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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庄赵氏族人南迁以来谨遵袒训,以务农为业,恬淡度日不与世争,除赵大官人担任了里正,时时与县衙一班人打交道外,只有赵倓恒赵二爷打破务农惯例走了出去做行商,所以外界颇为火爆的《西游记》在赵家庄居然知名度跌至冰点。

赵琛接话凑趣说,“伯父既赞那话本,不若与我等分说一二,且让小侄也乐上一乐。”

谢春风虽被老板下了封口令心思依然活跃,闻言诧异地看向赵瑔。看样子老赵居然不知道《西游记》作者是谁。帅道人眼神飘忽,寻思要不要当场接破。

“有趣,委实有趣,诸位听老夫道来。”赵大官人丝毫不知自己做了儿子忠粉,当即捡“美猴王大闹天宫”等精彩内容说的众人心驰神往。

等赵大官人口干舌燥住了嘴,前院一干人纷纷叫好。赵二爷在兄长身边赞说,“果然有趣,愚弟定要讨来一观才好。哎呀,今日酒坊落成,愚弟核算过度支,兄长怕是不信吧,拢共耗钱五万七千八百一十贯。”

大宋的经济空前发达,史料载“百万者至多,十万以上者比比皆是。”但赵家庄显然不够称富,五万多贯对乡村农人而言是个巨大的数字,席间嗡声一片,赵氏族亲交头接耳,为五万多贯建酒坊多还是少争论不休。

“好好,有二弟总管为兄一万个放心。”赵大官人双眉扬起,讶然笑问,“如此巨厦……上下三层,竟只费钱五万贯?”

“千真万确,愚弟算了又算,半分不假。若非瑔儿力主以钢筋水泥替代砖木,只怕所耗铜钱靡巨,且酒坊何时建成尚未可知。兄长,此番瑔儿居功至伟呀。”赵二爷语气欢快,像极力为赵瑔请功戴大红花评先进个人。

“好、好好好。”赵大官人抓耳挠腮笑难掩口,本想狠夸儿子几句结果乐昏了头只是一个劲说了七八个“好”。

“愚弟细算下来,仅瑔儿那、那中心便用钱达三万贯。”赵二爷笑容依旧,仔细看能发现多了一些深长意味。“兄长可知……那中心何用?”

“当然是……也?”赵大官人仿佛舌头打了结,想了半天也没头绪,眼神转向了赵瑔。

赵瑔心头一紧。花了这么多钱?没觉得嘛。

“兄长,非是愚弟悭吝,你我两家出钱做的是酒坊生意。”赵二爷笑眯眯从怀里摸出一张纸,“瑔儿支领的钱物细帐愚弟已单列出来来,请兄长一观。”

事发了。赵瑔掐了一把大腿。建科研中心贪大求全以致费用一涨再涨,整体建筑面积几乎比原规划扩大一倍,赵瑔甚至把冶炼、火药火器研发制造场所也圈进去了,实际上“科研中心”从未挂牌起已演变成了研发制造一体的大工厂,可以相见工程量有多大,而且为防火防爆墙壁特别加厚,原定的工期也足足拖后一个多月,只不过赵二爷这个外行看不出其中门道,否则早就跳脚找大哥告状了。

“嗯、嗯,这个嘛……,”赵大官人捏着帐纸看了很久。

建科研中心是赵瑔的私心,第一次挪用公款没经验,他既未巧立名目将费用分摊,也不可能找谁把发票上写成办公用品。追根究底,赵瑔从未动过以科研中心为自己谋私利的心思。但明摆着一个“挪用”的事实跑不掉。

几度想辩白几句最终还是没吭声,赵瑔心说清者自清反正哥们问心无愧。

赵大官人好生作难,三万多贯用在“科研中心”上头,关键是到现在没人明白“科研中心”是干嘛的,有心偏袒赵瑔也找不出过硬理由,老赵捻须故作沉吟实际上心里像到处爬行着舞螯蟹子。

品行方正的柴高荣脑袋一热,“东翁,在下有一惑不解,不知可否请二爷指教?”

“柴先生但讲无妨。”赵大官人心头一松。

“二爷,若无新法建酒坊,不知如何算筹花费?”秀才哥冲赵倓恒拱了拱手,“在下不通此道,若以往昔砖瓦栋木之法建成如今这般大酒坊……五万贯能否?”

柴高荣寥寥数语宛如一连串掏心锤,赵倓恒半天没吐出一口气。请匠人烧砖瓦、伐木阴干作大梁,仅是时间上的延宕也让人吃不消,如果全然外购只怕将是一笔惊人开支。尤其赵倓恒原本最满意的“大”字,即酒坊不搞便罢要搞就要搞大,换句话说“大”字就意味着建设费用刷增,如果日升隆满足于信州一地销售,那么常规乡村小酒坊的投资也不会高到哪里去,问题在于所有的人尤其赵倓恒雄心万丈地把整个大宋酒类市场视为盘中餐囊中物,多大规模的酒坊才能支撑起他的大胃口?

一句话,不用钢筋水泥想俩月建成现在这么庞大的酒坊,五万贯门都没有。要知道按使用面积算上下三层的大厦比半个赵家庄都要大上一圈。

“莫说五万贯,便十万贯怕也捉襟见肘不敷支用。”赵彬作为帐房师爷,心算术比一般人快了数倍,把脑袋摇得拨郎鼓一样说,“前年县上有名的邓通邓员外修六安园,实打实费了三十七万贯。”

“这般比较不妥。”赵大官人曾陪同县尊赴六安园赴请宴,对铅山首富家的豪宅了解更多。”邓家那新居极尽匠心之能事,处处繁花异草奇石,楼屋更是梁檐重彩,自然费钱。”

“好,十万贯建酒坊,可有谁另有说辞?”柴高荣抖开赵瑔阻拦的手臂,如同好斗的公鸡挨个盯视众人,尤其在赵二爷脸上停留最久,。“赵小官人新法省钱达五万贯之巨,诸位作何想?”

赵大官人吧唧吧唧嘴,嘉许地看着西席先生。到底是读书人明理,为学生仗义直言,更一举为大官人自己解了围。

“咳,酒坊……瑔儿居功至大,哈,老夫亦是、亦是……能省则省嘛。”赵二爷面对众人含义不明的眼神,尴尬四顾解释说,“桥归桥路归路,瑔儿新法为我两家省钱当不吝奖褒,然则大举整建甚中心也是有的嘛,老夫问上一问有何不可。”

“叔父所言极是。”赵瑔站起来施了一礼,“侄儿少不更事自作主张实是不该,父亲、叔父,孩儿挪用的三万贯待酒坊盈利后从孩儿的股利中扣还,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