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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两个衙役的说法,赵彬、匠人还有保安嚣张如斯,究全是乡间横行的痞霸作风。

“怪哉,我县治下竟有如此无法无天的刁民乡蛮。”郑吾士满面怒容,“尔等当着县尊大人的面尚敢放肆,可见狂悖到何等境地。本官倒要问一句,是谁给你们撑腰,殴打官差、藐视上官、惘顾礼法?”

县太爷当面,匠人、保安们畏畏缩缩相当老实,两名衙役横加指责时虽时有不忿,畏于官威还无人出言相抗,及至县丞郑大人不但为今日事件定了性,更火上浇油把事件扩大化,匠人们终于打破沉寂纷纷鼓噪。

“赵先生一贯斯文,岂会出言辱人。”“狗官差端的一张利口,倒打一耙反有理了?”“官老爷莫冤枉好人,我等皆是良善之辈.”

“肃静!肃静!”吴起凤连连叱喝。衙役们站成一排护在大人们身前,水火棍咚咚杵地,口里大喊“威武”。

县衙门升堂问案作派自有其慑人之力,场面安静了。

县尉大人本以不苟言笑出名,此时更铁着脸如择人而噬,“尔等不得聒噪!有县尊大人在此,铅山便是一片晴空朗朗,魑魅魍魁遁形。再有扰乱秩序者,一概严惩!”

清咳一声,刘承业的目光缓缓扫视过去。事有蹊跷,赵倓弘在县衙向来以装糊涂不得罪人为宗旨,何以今日猪油蒙了心一举恶了县里所有领导?

县尊大人探寻的目光在两个涉事衙役身上停了停。又不着痕迹地在郑吾士身上驻留片刻。其中一名衙役小头目名唤王全,所闻其常与县丞有私人交往。

回视赵倓弘时,县尊大人有了一丝恍然。他想起了曾被自己当堂下令打得皮开肉绽的郑有吉。说不得,今日之事的出处便在于此。

县尊大人踌躇再三。无凭无据的猜测济不得事,责罚酒坊一方更会激起民愤落个昏庸骂名。我戳!老夫今日坐蜡如斯。县尊大人不留神捻断了两根心爱的长须。

“小子赵瑔,见过刘大人,见过诸位大人。”赵瑔从人群后挤过来,施了一圈礼才站直腰。“一别多日,刘大人风采更胜往昔。”

县尊大人勉强动了动面部肌肉算是笑过,“唔,原来是赵家的麒麟儿呢,不好好温书跑来作甚。”

“好教大人得知。”赵瑔笑的极其阳光,“此人名赵彬,乃我赵氏族人。此人性情温良,又善于书写记账,故而在酒坊做了管事。”足足比常人高出半头的赵彬站在人群里如鹤立鸡群。

“不料这厮今日竟丧心病狂,做出辱骂官差先人之事,引发我赵家庄前所未有之轩然大波。小子听闻忧心忡忡,哪里还有心思浸沉诗书呢。”

县尊大人又开始捻胡须了。赵瑔虽然精准地把住了整件事的脉络,起因就在赵彬这里,可是王全一口咬死是赵彬先骂人,于情于理王全的愤然掌掴都站的住脚。

小厮三元悄然挑高了八字眉,小官人假模假样的痛心疾首令他想笑又不敢笑。有戏!三元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搭挡配戏。

“老……老天在上,这一掌挨得莫名其妙。”赵彬平日里“老板、老板”叫的顺口,所幸还算机灵,临时又改了口。苦笑中暗忖,万一势不由人,自己便认了霉头,只别牵累了他人才好。

“此事……”“且住!”

赵瑔扮起了刚正无私的包公,手掌一竖阻止赵彬继候说下去。“是非屈直不能听你一家之言,巧舌如簧、颠倒黑白瞒得过天下人也瞒不过神明。”

几个意思?所有人都糊涂了。不管何方神仙、哪怕是过路的,也不会按下云头,“咳,这事儿乃本仙亲眼所见,是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道长原来在此,倒让小子好找。”赵瑔远远冲谢春风招招手,“喜出望外”长揖到地,“前日小子书房有鬼物作崇,幸赖道长法力通神,驱鬼祛邪、还我乾坤朗朗。”

“某、我…你……”,谢春风手脚不知往哪里放了。

赵瑔上前抓住谢春风的袍袖,“道长万莫推辞,还求道长再度作法请神,小子断少不了道长的香火钱。”

请神?作法?谢春风后背上的阴阳太极图在众人眼里愈加神秘,

“嘶……小、小……小事耳。”谢春风情商有待商榷,但智商绝对岗岗的。脚上被狠狠一蹍,硬生生把“小鬼”咽回肚里。至于高人范儿,那都不必扮,尘风子道长从来都是眼高于顶。

“多谢,多谢道长。”赵瑔松了口气,”三元,快去把道长作法的那摞黄纸请来。”

“是,小的这就去。”小厮跑得如火烧屁股。“把黄纸请来”外人不明就里,曾经被自己的血手印吓掉魂的三元哪会不明白。

赵瑔回过身恭恭敬敬向县领导们施礼请罪,“刘大人,诸位大人,小子冒昧擅专,还请大人降罪。”

县尊大人苦无良策,心道正可借机拖延,且看这娃儿能作出朵什么花。“无妨,本官乐见其成。”

“瑔儿,不可胡闹。”赵大官人心急如焚,当着县领导们的面又不敢说破。谢春风的来历之前孩儿已介绍过,为何健身教练摇身一变成了捉鬼驱邪的法师?行业跨度也太大了吧。

“父亲请稍待,孩儿自有分寸。”赵瑔也是没有办法才出的头。今天这事必不能善了,就算县令再有心回护,为了所谓官家威严,日升隆停业整顿、肇事者赵彬咖号三日已是最轻的处罚。代理招商会的请柬早已遍撒出去,与会日期即将到来,兴冲冲从各地赶来的各大商号代表看到的是日升隆大门上的封条……。赵瑔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有人要毁他的辛勤劳动成果?有人要作死!

赵彬以及酒坊匠人们是什么样的人?赵瑔心中冷笑,问题就出在这两个衙役身上,恐怕一直叫喊要找“刁民主使”的县丞郑吾士更脱不了干系。

捉贼拿赃、捉奸拿双。没有证据的事却不能放在明面上讲,这个道理古今一致。

“铁汉三何在?”“到”,膀大腰圆的汉子应声而出。

“打一盆清水来,”“是”。要不说昙耕对保安队的军事化训练得到最高领导的大力支持,就这雷厉风行的劲头也值得点赞。

人群中匆匆赶来的柴高荣和葛丕也在观望。葛丕悄悄扯了扯柴高荣,“柴兄,区区观那衙役定心怀叵测,此事恐怕大有玄机,只不知柴兄可有良策?”

自诩智计过人的牛逼分子束手无策,柴高荣同样干着急。“且看老板的手段吧。”他只能寄希望于屡屡大秀神奇的赵瑔。

或许眼下这个死结不过是老板再秀神奇的舞台而已。

不多会,两名保安从酒坊里抬出一张木桌,铁汉三亲自捧着一盆清水放上去。又等了片刻,三元也一溜烟跑了回来,“小官人,法纸来了。”

小厮惊悚的面孔涨红,也不知是跑的太快还是因为兴奋。赵瑔接过一摞黄纸,三元的手不着痕迹地在最下面几张点了点。

一张张黄纸在桌上一字排开,为防被风吹跑,赵瑔又摸出几枚铜钱压住。“道长,请施法。”

“请大家不要喧哗,以免扰了作法恶了神灵。”

何需赵瑔多言,所有人都己屏息凝神瞪大了双眼。作法请神,但不知会显露何等样神迹?是字?是画?无数颗心脏怦怦急跳。

谢春风稳稳走到木桌前,接下来该做什么他哪里晓得,板着一张酷脸扫了赵瑔一眼。

“请道长施法。”赵瑔又催了一遍,面上诚惶诚恐退后几步。

总算不负赵瑔厚望,谢春风开始绕着木桌转圈子了。非但如此,他还无师自通地一手挽袖一手剑指,嘴里叽哩咕噜念念有辞。看得赵瑔大为倾倒,这厮动作太职业了。当真是扮猪像猪扮虎像虎,客串半仙能唬二百五。

信息爆炸时代的人想象不出古人对未知事物的崇敬恐惧心理,就如同晋惠帝司马睿不解饥荒的百姓“何不食肉靡”一样。

围观的人们里三层外三层,匠人、保安、衙役牌头、赵倓弘赵倓恒老哥俩,柴高荣、葛丕、乃至县尊大人、县丞、县尉、主薄,所有人的表情惊人地一致。高山仰止!

谢春风大法师念完“太上清心咒”,用剑指逐一虚点黄纸,“疾!”冲赵瑔示意地一个眼神,甩着大袖闪人了。

赵瑔神色肃穆地朝天拜了拜。招手唤过赵彬,“我再问你一次,今日之事你可有愧?需知神灵当前,你但有半句虚言,必遭恶疾。”

我愧个鸟!赵彬气咻咻道,“在下读圣贤书,遵圣人教诲,何愧之有?”

“那好,便湿了手按个手印吧。”赵瑔笑的格外灿烂,“是奸佞是良善,在神明面前可没法子作假。”

赵彬虽不明白老板为何大费周章,但其坚持的目光不容置喙,当即在水盆里浸了手,在黄纸上按了按。

“皇天在上。”赵瑔激动地大叫,“大家看呐、看呐。”

众人小幅向前移动,个个抻了脖子,看什么?一个湿湿的手掌印而已。

“王头、官爷,该你了。”赵瑔冲衙役招手。哥今天玩不死你从此跟你姓!今天这事幺蛾子就出在这个王全身上。

心里有鬼的人哪肯轻易就范,王全连连后退,“做甚?我才不信这鬼东西,休想作弄人。”

什么?无数道愤怒的目光如箭如斧,何等狂人敢把仙法侮贬至此?紧密的人墙结结实实,王全再挪不得半步。

“王全,上前来。”县尊大人本就疑窦暗生,此时愈发笃定了,这厮定是心里有鬼。常言道举头三尺有神明,既请了高人作法,且看这厮如何显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