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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凯试图从沈鹤的表情上看出什么,可沈鹤那张扑克脸修习得实在太好。

“我之前潜伏在你家院子的时候,遇到过一个女生,虽然我没看清她的样子,但是从年龄和大致的外貌来看,和孟家那位基本一致。”

邢凯说的是苏木。

这也是件怪事,邢凯好像偶尔能看到苏木。

可比方说是现在,苏木就站在他跟前,他却完全感受不到她的存在。

苏木收回在他跟前挥来挥去的手,对着沈鹤耸了耸肩。

沈鹤的视线扫过她,最终落在邢凯身上,“抱歉,我家里并没有什么孟家大小姐,更没有你说过的什么女生,邢先生可能工作太辛苦了,偶尔也需要好好休息休息。”

话已至此,邢凯知道自己是问不出什么来的了。

可他这次来,本身也并不是为了追寻这个真相,他其实是来道歉的。

邢凯起身,对着沈鹤九十度弯下腰,“沈大哥,之前那篇关于你的报道,还有后来追踪你的事,我都要向你道歉,真的很对不起。”

见他迟迟没有起身,沈鹤十指交错于身前,语气带着几分轻嘲,“你想听我说什么?说你不用道歉,没关系,我并不在意,反正你也只是追寻新闻的真相?”

邢凯猛烈地摇着头,“不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当初知道事情的真相时,我确实有些失望和愤怒,所以才会写出那篇文章,认为是你的狂妄大意,疏漏了重要的线索和信息,所以才导致有人惨烈牺牲,也因为一些言论,误解你在危急关头,拿人命做两相比较,选择放弃那一个人……”

一些言论……

沈鹤嘴角抽了抽,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在主张这个思想。

飞艇上的人是人命,裴槿晨的人命自然也是人命,没有谁更加重要,不存在比较。

他确实是因为判断失误,所以没能救得了裴槿晨,可这不代表他曾经权衡比较过哪一头的人更该救这个问题。

如果可以,他一个都不会放弃。

“后来我反省过自己……因为你曾经攻无不克,算无遗策,我们潜意识里就认定了,你有能力救人,是刑侦界最后的希望,所以我们接受不了你犯错,我们对你莫名其妙的期望,又莫名其妙的失望,全然没有去想你已经尽力了……”

说着,邢凯弯曲的脊背有些发颤。

看来是真的感悟良多。

沈鹤轻轻笑开,“首先,我不是刑侦界最后的希望,现在仍然有许许多多的人奋斗在一线,或许我是办过几起还算漂亮的案子,留了个好听的名声,但这并不代表只有我能做到,这个世界永远都有人在守护。”

他起身扶了邢凯一把,让他站好,“其次,在当年的案件中,的的确确是我的失误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局面,是我没能救得了槿晨,为此我低迷了很长一段时间,也质疑是不是因为我行事太过于激进,所以遭人怨恨,这才连累了槿晨。”

邢凯似乎想说些什么宽慰他,但他抬手制止了,“曾经有人跟我说,‘探寻真相的目的,是为了让正义不被曲解,让善良不被掩盖,而不是在一场悲剧里,再创造另一场悲剧’,但这个人还告诉我‘若为众生求路,则需我为投石’,走上这样一条道路,是我自愿的,我本来就应该做好所有的心理准备,荣耀也好,指责也罢,这只是我选择这条路的必经之所,不足道也。”

苏木听着自己曾经说过的话,被眼前的男人用低醇温柔的嗓音徐徐道来。

心口那片空荡荡的位置,竟然灌注了无穷无尽的热源,让她好似听到了自己慌乱的心跳,还有兴奋害羞的无以复加的呼吸。

这是怎么了?她好像病了,得了一种神鬼都无法免疫的病。

“你回去吧,我知道是谁让你来的,回去告诉她,谢谢。”他拍了拍邢凯的肩膀。

邢凯眼眸闪动,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口。

傅雪臣送他到门口,邢凯盯着玄关柜子上那只黑不溜秋的小乌鸦,喃喃自语:“我记得这里应该是一只白……”

“什么?”傅雪臣提高音量问道。

“哦,没什么,我先告辞了。”

邢凯按了按头上的帽子,行色匆匆地一头扎进了黑夜里。

傅雪臣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才折返回去。

出了小区大门,邢凯拐过街角,上了一辆路虎车。

驾驶座上的女人涂着红唇,戴着墨镜,嘴里还嚼着口香糖。

她双手放在方向盘上,待邢凯坐进副驾驶后,她才从耳边摘下了一只小巧的耳机。

“主编,你都听到了。”

邢凯开口。

裴栀南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邢凯侧目看她,她声音听着不对劲,不会是哭了吧?

脑中警铃大作,邢凯立马找了个话题,“上回在甜品店拍到沈鹤和蓝萱的画面,还有沈鹤和段思明的对话都重新做了整理,删去了敏感部分,也符合警方想让公众对案情的知情控制在情色交易这一条线上,明天早上就可以发布出去了。”

裴栀南点点头,手指轻轻地揩过眼角,做出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行,你做得很好,这季度的奖金,我为你争取的。”

说罢,她发动了车子。

邢凯抱着自己包,侧身窝在座位上,视线有一下没一下地落在女人的侧影上。

“有话就说。”

裴栀南凉凉的声音响起。

“你……要不然把墨镜摘了吧,本来就黑,这样夜间行驶不安全,你哭也没事,我不会记在脑子里的。”

裴栀南抬手扯下墨镜,没好气地瞪了身侧男人一眼。

“放屁,我没哭!”

她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如果不是眼线有些晕染的话,的确看不出来她刚刚哭过了。

邢凯自然也不敢反驳她,毕竟这是他的领导。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不太好,裴栀南缓了缓,又道:“你知道什么是成熟吗?”

邢凯坐直了身子,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所谓成熟,就是在我二十二岁的那个早晨,安然地将妈妈送出门后,看着亮不起来的天,想念一个回不来的人,眼泪却不会再掉下来。”

邢凯知道,她说的是,四年前在听闻了裴槿晨死讯之后的自己。

“我从前性格不太好,任性妄为,每次都是姐姐替我善后,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人,漂亮又温柔,我从来也没见她生过气,我很依赖她,可是后来她恋爱了,在她的世界里,侵占她注意力的人不单单只有我了。”

所以她一直都很讨厌沈鹤。

从来都是。

这个男人像个混世魔头一样,闯进了他们姐妹的生活里,让她们从无忧无虑的孩童时期直接跃进了复杂多端的现实世界。

但她也不得不承认,他很了不起,他是这个世界上,她为数不多尊敬、崇拜的人。

虽然曾一度埋怨过姐姐被抢走,但她也偶尔会为以后家里多了一个这样厉害的姐夫,而偷偷开心。

他们总是一刚一柔地保护、照顾着她,为她遮风挡雨,也教她面对风雨。

她以为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的,如果没有那个意外的话。

邢凯今天对沈鹤说的那些话,何尝又不是她的想法。

面对丧亲之痛,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缓解,最好的办法是找一个人来恨,来怪罪。

沈鹤就成了这个出气筒。

可她也明白,沈鹤再聪明,也是一个人,是人就有力所不能及的时候。

所有人都可以怪他,但她不应该。

她最了解姐姐和他之间的感情了,她一直都明白在他心里姐姐是多么的重要,所以他绝对不会“杀妻证道”,更不会拿姐姐的性命和一群人的性命做比较,对于他而言,都是鲜活的生命,都同样值得珍惜和挽救。

可她控制不了那时还不够成熟的自己。

后来她也想向他道歉,想扯扯他的袖口,跟小时候一样,对他说,“姐夫,以后咱们还一样。”

可是来不及了。

沈鹤出国的当天,她找去了他的医院,扑了一个空。

此后整整四年,沈鹤杳无音信,他好像放弃了继续做侦探。

而这一点,也令她最为接受不了。

沈鹤当初是多么热爱这个职业,为了追寻真相,他可以几天几夜不合眼,为了搜捕一个罪犯,他敢上刀山下火海,他推掉了多少和姐姐的约会,出借了多少陪伴姐姐的时间。

可他居然就这样放弃了。

期间,她工作了,利用工作之便,也搜寻过沈鹤的踪迹。

可看到一蹶不振,颓废邋遢的沈鹤,裴栀南失望透顶。

时间累积着她对他的愤怒、憎恨,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那一天,他打电话给她,找她帮忙时,她隐隐约约觉得,他好像回来了。

他威胁自己,牵制自己,都让她想要热泪盈眶。

这样才对,这才是姐姐会爱着的人。

“主编……你是不是……?”

听完裴栀南的心路历程,邢凯的表情有些难以言喻。

这怎么听着,又变态又禁断呢……

裴栀南瞟了他一眼,空出手来赏了他一个暴栗,“想什么呢你,你以为你跟我说起沈鹤的时候,看着就很正常吗?”

邢凯不由笑出声来。

是啊,他们都一样追寻着那个男人的背影,期望有一天能成为让他正眼相待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