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立傩坛
谜语人千刀万剐。
王五可能剐不动，他不想说，陈昊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暂时按下满心困惑。
常老六向车窗外看了一眼，外面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天上一丝星光月辉都无。
看不到什么，他收回目光，偏头对气定神闲的王五问道：“师兄，你觉得喜神还活着吗？”
王五回道：“我希望他活着。”
喜神是大景末年的法师，年代久远，若是活到现在还未死，说明他成功创出了长生法，这将是轰动江湖的大事件。
另外，长生盟可不止喜神一人，当年他们一群强人联手开辟长生路，从巫神、喜神的状况来看，他们心高气傲，并未走上同一条路，有可能各自开辟长生路。
巫神似长生非长生，谁也不清楚他此时此刻的状态，却是间接映证了长生的可能性。
常老六望着王五线条完美硬朗的侧脸，眼神复杂，语气坚定道：“我和小昊会帮师兄得到喜神长生法。”
“对。”陈昊表态道。
王五不以为意道：“师弟师侄无须太在意喜神长生法，我这次来弗兰，仅仅想亲眼见喜神一面，看到他还活着就够了。
至于喜神长生法，能看一看最好不过了，不能看也不强求，喜神的法只适合他自己，未必适合我。
喜神能创出长生法，我王五同样可以。”
陈昊心悦诚服道：“师伯威武！师伯牛批！”
常老六看不得他这种狗腿样，狠狠瞪了徒弟一眼，忧心忡忡道：“喜神的手笔很大，直接在喜神谷外围布下‘八门迷踪阵’，谷内肯定危机重重，见喜神恐怕也不容易。”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师弟以为异物记会好心好意地带大家闯喜神谷吗？”
“他们没信心闯进去，把咱们当枪使。”
王五摇头道：“师弟错啦，他们不是没有信心，是不想毁了喜神长生法，也不想为了喜神长生法大动干戈，损失惨重。要是狠下心来，区区八门迷踪阵能挡得住郭家力量吗？”
“难。”
常老六眼中浮现恍然之色。
陈昊也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冷不丁冒出一句：“异物记没想象中那么高冷啊！”
王五饶有兴致地问道：“师侄想到了什么？”
陈昊侧身对着常老六、王五，说道：“师父，师伯，你们看啊，异物记是郭家机构，依靠郭家力量，传承历史悠久，手下强者如云，按理说他们应该像白富美，像女神，高高在上地俯视我们这群臭男人……”
“什么破比喻。”常老六忍不住吐槽道。
“师父，你都说了是比喻嘛。”
王五笑道：“话糙理不糙，师侄看得很准，异物记已非几百年前的异物记了。
江湖中各门各派都在衰落，他们岂有幸免之理？
何况异物记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师弟师侄看异物记和辟谣办有区别吗？”
陈昊、常老六闻弦而知雅意。
陈昊忽然想到了什么，郑重其事地说道：“师父，师伯，待会到了喜神谷外围，梅山教封山围猎以后，还请师父师伯助我降服洞神。”
常老六问道：“你想收洞神为护坛兵马？”
陈昊点头又摇头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为了救静绿村里的落洞女。”
王五提醒道：“师侄，落洞女的事情我听说过，你救得了人，救不了人心。人若心存死志，救了无用。像洞神这种牵涉他人因果的妖孽，你最好不要沾，直接打杀掉吧。”
听到这话，陈昊微微犹豫，随即坚定道：“师伯说的我都清楚，但见死不救，同样有因果。
人活着就沾因果，不可能事事顺心，不可能随时随刻出淤泥而不染，我只想尽一尽人事，问心无愧罢了。”
“说的好。”
常老六拍了下手，关心地问道：“小昊，你想怎么救人？”
“解铃还须系铃人。降服洞神，让它变成我的护坛兵马，我就能命令它继续迷惑落洞女的心智，循序渐进地改变落洞女的认知，最终令她们平安渡过余生。”
“想法很好，可师侄忽略了另外两件事情。”
陈昊虚心请教道：“师伯，哪两件事情？”
王五说道：“第一，当地人视落洞女为荣耀，她们痴痴傻傻的时候还好说，一旦清醒了，被洞神遗弃的名声不好听，人言可畏，人言如刀，照样能杀人。
第二，师侄收服洞神为护坛兵马，日后回白焚，时间和距离必然削弱洞神对落洞女的影响，这个问题你如何解决？”
陈昊眉头紧皱，顿时陷入沉思。
常老六也大感棘手。
过了一会儿，陈昊眼中闪过一道亮光，略有些兴奋地说道：“师伯，我想到一个办法。”
王五感兴趣地问道：“什么办法？”
“立傩坛，祀洞神！”
立傩坛，祀洞神？
王五、常老六怔了下，前者反应极快，若有所思道：“师侄想以洞神为法主坛神，让落洞女组成坛师？她们成了巫师，成了洞神使者，身份地位提升了，村里人自然不敢说闲话了。
落洞女修行端公法，不断与洞神神韵交感，一定程度上确实可以加强洞神的影响力。嗯，是个不错的办法。”
“听着不错，可信奉洞神的巫师要怎么算呢，算傩坛巫师，还是我们真阳门的人？
小昊你别忘了，洞神成为你的护坛兵马，人家信奉它，以它为法主，间接与你建立了因果联系，信奉的人越多，你的麻烦就越多。”
陈昊考虑片刻，说道：“信奉护坛兵马的巫师肯定不能算我们真阳门弟子。他们与我的联系其实不用想得太复杂，简单点，定下规矩，就用我们真阳门五大戒律来约束他们，照章办事。
像祖天师，道门奉祀他的门派多如牛毛，那些门派里的人就全是好人吗？
因果这种东西，对弱者是麻烦，对强者不痛不痒，咱们真阳门有师伯撑腰，怕个鬼啊。”
王五莞尔失笑，满眼激赏道：“刚才我还说壮大真阳门的希望在师侄身上，师侄转眼就给我个大惊喜。
洞神傩坛立起来，相当于真阳门在弗兰扎了根钉子，在弗兰开枝散叶，再和元皇教、梅山教等本地门派打好关系，基本无人敢欺。
师侄，在壮大真阳门这件事情上，你尽管放手去做，出事我王五替你兜着。”
陈昊振奋道：“谢谢师伯。”
“别高兴得太早，有你哭的时候。”常老六泼冷水道。
王五淡淡道：“师弟多虑了，你不愿意承担光大真阳门的重任，难道还不允许师侄挑大梁吗？”
常老六不快道：“我那是不敢吗？”
“不是吗？”
“师兄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不说我怎么明白？”
“师兄，当着后辈的面，有些话我不想说得太明白。”
“无所谓，你想说就说吧，没人捂着你的嘴巴。”
陈昊看看王五，又看看常老六，虽然很早以前就知道师父和师伯不对付，但近段时间以来，他们之间的关系缓和了很多，不明白他们怎么忽然又吵起来了。
常老六看了陈昊一眼，轻哼一声，扭头看向窗外，不说话了。
王五却没偃旗息鼓的意思，直言不讳道：“师侄，你看到了吧，常六师弟他有些修行天赋但不高，做人讲原则有坚持但不坚定，小家子气，过于重情重义，有时候优柔寡断、是非不分……”
“王五，你够了。”常老六低吼道。
“贾七师弟本来是极好的人选，可惜天赋不够，有心无力……”
常老六冷笑道：“我和师弟都不入你的眼，那你呢？”
王五面色顿了顿，语气萧索道：“刚才我已经说了，我只能让真阳门强起来，无法让真阳门大起来。”
“原因呢？”
“我不配，师弟满意了吗？”王五看着常老六，问道。
常老六嘴角狠狠抽搐了几下，胸膛剧烈起伏着，与王五对视片刻，移开目光，不耐烦地问道：“少说些没用的，小昊想降服洞神，你什么态度？”
王五说道：“师侄，我可以出手相助，不过事先说好，帮你降服洞神以后，我会再给你两道炼将符箓，之前找药以及告知我喜神消息的人情就两清了。”
常老六嘲讽道：“堂堂真阳门掌门，给门下弟子传法不是理所应当的吗，你拿来做交易还人情，真干得出来啊。”
王五认真地说道：“师弟，我为真阳门弟子设计了一个修炼体系，《真阳大法主秘箓》用来打基础，其余正一大法则是进阶内容。
比如我在群里提到的北帝法、三皇法，等你们修完《真阳大法主秘箓》，我随时可以传授给你们。
而我要传授给师侄的两道炼将符箓，一为召真武大帝座下龟蛇二将符，一为细犬咒，都不在设计的修炼体系内，为我私有，拿出来还人情有何不可？”
陈昊知道王五做事讲究“亲兄弟明算账”，还蛮喜欢他的风格，怕师兄弟两人又吵起来，赶忙插话道：“师伯，你给我这两道符咒有什么讲究吗？”
“按我设计的修炼体系，真阳门弟子修习的炼兵炼将法无非雷部、火部、水部、瘟部、斗部五种，属于常规炼法，我的护坛兵马就是雷部里的五雷炼将。
师侄有三个护坛兵马，书灵随意性很大。
蛇妖既可以用常规炼法，也可以用非常规炼法，召真武大帝座下龟蛇二将符便是其中一种不错的选择。
你那个狗崽种诡和细犬咒非常契合，若能召来哮天犬神韵加以祭炼，威力不比我的五雷炼将差多少。
我曾经说过，不会横加干涉师侄你的修炼之路，现在根据你的实际情况提供几种备选方案，选哪种由你自己决定。”
听完这些话，陈昊心头涌起阵阵暖意，又感动又感激地说道：“谢谢师伯，就按你说的办吧。”
“好，梅山教周道友封山围猎时，你放出狗崽种诡，我用它引诱洞神上钩。”
“好的。”
跟师伯王五谈妥了，陈昊迅速转移目标，向师父常老六请教端公法，常老六说错或者语焉不详的地方，王五都会开口纠正和补充，很快，车内的气氛又恢复如常了。
山道上榛棒载途，崎岖难行，黑灯瞎火，纵然是梅山教弟子，行进速度也不快。
好在白天探明了喜神谷所在，不用无头苍蝇似的乱撞，大家直奔目的地而去，颇为省时。
“王道友，我们到地方了，你们再往前飞就进八门迷踪阵了。”周法航大声喊道。
王五命令护坛兵马找了片地形平坦的地方降落，车门打开，陈昊、常老六等三人纷纷下来。
不一会儿，牛主任、元皇掌教叶法禄等人也来了，站在阵外，用手电往里照射。
兹族老司指着周围说道：“白天这儿还有个怪阵，人走进来绕一圈会从另一边转出去，现在没了，不晓得被谁破坏掉了。”
喜神要隐藏喜神谷，一味困人杀人并不可取，兹族老司口中的怪阵应该是喜神用来迷惑普通人的障眼法，让他们知难而退，同时又不会太引人注意。
“周道友，抓紧时间，做法把洞神和草蛊婆佘氏逼出来。”牛主任喊道。
“好。”
周法航掐大封山决印，念念有词道：“弟子出门叩请祖本二师，封了四山，闭了五岳，封了东山、南山、西山、北山，上封黄河双江口，下封泥州二渡江，封了山，闭了寨，兽不乱走，鸟不乱飞，犬不乱吠……”
咒毕，他抓起一面青色令旗往八门迷踪阵内掷了出去。
千千兵马万万兵将随令而行，一百名东方青帝九夷兵化作一团阴森碧云闪掠而出，歘然而逝，无影无踪了。
等了片刻，忽闻坛桌上青色令旗猎猎作响，周法航连忙掐诀，吟唱“焰煞口诀”：
“一焰东方甲乙木，二焰南方丙丁火，三焰西方庚辛金，四焰北方壬癸水，五焰中央戊已土……”
一道道青色煞气从四面八方升腾而起，煞气之间遥相呼应，连锁反应一般，引得山中的煞气疯狂向中央汇聚。
这时，王五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喊道：“师侄，放出你的护坛兵马。”
陈昊忙运起剑指，召出职箓，打开符箓门庭，放出书灵、蛟大王、狗崽种诡。
三大兵马最弱的命格都在一两以上，同时出现，惊人阴气、诡气向周围澎湃而出，惹得叶法禄、牛主任他们侧目不已。
蛟大王嘴臭，一出现就想骂人，看到不远处的王五、牛主任等人，默默把嘴巴闭上。
好多大佬，惹不起惹不起！
王五伸手一抓，隔空把狗崽种诡攫到身前，一只手探进阴气诡气里，毫发无伤地按在狗崽种诡脑门上。
轻轻一压，只见无数道虚幻符箓从他掌心喷涌而出，迅速在狗崽种诡身上铺展开来，犹如给它穿了一件炫丽神秘的符箓法衣。
“叫。”王五喝道。
狗崽种诡听话地张开嘴巴，“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