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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车直接押走了孙良。

这里是南郊,最近的派出所警力根本不足以支持完整这次追捕任务。

所以沈鹤想拖延时间,等到司正他们调集更多的警力资源,将附近所有关卡层层设防后,再捉拿犯人,就会易如反掌,否则打草惊蛇,兄弟二人逃脱了,再想捉拿,又不知道需要花费多少时间和人力。

这其中的设计环环相扣,万无一失,唯一的意外就是沈鹤高估了自己的身体情况。

他料想自己也没有那么不抗揍,不一定能当下活捉二人,可只是拖延时间、自保还是能够完成的。

可自打上次从无尽此间回来之后,虽然有牧翁出手帮忙,可他的身体情况也大不如从前,到底还是和孟汐的鬼魂体质有关。

“鹤哥,我接您去跟正哥汇合吧!”

见这头收尾差不多了,一名小警员跑到了孟汐跟前,她对这个人有些印象,刚回国时他跟着司正一起执行过任务。

孟汐担心司正他们那边还会出什么意外,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汇合。

话又说回到孙平身上,他一路开着车往南郊外走,原本他应该顺着东南方走收费站,但收费站处可能已经有了筛查,不如直接从南郊出发,不走高速,从农耕田野穿过去,夜奔五十公里,就能进入周边城市,南郊那边荒无人烟,原本的庄稼人要么进了城里,要么去了更远的城市,此时行动,不会引人瞩目。

他想,只要自己速度够快,就不会被追上。

可当他将车刚刚开出田野外,看着眼前呈包围状停着的数十台警车时,孙平竟瞬间有些恍惚。

进埋伏圈了。

司正已经换上了警服,站在包围圈的最前方,大灯照着那辆满是泥泞的轿车,司正拿起扩音器对着孙平道:“孙平,你已经被包围了,请立刻放下手中武器,双手抱头,从车内出来,重复一遍!孙平,你已经……”

此时,孙平根本听不见司正的话,过往的一切都像是电影一般在他脑海里闪过。

怎么会突然被抓住了呢?

他看着手中那把沾着沈鹤血的刀,手微微发颤。

难道这样就结束了吗?

司正喊了半晌,可还不见孙平出来,他避开扩音器,让身边的警员戒备,准备强行捉拿。

就在这时,孙平走了下来,他的手交叉放在脑后,垂着脑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司正连同两名警员上前,在看到司正正脸的那一刻,孙平眉间动了动,“是你!”

接着,他将高举的手放下,飞快地从腰后方抽出那把宰牛刀。

与此同时,孟汐坐在警车里,朝着南郊飞驰而去。

她心口呼吸有些困难,也不知道是沈鹤的身体不适,还是她自己有什么异常反应。

扭头看向窗外星星点点的人间灯火,她深呼吸着。

她在那透着夜幕的玻璃上看到了沈鹤有些凌乱的模样,额角的碎发沾了汗水扫到了眼角,手臂上是被孙平拿刀刮开的伤口,再往上,旧伤撕裂般疼痛着。

可即使是这样的沈鹤,也透着一种颓圮的矜贵,失去血色的嘴唇,和明亮的眸子,充满了破碎感。

看着看着,她就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她蹙起眉来。

就在她想要看清那双瞳孔里的自己时,她耳边传来巨大的心跳声,头顶上有一种要被强制抽离的感觉,瞳孔里的人形聚了又散,她的大脑陷入了瞬时的空白。

而在这空白里,她看到了身穿绿色圆领t恤,白色宽松衬衫作外套的男人,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他的白色衬衫被血染红了大半,手里的宰牛刀上挂着从他手臂上留下来的血,滴滴答答,一双不能瞑目的眼睛久久地盯着前方。

是孙平。

“快,打电话给司正,让他告诉孙平,孙良现已捉拿归案,让他不要负隅顽抗,投降还有生机!”

她语速飞快,几乎是拽着人的衣领说话。

那小警员愣了愣,在察觉她不同寻常的急切后,立马拨通了司正的电话,将她刚才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司正在那头也不知说了什么,小警员握着手机的手僵住了。

直到电话挂断,在孟汐急切的眼神中,小警员回过头来,默默道:“孙平持刀袭警,被当场击毙。”

来不及了。

次日,沈鹤是从病床上醒来的,睁开眼睛就看到垂头丧气漂浮在身边的孟汐。

再一扭头,是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傅雪臣。

沈鹤张了张嘴,声音艰涩道:“雪臣,饿了。”

听到声音,傅雪臣立马起身走近沈鹤,端详了他一番,确定他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后,才松了口气,“大哥,你用不用得着每次办案都这么玩命,还好都是些皮外伤,你这个胸口跟着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沈鹤眨了眨眼,又重复道:“饿了。”

傅雪臣那连珠炮式的发言才打住,他抬眼瞄了一眼沮丧的小女鬼,心领神会道:“行,附近有个大超市,我去买点东西,顺便给你点个馄饨回来。”

“嗯。”

待人走后,沈鹤扭过头来,看着趴在他床边,一脸倒霉相的孟汐,“在想孙平的事?”

他虽然中途晕了过去,但在孟汐催促警员给司正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醒了过来,只是身体太痛,他没办法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所以,他也听到了孙平被当场击毙的话。

他推测,孟汐一定又是像从前一样,预知了孙平的死亡场面,所以才会想救他一命。

听到他的声音,孟汐抬头看向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孙平杀了那么多人,就是活着伏法了,最后量刑也难逃一死,你不用太过自责。”

他想了想,决定先安抚少女。

“沈鹤,他不单单只是杀人,他还侵犯了那些女性,他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应该听法官宣判他的罪行,而不是在被带走的前一刻,畏罪自杀。”

沈鹤歪了歪脑袋,“畏罪自杀?”

“司正说,当时他抱头下车,让警方靠近,随后做出要举刀反抗的姿势,才被击毙,他不想活着去面对刑法,去承认错误,更不想他哥哥为他背锅,所以他选择一死了之,他是一个懦夫,他逃避了一切,面对绝望的未来,他一刻都不愿意多待。”

孟汐的声音微微发颤,又恨又哀,“可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这样的人,做错了事,不愿意承认错误,不肯为此赎罪一求原谅,想着,大不了就是一死,把生死看得这样无足轻重,可那些因他们而死的人,是多么的想要活下来,我看过尸检报告,所有被害人生前都有剧烈的挣扎,哪怕是在被侵犯之后,仍然有想要活下来的夙愿。”

想要活的,却活不下来。

无所谓生死的,大不了就是一死。

如此轻贱人命,视生死如同儿戏。

这样的人最可恨。

沈鹤抬起插着针管的手,虚虚地悬在空中,贴着孟汐脑袋的轮廓,来回晃了晃,好似在抚摸她的脑袋。

他理解她的无奈和痛心,他也曾为这些愚蠢的罪犯而愤怒过。

所以,当时他才会想要活捉孙平、孙良两兄弟。

“对于许多犯人来说,是犯罪成本太低,可对于像孙平这样的人来说,是教育的缺失,他没能明白生命的可贵,也无惧于法律的谴责,这是人性给社会上的一课,只是代价十分惨痛,我们无力挽回逝去的生命,但至少不要因此成为我们迈向未来和希望的阻碍。”

男人眼眸弯着好看的弧度,里面浸满了热烈的情愫,“总会好的,孟汐,世界总会变好的。”

他第一次这样郑重地在她面前念她的名字,声音像陈酿的美酒,让人心荡神怡。

两人目光交汇之处,温柔缱绻,浪漫四溢。

“沈鹤,我……”

“鹤哥!老师让你没死就滚过去找他,你托他办的事有信儿了!”司正的大嗓门大喇喇地从门口闯了进来,伴随着他将门一把推开的巨大动静,搅乱了一室的氤氲。

司正拎着好几篮水果和鲜花,颠颠儿地凑到沈鹤跟前,“鹤哥,弟兄们的慰问,你……咋……了?”

对上男人阴恻恻的眼神,司正咽了咽口水,“我……打扰到你休息了?”

男人没说话,还是死死盯着他。

司正擦了擦额头上莫名冒出来的冷汗,“除了给老师带话,替兄弟们带花,我来还真有正事!”

你小子最好是有正事。

“审讯张良的时候,他交代,除了第二起奸杀案外,另外三起孙平都是受人指引后,才实施犯罪的。”

“指引?”沈鹤侧目。

这个词和指使只差了一个字,但意义就截然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