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外，容错走到无人之处，警惕地看了四周一眼，拨通了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顾敛从洗手间出来，一眼便看到站在檐边打电话的容错，距离太远，他根本听不清楚容错到底再说些什么。
他没有多想，看了容错一眼，走向江鸣。
“杭储殷和奚沉卿之间有什么往来吗？”
顾敛知道杭储殷的身份，见过的次数也不过一两次而已，所以很难不怀疑杭储殷和奚沉卿之间有什么。
江鸣眸色紧拧，“尚且不清楚，杭储殷忽然联系我要见奚小姐，并没有具体说什么，没想到他手中拿的是关于车祸人为的证据。”
顾敛看着办公室的门，目光似乎能够穿透一切，“他是想要替萧照夜求得一个机会。”
一门之隔的办公室内。
杭储殷缓缓说，“我这样的人终究是无法与奚小姐相比的，少爷是真的爱惨了奚小姐，就像当初奚小姐说的，没有奚小姐，少爷是真的活不下去。我亲眼看着少爷在火场外是何等的痛苦，看着少爷因为奚小姐的死而一夜白头，少爷明明是那样高傲自强、目下无尘的一个人，我真的没有想到少爷居然会选择在新年来临之际，从二十二楼一跃而下，若不是顾少，少爷就真的死了。”
他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冷静深沉，没有半分过于激动的情绪起伏，明明他脖颈上的青筋绷得是那样厉害，言语却又像是对待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同样的话奚沉卿已经听过很多次，无论是怎样刻意的平静还是宣泄般的歇斯底里，在她的心中已然掀不起任何波澜。
奚沉卿望着杭储殷，继续等待着他的下文。
如果要为萧照夜求的一个机会，那必然要给她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
“他终究还活着，不是吗？”奚沉卿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杭储殷平静的瞳孔终于有了一丝破裂，“难道还不够吗？”
空气中陷入一股僵持凛冽的流动，沉默半晌，奚沉卿红唇讥诮，“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每一个人都想让我原谅萧照夜，难不成后期的弥补就真的能够掩盖之前所发生的一切吗？杭储殷，你之所以能够做到如此地步，是因为你爱萧照夜，不愿见他痛苦，所以才肯向我下跪，我问你，如果我杀了萧照夜，我再向你下跪，你是否又能原谅我呢？”
掷地有声、字字珠玑，奚沉卿的言语让杭储殷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来。
奚沉卿轻笑了一声，微微俯身仔细盯着杭储殷，“我想，如果谁杀了萧照夜，你恐怕要让全家来陪葬吧。”
杭储殷忽然握紧拳头。
奚沉卿的确说的没错，如果少爷真的死在谁手上了，他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那人付出比之惨痛十倍的代价。
“所以呢，杭储殷，我没有亲手杀了萧照夜，已经算是我最大的限度了，或者说，你觉得我要杀萧照夜，他会还手吗？”
“奚小姐不会的。”此刻的杭储殷比任何时候都还要坚定。
奚沉卿微愣了一瞬。
杭储殷继续说，“因为奚小姐要顾忌的有很多。”
一个萧宁谙，一个顾敛，奚沉卿就已经无法彻底说服自己。
“奚小姐虽然恨少爷，但我相信，少爷为奚小姐所做的一切，奚小姐不可能一点都不在意。奚小姐，的确是少爷害死了小少爷，也的确是少爷的原因没能让您见到奚老太爷最后一面，但是奚小姐，你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少爷所要承担的并非是主要原因，而是间接原因，因为所发生的一切都并不是他的本意，在法律上，即便是杀人，也有故意和过失的量刑裁处，为何少爷就不能呢。如果当初不是顾少的当机立断，少爷便已经用命偿还了一切，再加上这次的车祸，奚小姐，您不能否认，是少爷替您挡了一灾。”
杭储殷的语气没有太过坚定和决然，尽量保持着一种平缓的态度，其实他是有些害怕惹怒了奚沉卿，但他却不得不说这样的话。
奚沉卿沉默了好一会儿，外面折射进来的霞光给她披上了一层橙红色，长睫微动，神情恍惚，很难让人从她的眼中窥取到半分。
她的嗓音格外的轻，却带着不容人抗拒的压迫，“因为你不是我，没有经历我所经历的，所以你才能心安理得的说出这样的话，有句话说的很好，没有相同经历便不会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你们所有人都说一样的话，有那么一刻，我都怀疑萧照夜才是那个受害者，你说他替我挡了一灾，可若不是他，又岂会给那些人可乘之机。”
“奚小姐……”
“杭储殷。”奚沉卿骤然打断杭储殷想说的话，“够了，我不想再听了，你出去吧，如果你不想走，那你就继续跪着吧。”
奚沉卿没有再看杭储殷一眼，毫不犹豫站起身，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杭储殷神情浮现一抹慌乱，随后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如果奚小姐要以命抵命，那就以我一命换少爷一命。”
奚沉卿握住开门门锁的手很明显地顿住了。
耳畔继续响着杭储殷的声音，“如果必须要一个人死的话，那就让我去死吧，只要奚小姐能够原谅少爷。”
奚沉卿十指蓦地收紧，扣住门把手。
半晌，她缓缓转身，居高临下凝视着杭储殷的眼，“你想好了吗？”
杭储殷眼眸中升起一抹血腥的期翼，“是不是只要我死，奚小姐就能够原谅少爷？”
“我不明白你说的原谅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份量，怎么？难不成你想让我和萧照夜重新走到一起？”奚沉卿嘴角扬起一抹晒然，问的很是犀利。
杭储殷眼睑低垂片刻，“天方夜谭的事，我从来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