见他掏出一张黑色卡片然后对着空气说道，“诺玛，离开这间屋子，留我们两个单独待一会儿。”
“明白，从现在开始的15分钟内，中央控制室将在我的监控范围之外。”诺玛说完，中央控制室内所有的设备都停止了运转，摄像头和录音设备锁死，灯光逐一熄灭。诺玛离开，监控解除，此刻中央控制室独立于校园之外，树影在高窗上摇曳，这里看起来就像是古老教堂的深处。
“很谨慎嘛。”施耐德玩味的说。
“这可以算是绝对的机密了，连档案里都没记录下来，当然得保密一点。”曼施坦因笑了笑，“你可以继续说下去了。”
“那是2001年的秋天，有个Id叫‘太子’的人在网上发布消息，说他的拖船在格陵兰海深处捕捞到奇怪的青铜碎片。他公布了照片，从照片看来碎片上有复杂的古代文字，跟学院秘密收藏的‘冰海铜柱表’完全吻合。”
“冰海铜柱表你应该知道意味着什么吧，它被龙族用来记录历史。当时的我还是个热衷于解读龙文的年轻助理教授。以我匿名联系‘太子’，说我们是一家古文字研究所，希望购买这些碎片。”
“但是‘太子’表示很愿意把碎片捐献给研究所，所以我们分文为失就拿到了碎片。并且附了他捕捞到那些碎片的坐标。我们立刻派出精英团队赶赴那片海域，用声呐扫描海底。我们原本希望的是发现海底的巨型柱状物，但我们却捕捉到一个奇怪的心跳信号，就在海床上。”
“后来我们经过种种研究发现那个胚胎发出的声音不是人类已知的任何一种生物的心跳声，所以我们只能把那个胚胎心跳声向龙族上引去。”
“所以你们下潜了？”曼施坦因问。
“没有，”施耐德摇头，“我们当时还挺谨慎，那可是深海，人怎么可能就这样潜下去。所以我们派出了潜水机器人，但每当水下机器人接近那片海床的时候都会失去控制，我们回收水下机器人发现它们的电路莫名其妙地烧毁了。”
“应该是那个胚胎的问题吧，龙族的胚胎一般都有保护自己的方式。”曼施坦因猜测。
“所以这更加证实了胚胎的身份。”施耐德点头，“所以接下来校董会就介入了。他们要求我们下潜并且抓紧时间在胚胎孵化前解决它。”
“迫于压力，我们制定了下潜计划，我们购买了当时最先进的潜水钟用于保护自己。下潜人员的血统也非常优秀，足以抵抗胚胎领域的干扰。”
“年轻的学员们即使是在执行危险的任务，但是他们依然无所畏惧啊，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干劲。”施耐德又点燃一只烟。“下潜的成员一共六人，分部乘坐三具潜水钟下沉，我在冰面上提供支援。最初一切顺利，可是在下潜到170米的时候，下潜小组的组长忽然在通讯器里惊呼说他们看到了一扇门。”
“门？海下怎么会凭空出现一扇门呢？”曼施坦因疑惑。
“没错，当时的我也很奇怪。因为那片海域的海床有300米深，而他们所在的深度是170米，所以那扇门难道是悬浮在海水中间的？”施耐德淡淡的说。
“有没有可能他们已经被胚胎的领域迷惑了？”曼施坦因提出疑问。
“当时的我也是这么想的，因为下潜的所有人都在激动地讨论那扇门。我大声喝止他们保持清醒，不要靠近那扇门。虽然我不知道那扇门是不是真的，但是直觉告诉我一定不要打开那扇门。”
“可是他们仿佛完全听不到我说话一般，没有任何一个人回应我。我只听见他们急促的呼吸声，还夹着奇怪的杂音，就像有人在一口极深的井里念着某种经文，一边念一边叹气。然后组长以惊叹的口气说，‘开门了！开门了！’但组长忽然又说，‘不！不要进去！’然后枪声大作，显然是下潜小组发射了水下步枪，还有划水的声音和呼吸器的声音，这说明下潜小组离开了潜水钟正和什么东西搏斗，局面非常混乱，有人在频道中高声呼喊，但是但因为电流干扰的缘故，我根本听不清楚。”
“那可真是诡异啊。”曼施坦因一脸惊恐，这无疑是比恐怖故事还要诡异几分。
“在之后我就准备强行回收他们，我就把潜水钟捞了上来。可是安全索与潜水钟被隔断了，切口很整齐，是他们自己拿刀割断的。”施耐德缓缓吐出口中的白烟。
“我不知道他们遭遇了什么，但是恐惧在我的脑中炸开，我意识到我即将失去六个亲爱的学员。我简直疯了，我决定自己下潜去救援他们。”
“可是潜水钟不是没有了吗，那可是水下170米的冰海啊。”曼施坦因不可置信的看着施耐德。
“没错，我身体素质不同于你们，即使我不带护具也能潜到300米深。”施耐德无形之中嘲讽了曼施坦因一句。
“真是个怪物。”曼施坦因翻了翻白眼。
“所以我一口气下潜到了170米处，可是我什么都没看到。没有门，没有尸体，仿佛他们从来没有下来过。”施耐德继续说道，“就在这时，我忽然发觉到我身后传来海水的波动。我一路下来便被某样东西跟着，就在我的背后！”
“那是什么东西？”曼施坦因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我认为它是一只龙类，也许就是胚胎里的家伙。我只看到了像海蛇一样的身躯在我身后游动，只不过那东西浑身黢黑，就像古代壁画上的图腾！”施耐德眼中闪过一丝狠辣，“当时的海水让我浑身冰冷，对那样的东西我我能为力，我觉得我就快死了吧。但是当我想到我的学生们也死在它手上，我心中涌现出一股怒气。那股怒气操纵我举起了手中的水下突击步枪，然后我扣动了扳机。”
“在一片漆黑中，我手中的ApS不断冒出火光，我不知道这样的攻击有没有效，但是我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我打伤了它！”
“ApS怎么可能打伤龙类？那东西只能用来对付蛙人，连条大点的鲨鱼都打不死。”曼施坦因说，“而且170米的深度已经远远超过了ApS的适用深度。”
“我不知道，但确实有浓郁的血腥味从氧气面罩的边缘往里钻，我身上没有伤口，那受伤的只能是那条龙。”施耐德说。“我能清楚地感觉到它就在我面前，我跟那个受伤的龙类在黑暗里面对面，很近很近，但我看不见它。”
“真是不可思议，难道是刚孵化的原因么？”曼施坦因说。
“后来它向我吐了一口气，就像是一股带着鲜血的寒流涌了过来。我的氧气面罩一瞬间裂成了碎片，我的呼吸道里面满是冰冷的龙血。我当场失去了意识。”施耐德表情还是有些惊惧，每当想起这件事他都会止不住的发抖。
“还好船上的伙伴发现我没有了回答便把我捞了上去，幸运的是救援直升机在几分钟后就赶到了。我醒来之后医生说我遭遇了极度严寒。我跟死神跳了一场贴面舞，吸入了它吐出的寒冷空气，零下200度，冷得几乎液化。瞬间我的半张脸就坏死了，脑部温度降到了零下，血液也冻结了，生还的几率是千分之一。医生尽了最大的努力也只是把我的舌头救了回来，在手术中我的呼吸道像是木乃伊的皮肤那样脆，一碰就完全碎掉了。我必须时刻戴着氧气面罩，每两三年更换塑料呼吸道，否则我就会因为呼吸系统衰竭而死。”施耐德拍了拍自己脸上的氧气面罩，“我这条老命全靠它帮我吊着。”
“你这次经历简直超过了我所知道的任何一次事件。”曼施坦因说道，光是施耐德在那里说着他便感受到了无限寒冷，仿佛自己就处于冰海底下。“所以后来呢，学校出手将那条龙抓起来了么？”
“没有，事发几个小时后我们用潜水机器人搜索，但是找不到任何痕迹。”施耐德摇头，“那条龙还活跃在世界的某处，我总有一天会抓住它的。”
施耐德起身看向大屏幕，上面离30分钟倒计时结束还有几分钟，“不过幸运的是，不久前，我们在日本海沟深处观测到了一模一样的心跳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