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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事件发生之后,沈俊峰回去了,钱永虎给我又派了一个人接替俊峰。此人叫柴之春。他曾是南区采油队队长。当年我毕业分配工作时,他建议我去环县。说环县条件稍微好一点,对我发展有利。当时我已经把表都填了,他帮我做了调整。经他安排,我去了环县樊家川采油十二厂环北大队第12分队。后来,在工作期间,由于个性等原因,他有点看不惯我,我也看不惯他,我俩在某些观点和做事方法上有点出入,因而我俩总是面和心不合。

石料厂刚刚办起的时候,我雄心勃勃,打算一年生产一万方石料,争取赚个三五十万。结果在实际生产中,问题出来了,最要命的是矿石质量不一。由于矿石是从当地供货商手里买过来的,虽然在合同中有质量保证,但在那个假货横行的年代,合同在某些时候就是一张纸而已。况且,能囤积矿石的人,都不是普通人,因此,在生意中,亦邪亦正的合作经常发生。我的供货商也不例外。他供的石头时而好,时而差。质量过差的石头,我们只能进行人工筛选,这中间就产生了费用,增加了成本。难怪杨喜久海南办石料厂办亏了,问题就出在了石头上。当初我做预算时,从产量到运费都做了精密的预算,怎么算下来都有一定利润。没想到单是原料质量这一块,就占据了总开支很大的一部分比例,加上在销售上,又遇到在路途的运输中所产生的费用,所以导致每月算下来,产值不错,但利润很薄。为此,我提出一个减负方案:就是减少人工投资,加大全自动生产线。这样虽然投资大一些,但是效益绝对好,因为对于石头来说,人工和自动生产肯定是两码事。但是,劳司主张维持现状,稳步发展。

在我经营石料厂的时候,钱永虎的生意就做得风生水起,给采油十二厂开了家汽车修理厂,在庆阳开了一家比采油饭店还大、还上档次的饭店,还在西安开了一家贸易公司,加上他管辖的这个石料厂,统称四大公司,钱永虎就是这四个公司的总管。我负责的这个石料厂,和钱永虎的几个生意比起来,肯定有着明显的差距。加上钱永虎派来的柴之春,与他私人关系较好,厂里的情况如何,柴之春看在眼里,肯定会向钱永虎说些对我不利的话,这样,钱永虎对我慢慢就有看法了,给石料厂也不好好投钱了,对经营状况也是不闻不理。

石料厂失去后盾支援,越发艰难了。但出于一种责任,我还是硬往前维持着,资金周转不过来,那我们就小打小闹。工人工资发不下去,我们就东凑西借。为了稳定工人的积极性,我主张即使砸锅卖铁,都要按时给工人把工资发了。有时候,为了发工资,我连自己的生活费都垫了进去。石料厂在表面看是油田企业,按部就班地运行着,实际上是举步艰难,捉襟见肘。

后来,实在发不下去工资了,我就裁员,先把我们铁李川的人都打发回去了。在打发他们之前,我已经把我的几个主要亲属的工资欠下了,其中有我哥俩口子的工资,大致是三五千元。为这点钱,我嫂子多次在我奶奶跟前唠叨。过年我回到家时,奶奶就提到了钱的事,说你有钱了,就给你嫂子把钱还了,那日子也魍魉得很。我看出奶奶为这个事有些为难,可能也受了点气,但是,我真的拿不出这笔钱,就给我奶奶说:“奶奶,你告诉我嫂子,让她放心,这辈子我肯定能还上这笔钱的!”

几年以后,我基本兑现了自己的承诺,不仅还了我拖欠的工资,还帮他们买了房子盖了房子,这是后话。

石料厂的运营情况不好,与齐东旺的官司还没了结,我本来心理压力就很大,老丈人这边还一直催款,虽然厂里的账户上有点钱,但那是公家的,咱不敢动,也动不成。估计老丈人看到我一手负责的这个石料厂的前景也是岌岌可危吧,他心里发急了,有一天晚上,老人喝醉了,又向我要钱。我说:“齐东旺跑了,还没找回来,官司还悬在空中,没钱啊。”

丈人就破口大骂了,说我把钱骗去都两三年了,到底安的什么心?他骂得整个院子的人都听见了,有的不知底细的人还跑来偷听。

老人骂我,加上他喝醉了,我又不能解释,就任他骂着。他骂一会,出去撒泡尿,进来继续骂。第四次出去撒尿时,我一担挑实在看不下去了,让我出去躲一躲,他找不见你就不骂了。

我一想,这是个办法,于是就乘机赶紧溜走了。

那时候,天都黑了,没有地方去,我就在厂子附近的村庄转来转去,夜深之后,村庄万籁俱寂,连狗进入了睡眠的状态。而我为了躲避丈人的怒骂,在婆娑的树影下,在沙沙作响的天地边,遛跶,徘徊,想起厂子不景气,想起官司还悬在空中,想到自己胸怀一腔梦想,奔波了好多年,至今还是一败涂地,我伤感,忧虑,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我仰望深邃的夜空,反问自己:人家干啥,成啥,为什么我做起事来,这么艰难?难道这是命吗?难道我命中注定经不了商,搞不了企业?我一心想做生意赚钱,难道我这辈子没有赚钱的命?

那一夜,我在村子溜达着,脑子想着,不知不觉的,村庄里响起了鸡鸣声,我才意识到天要亮了。看看发白的东方,我知道,新的一天要来临了,这时候,一种希望又倔强地从我的心中诞生了,我的信念告诉我:挺住,李小峰,再大的痛,再难的事,一定会过去的!

因此,我又回到了厂里,又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在工作间隙,我始终没有放弃对齐东旺的寻找。因为我坚信,上天迟早会把齐东旺送到我面前的!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1996年的腊月,从农历25日起,我就在在采十二厂的某个家属院附近,像特务似的盯梢齐东旺。冷得实在受不了时,我就进了门房,拿出烟,谄媚地冲门房老头笑一笑,然后在这里待一待,取取暖,见门房人脸色不好了,我就赶紧出到院子里,前后左右巡逻。三天之后,也就是大年28,齐东旺回来了。

看着齐东旺穿着黑呢子大衣,脖子穿着一条灰色条形围巾,戴着口罩,像个归国华侨似的从我前面走过,我心里瞬间发酸,心里不由得骂开了:齐东旺,你这个瞎怂,自从前年7月我跟上你干之后,你摔了我的饭碗,骗了我的钱,害得老子订了媳妇娶不到手,有家不能回,为讨回这7万元,我跑了多少路,花费了多少钱?你倒好,趾高气扬地回来过年了,老子让你过个好年吧!

于是,我赶紧给赵炳打了电话。

赵炳让我看着,别让他再跑了。我就一直守在他家楼下,确定他没有出家门。很快,赵炳等人来了,我看着他们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很快,齐东旺戴着一副铐,在法院人的簇拥下,下来了。他的身后,跟着他的老爸老妈,他老妈在后面哭着,说她好不容易到儿子跟前来过年,儿子又没有杀人放火,干嘛拉走?她想从法院人手中拦住儿子。齐东旺故意给他父母亮耳朵,说是个经济纠纷,没事,过一会就回来了,叮咛他爸他妈别操心他的事。

我看着齐东旺上了法院人的车,心放了一截,心里想:这次,你齐东旺不还钱,就插翅难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