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88小说网!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咔哒,咔哒……

“机械之心”负责夜班警戒的队员摆弄着桌上一枚枚形状各异的金属零件,这些零件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凹槽,凹槽中填充着多种非凡材料混合制成的胶体,能够让灵性以较小的损耗快速传递。

随着零件的不断拼合,那些凹槽连接构成了堪比人类大脑表面沟回般复杂的回路。队员一边将零件相互拼合,一边记忆、理解着那些凹槽连通排布的规律,时不时用纸笔记录下什么。

这时一杯散发着热气的咖啡被轻轻放在了她的左手边。队员抬起头,很不见外地对送来这杯咖啡的精干男子露出笑容:“谢谢队长!”

“机械之心”的队长同样端着一杯热腾腾的饮料,只不过里面是加了牛奶和糖的茶水。

他坐到了宽大书桌的另一边,看了眼队员正在摆弄的东西,眉头微皱:“对于‘通识者’来说,记住最常用的组合范式就可以了,我不要求你掌握神秘学上的设计和运行原理。”

“但我想试一下。”队员笑眯眯地放下了那些零件,端起咖啡啜饮一口,发出了舒服的喟叹声,“而且,值夜班太无聊了,要是不动动脑子的话我肯定会睡着的……”

她边说,边随手将垂落下来有些遮挡视线的黑色发丝别回耳后。队长把视线移开,没有再说话,默许了队员小小的探求欲,而且,凌晨时分的夜班确实很无聊,找点打发时间的事情是人之常情。

如果不是人手不足,他是不会让新人跟着自己值夜班的。

他也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大冒险家》,从书签位置翻开,放松心情阅读了起来,没有注意到队员看到他拿出这本书时手抵嘴唇掩盖笑意的样子。

两人各自沉浸在手头的事物中,直到一阵低沉急促的钟声突然鸣响。

队员先是吓了一跳,但很快回想起了工作手册中相应的内容,不比队长慢几秒地起身奔到了房间角落的巨大柜子前。

这不断发出震耳钟声的立柜外表看似一台座钟,只不过背后和侧面密布着管道和拉杆、转轮等等设施,上方还延伸出一个潜望镜般的装置,正面盖板上也比寻常座钟多了十几个表盘,表盘上镌刻的不是数字而是各种各样富有象征意义的符号,纯银打造的指针在这些符号间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来回跳跃。

队长扫了一眼表盘读数,脸色微变,一把拉下潜望镜头吩咐道:“我来解读数据,你负责观测!”

“是,队长。”队员立刻将眼睛贴到镜筒上,根据队长的指令,转动转轮调节潜望镜的角度。

随着她的动作数十组齿轮连杆开始活动,在最外侧的套筒指向了正确方位后,内部的透镜组随即开始微调以寻求最清晰的画面。队长则在给出指示的间隙拉下侧方被涂成红色的拉杆,打开了设备的“神性图案过滤装置”。

这并不影响队员的视野。随着透镜组调整完毕,她看到了贝克兰德桥南面不远处,那座即使在夜色中也因金黄色外墙而足够显眼的丰收教堂此刻已经坍塌大半,断壁残垣被熊熊燃烧着的蓝紫色邪异火焰包裹,宛如一支燃烧在幽冥间的火炬。

“……”队员看得长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磕巴道,“大、大地母神教会……被袭击了!”

她话音未落,一个巨大漆黑的人形轮廓从建筑的废墟中站起,挥舞着拳头,用超乎寻常的恐怖力量轰然了凝聚得近乎固体的蓝紫色火焰!

看到那身影的瞬间,队员清晰地听到了镜片在管道中噼里啪啦碎裂的声音,那声音比她思绪转动得还要快!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猛地抓住她的肩膀向后一扯,让她失去平衡地后仰身体拉开了与镜筒的距离,也让她的双眼逃过了被迸射而出的水晶碎片洞穿的命运。

直到碎片稀里哗啦掉落在地,队员才后怕地打了个哆嗦,但她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凭借超凡的记忆力将刚才看到的景象准确转述给了队长。

后者听罢面色愈发沉重,他安抚性地拍了一下队员的肩膀:“做得好,现在去给黑夜、风暴两大教会和军情九处发无线电报,告诉他们大地母神教会动用神性容器,疑似遭到半神层次敌人袭击!”

队员没有迟疑地回到桌边操纵起了那台无线电报机,她飞快揿动按钮发出得得得的电码声,于是在城市的不同角落,对应的机器发出阵阵嗡鸣,引起了值守人员的注意。

地基被摧毁大半的丰收教堂摇摇欲坠,唯有悬挂在墙上的圣徽仍散发着莹莹的光芒,在它的下方,原本舒尔茨神父所在之处已经看不见人影,只见到一个高达四、五米的土堆。这土堆似乎有着生命般不断颤动,像是在呼吸。但随着时间推移,土堆颤动的幅度愈来愈大,暴露在外的部分逐渐浮现出粗略的人形,就好像一个泥石捏就的巨人正在挣扎着从地面站起。

而在地底,外形比起人类已经更像是怪物的艾文停止了践踏的动作,抬起头看了一眼,随即将怀里的女孩抱得紧了一些。

他用嶙峋如爪的手掌抚摸了下玛琳的额头,动作很轻,“待会儿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出声,不要睁眼。”

“好!”

玛琳先是用力点了点头。其实从一开始她就没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艾文是来救自己、帮自己的。她瘦削的身躯依偎在怪物般的躯体上,因为紧闭着眼睛看不到艾文现在的样子,因此只觉得温暖,并没有多少害怕。

她停顿了一下,小声问道:“教父,你一个人打得过那么多人吗?”

“打得过啊。”

艾文轻松地回答着玛琳的问题,也不管她是否能听懂:“又不是大地母神真的神降,只是一点遗留的神性罢了。”

说着,他抬起手打了个响指,蓝紫色的硫磺火焰遇风狂长,好像没有实体那般穿透了地面缠绕上整栋建筑,尤其重点灼烧着那枚散发光芒的生命圣徽。

从生命圣徽中流淌出的虚幻泉水和植物影像受到干扰,顿时变得更加飘渺不定,好像随时会消失。

那抽象的婴儿眼看硫磺火焰就要将自己淹没,当即长大嘴巴,放声大哭起来!

应和着婴儿尖锐的哭声,圣徽之下晃动的土堆终于不断高耸,从中分娩出了一个完整的巨大的,由泥土、岩石与植物构筑而成的炼金魔偶!

这具泥石魔偶有着圆滚却小得不成比例的头部,身体高近五米,四肢呈现圆柱形,能够生长延伸的植物则充当了关节与末端的手脚,确保魔偶的动作足够灵活。

它看似灰突突的身体表面有不少花纹闪烁着灵性的光辉,令人仅是注视,就会感到头痛欲裂,难以承受。

在一拳挥起拳风熄灭了焚烧着圣徽的硫磺火焰的同时,原本被坍塌建筑掩埋的地面随着魔像的意志向两侧裂开,露出了正站在原地,满是好奇地向上张望的艾文。

魔偶没有五官,却好像看得到艾文的位置,它另一只手臂随即挥舞起来,握拳重重砸向艾文所在之处。

此时此刻,艾文脑海中闪过的灵性预警却无关这只硕大却迅捷的拳头,而是地面大范围地凹陷并化作流沙般质地让人无法拔出双脚的画面。

借助这种危机预感,他在向侧方跃出躲避巨拳的同时展开了背后覆盖有薄薄肉膜的丑陋双翼,短暂滑翔了片刻。

半神层次能够展现的神话生物形态并不完整,艾文无法依靠这双蝠翼真正飞起。而魔偶也看准了这点,躬下了庞大的身体,操纵着植物和泥石飞快在艾文头顶构建起层层的阻碍,试图将他彻底压制在地面。

“没达到真正的半神层次……”后者有些遗憾地嘟哝一声,左手虚握,从虚空中抽出纯粹由火焰构成的煊赫长刀,由下至上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炽热暴戾的血红剑芒,并随之用恶魔语吐出了邪恶污秽的诅咒,“‘堕落’!”

诅咒所到之处不论是有生命的植物还是没有生命的泥土岩石都被略显粘稠的漆黑液体所包裹,变得极为脆弱,被随后而来的剑芒轻易斩断,无法再构成阻碍。

在落下的纷飞灰烬之中,艾文扭转身体找到一处坍塌的建筑残骸作为落脚点,凭借强悍的身体素质,再次悍然向上跃起!

他头顶两根盘曲羊角开始燃烧,那碧绿色的眼眸中没有一丝一毫情绪上的波动,艾文眼中所见的已经不是被摧毁大半的丰收教堂,而是色泽各异的情绪与欲望的光辉,而且范围远不止一座教堂、一条街道!

作为“魔鬼”,作为货真价实的半神,他无需预先留下种子或等待对方情绪波动,就能在一定范围内让所有目标陷入迷幻状态、摧毁他们的理智!

他眼下选择的目标除了眼前实力接近半神的魔偶外,还包括月季花街丰收教堂附近所有民居内被异动惊醒的普通人!

那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普通人本能地因爆炸声和地面传来的震动感到惊恐,这种惊恐在半神的刻意催动之下飞快地失去了控制,狂乱的欲望和冲动统治了一切,不少人在这种几乎要将心脏撑破的恐惧中冲出家门无头苍蝇般喊叫着四处跑动,在他们眼中周遭仿佛已经变成了地狱,没有任何安全的地方,只能不断不断地逃离那些存在于他们臆想中的恐怖事物,即便在奔跑中跌断了胳膊,撞破了头颅,也无法从迷幻中清醒过来。

魔偶想要继续阻拦艾文的动作有不小的停滞,同样受到了精神层面的冲击——一个真正的炼金魔偶本该免疫类似的非凡能力,然而这具魔偶的深处并不是充当运算中枢的炼金核心,而是舒尔茨本人。

舒尔茨本人,不过是个毫无天赋的序列六罢了。

艾文的嗓音层层叠叠响起在舒尔茨耳畔,极尽嘲弄之情:“真是搞不明白,那个即使教堂被推倒都不会低头看一眼的神,究竟有什么值得你为祂去死的价值?”

深陷在魔偶体内,皮肤的颜色和质感都无限接近于泥土本身的舒尔茨神父做出了一个微不可查的抬头动作,魔偶随之看向那因为墙壁倒塌而掉落在地,灵性气息几近消散的圣徽。

一种厚重堪比大地震颤的声音隆隆响起,普通人的耳朵甚至难以从那低频的震动中分辨语句,但艾文半神化后敏锐的感官从中听出了话语。

“农人想要土地丰收,只需勤恳地耕作。神的垂怜在那之后。”

低声自语着,舒尔茨抬起千钧重的手臂。魔偶双臂舒展,原本坚硬锋利的身躯变得柔软,以魔偶为中心的地面像大海一样泛起波澜,砖石地面分解成流动的沙土把那些乱跑的人固定在原地,随后沙土中蔓延出星点绿色,属于不同季节不同地域的植物在非凡能力的催化下违背常理地蓬勃成大片绿洲,将人们包裹。

绿洲中既有散发着淡雅香味的柠檬草、素雅安宁的夜香花,也有鲜红的巨大花瓣上点缀着形似骷髅的灰白色斑点的南大陆鬼面花,它们中间或夹杂着只在弗萨克极北之地开放的细小北极罂粟。

安宁、死亡、沉寂……这些植物此刻并非以实体存在,而是展现出各自神秘学上对应的象征,帮助人们对抗被魔鬼鼓动起的过量欲望。

在人们头顶,来自雨林深处的藤蔓植物蛇形爬动编制成网——这种被南大陆祭司用来熬制具有致幻效果“死藤水”的植物被认为与灵界有着深刻联系,能够一定程度阻碍灵性的传递。

魔偶伏低身体如同护崽的母鸡般面对着艾文,不再主动发起攻击。

察觉到非凡能力的施展被干扰,艾文却颇为惊喜地“咦”了一声,认真观察着被魔偶掌管的那片区域。

如此昂然的生命力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他忍不住抚摸了下自己此刻平坦的腹部,不久之前那里面还有个同样茁壮的胚胎寄居在他的血肉中用力生长。

当然要是让艾文自己形容,他会说那是一个胃口很好的怪物,正一口一口地从内部将自己吞噬殆尽以获得破茧的资格。

魔鬼打了个寒颤,直到现在脑海中都残留着被从体内撕扯开来的幻痛——更令他恐惧的是,哪怕去除了胚胎晋升为半神,他仍然会在血月之下做梦,梦到那个胚胎完整地诞生了。

它生长得很快,从一团无意识摆动肢体的肉块到覆盖大地、发出无法被理解的鸣叫声。而在梦中艾文的视野不断变得狭窄,他最初能看到那个胚胎从自己敞开的肚腹中爬出,而后那家伙越来越大最终占据他的全部视线,这时艾文会觉得自己回到了某个湿润、温暖而又黑暗的地方,听到了成千上万沉闷的怦怦心跳声,交响乐般鸣响着。

最终伴随着溪水流淌的声音,他的眼前会重新出现一丝光芒,他会看到一片青绿色的荒原,看到一张湿漉漉的肉色巨口把自己“吐”了出来。天空是漆黑的。漆黑的天空张开了无数肉色的口子,让一个个被粘液包裹的古怪生物坠落于地,而后它们重叠在一起耸动,分开时诞下更多抽搐着的肉块,和一开始爬出他肚子的东西一模一样。

他自己也并不例外地拥抱着兄弟姐妹不断交媾,以自己为养分孕育出全新的生命。

就这样重复着孕育又被孕育的过程,一次又一次,直到从梦的深处惊醒,找回思考能力……做过几次这样的梦之后,艾文终于不得不承认,只是将胚胎杀死,并没有中止自己被污染的进程。

艾文散去手中火焰长刀,静静注视那一片开满虚幻花朵被魔偶保护在下方的绿洲。被他保护在怀中的玛琳挪动了下身体,有点不敢相信似的低声说:“教父,我闻到了花的味道……”

魔鬼嶙峋的手爪蹭了蹭小姑娘毫无防备的后颈,艾文不愿意承认自己正感到恐惧,以至于需要抱着个什么活物才能缓解紧绷的情绪,就像抱着小猫小狗抚摸它们的毛发一样。

可随即他的脑海中骤然闪过几个画面,那是夜色骤然深沉,一把苍白骨剑无声洞穿他的胸膛;那是狂风呼啸,惊雷乍起,银白电蛇密集如雨般倾泻;那是一枚血色眼球被捏碎,自己身体上却随之蔓延开破裂血痕。

北大陆的教会反应这么快?艾文心中一惊,不再犹豫,面对魔偶与绿洲闭上眼睛,竭力构想着梦中那片青绿色的荒原,再将自己和玛琳放置进其中。

于是魔偶体内的舒尔茨忽然感到自己所剩不多的灵性狂乱而不受控了起来,连带着被创造出的魔偶对他的指令都缺失了反应。在他保护下的绿洲和那些只余象征的植物开始无止境地蓬勃,欲望被驱散了,然而更加可怕深沉的宁静、死亡与衰败依托着植物的象征笼罩了下来。

许多刚刚在恐慌中心跳过速的人们此刻心跳又骤然接近停摆。他们深陷在迷蒙之中,面部与裸露的皮肤上血管鼓起呈现青黑色,口鼻开始涌出鲜血。

有谁在争夺这片区域“生命力”的控制权……舒尔茨神父瞳孔张大,作为对应领域的半神他几乎不可能对这种力量失去掌控!

舒尔茨下意识看向艾文,视线中那道狰狞非人的身影却凭空消失了。

道格拉斯用仪式银匕割向自己的手腕,仅供仪式使用的匕首并不锋利,他尝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索性直接将手伸到安托尼亚面前催促道:“你来。”

闪光术惨白的光芒照亮着方圆五六米范围,安托尼亚的样貌有些可怖,他半张面孔连带着左眼被撕碎,血肉粘连成条挂在骨头上,肉眼可见地蠕动着缓慢愈合,展现出血族不俗的体质与恢复能力。

而被他抱在怀里陷入昏迷的安缇娜情况则不容乐观,就算超凡的恢复能力也无法兼顾如此多深可见骨的伤口,只是让她在这种情况下也保持着微弱的呼吸,没有直接死亡而已。而眼下能给她足够灵性补充的,只有道格拉斯这个人类的血液。

安托尼亚没有说话,抓住道格拉斯的手腕拉到嘴边用力咬了下去。

长达数厘米的尖牙轻易划开皮肤留下开绽的伤口,非凡者充裕的灵性让安托尼亚本能地喉头滚动,做出了吞咽的动作。血液滑入胃袋中的感觉十分甜美,引得他残留在血脉深处的捕食欲望蠢蠢欲动。

但视线的余光落到姐姐身上时,安托尼亚喉咙里滚出一阵低吼,他用空余的手抓住自己下颌用力,在脆响中卸下了自己的下颌骨,强迫咬合的牙齿松开。

道格拉斯立刻将手抽回来,放到安缇娜嘴边,血珠不断涌出汇成细流顺着手腕滑落进安缇娜口中,一两分钟过后,注意到安缇娜眼睑微颤,口中犬齿也开始变长变尖,道格拉斯悬着的心略微放下了些许。

他重复着握拳又松开的动作好让血液被泵出,安托尼亚抱着安缇娜,右眼的血色比平时更加鲜艳。他们头顶和脚下是湿润的泥土,在昏暗环境中好像两堵横过来的无限延展的墙壁,只留下勉强能够站直的缝隙。

几分钟前,道格拉斯还没从血液如泉水般从碎石间涌出的场面前缓过神来,就在剧烈的晃动中脚下一空掉到了这个地下洞穴般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