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蒂的速度很快。
“小白,她怎么了?”
和米丝忒琳一同过来的布洛妮娅和希儿疑惑的看着似乎状态不好的空白涂黑。
仿佛在忍受着某种难耐的冲动一般,致命的危机感不断在众人周围浮现,消失。
“您还记得我啊?”
米丝忒琳温柔的说着,随后抓住了空白涂黑的手。
“请带她们离开,这里。”
空白涂黑有些艰难的说着,普通人的身体与感知根本无法承载这种力量,眼中的世界开始支离破碎,化作了一片光怪陆离的景象,就连听到的声音也在逐渐的远去,化作了一片模糊不清的呓语。
“好的。”
米丝忒琳转过身,看向了三个少女。
“请离开这里吧,嗯,沿着这个方向,带着那两个陷入乐园中的人一起吧,接下来,这附近的周围,可能会变得对人类稍稍有些不友好。”
米丝忒琳看向有些担心的三个少女。
“我会照顾好她的,还有,你,布洛妮娅,你不可以再去乌拉尔山那里了,不要做会让亚历山德拉担心的事情,请吧,诸位,时间不多。”
某种危机感正在逐渐的从空白涂黑身上升起。
重新变成鲜红色的双眼凝视着身前不远处的,几个宛如怪物一般的身影,她下意识的伸出了手,却被米丝忒琳按了下去。
“请尽快,我阻止不了她多久。”
米丝忒琳的声音中没有一丝焦急。
因为,她本就是收纳死者的神。
死亡,对于她而言,并非是什么不可接受的事情。
无论是谁,都会有死去的那一天,不是吗?
接受死亡,收纳死者,就是米丝忒琳所有的,日复一日的日常。
温蒂没有再犹豫,卷起两个尚且还不明白现状的少女,温蒂向着米丝忒琳指向的方向疾驰而去。
“你在阻止我?”
“她们不是敌人,也并非是怪物。”
“是这样吗?”
“是的,请相信我。”
“那么,好吧。”
危机感缓缓退去,随后消失不见。
空白涂黑闭上眼睛,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睡。
失去了意志和信念,她很难掌控自身的力量。
最重要的则是,那过于难以承受的视界,让空白涂黑几乎无法再次认知这个世界了。
疏忽了吗?
她陷入了沉睡。
世界之外有一处奇怪的地方。
德丽莎看着不远处,像是被什么事物轰炸过后,歪歪扭扭的疯人院,一时间感到有些诧异。
世界之内那种过于难以分辨自身处境的时间线令德丽莎几乎无法适应,更无法找到自身所存在的,正确的坐标。
于是,德丽莎终于还是尝试着,迈向了通往世界之外的路。
“欢迎你,年轻的旅人,这里是起点疯人院,也是一个新的起点。”
年轻的医生站在荒芜残破的大地上,看着突兀出现的德丽莎,有些勉强的笑着。
残破不堪的白大褂上不断向外渗透着某种鲜红色的,但并非血液之物。
“你是谁?这里是哪?”
德丽莎警惕的看着这位年轻的医生。
“这里是祂,嗯,你应该能明白,就是你认识的那个人,祂内心中的战场,在这里,祂将不断的面临着祂对自身的抉择。”
年轻的医生指了指对面那片荒原。
“而我,则是祂对于自身痛苦回避而产生的具象物,这座疯人院,则是祂用于临时修整自身状态的,一座存档点。”
德丽莎看着这位不似在说谎的医生。
“祂还是选择成为人,对吗?”
年轻的医生没有让路的意思。
德丽莎没有回答。
“我知道的,祂没有回来,就已经能够说明许多问题了,要和我一起,去看看那边吗?”
年轻的医生指了指德丽莎的身后。
德丽莎警惕的,缓慢的回身看去,但除了一片荒芜的大地之外,她什么都没有看到。
“我指的是你来的那个世界,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年轻的医生无奈的说着。
人类,何等的,艰苦啊?
“为什么?”
德丽莎不能理解。
“你指什么?这里其他事物的寓意?”
年轻的医生觉得,这应该没有什么难理解的地方,毕竟只要不带主观意志的看上一眼,就可以知晓这些意象的寓意了。
“祂的意志和信念呢?”
德丽莎很在意这个问题。
“那是祂的敌人。”
年轻的医生如此的说着。
“就像生存本能对于你们来说一样,在有些时候,祂的意志和信念也会成为祂的敌人,所以,祂想要战胜,或者彻底掌控自身的意志和信念,于是这里才变成了这副荒芜的模样。”
似乎是觉得德丽莎可能还不能理解,年轻的医生紧跟着补充着。
“当然,这不仅仅是因为祂希望能够成为一个更加完美的存在的缘故,更多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嗯,可能是你们的那个世界吧,毕竟我不能确定祂这次到底是继续去执行那个任务,还是更换了一个新的任务。”
德丽莎转过头,祂的力量,似乎在这里并不好用。
“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德丽莎很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
“因为你无法到达世界之外,或者你不能在世界之外生存,又或者,你想更加了解祂,大概,应该就这三种可能性吧?”
年轻的医生不能确定的,如此的说着。
“那我该如何离开这里?”
德丽莎看向了这位年轻的医生。
年轻的医生沉默了片刻,随后移开了视线。
“我并非是祂,所以,我不知道。”
在撒谎吗?
或者——
“好吧,我其实知道一种方法,但作为祂逃避痛苦而产生的具象物,我会本能的阻止所有人遇到痛苦,所以,你需要自己去寻找,但不要让我知道或者看见,否则我也只能去阻止你了。”
年轻的医生背过身,并不想再说什么了。
“那片荒芜,我可以去看看吗?”
德丽莎有些奇怪的询问着。
“那些都是祂曾经所领受过的痛苦,你最好不要过去,本来这里附近也有的,但那些苦难已经从祂的手中流走了。”
年轻的医生并没有隐瞒的意思。
“那,你,到底是谁?”
德丽莎注视着那个年轻的医生,总感觉,很熟悉。
莫名其妙的熟悉。
“我没有骗你。”
“但你没有说全,不是吗?”
沉默。
这里是没有风的。
“你如果非要追寻一个答案的话,那么,你姑且可以认为,我就是你们人类文明本身的意志,但是却未能诞生,以后也不会诞生。”
年轻的医生转过身,两条长泪从眼角流下。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更希望祂能给我一个痛快,这种看不到希望,却又被人拼了命拯救的感觉,你,应该能理解吧?”
年轻的医生哪里也去不了。
因为其尚未诞生。
“所以呢?”
德丽莎的意志并未有丝毫动摇。
不得不说,德丽莎,真的已经成长到非常出色的地步了。
“我想看看,尚且还未诞生时的我,到底,有什么可以吸引祂,不惜付出那么大代价,也要拯救的地方,我想知道,为什么。”
年轻的医生任由着千疮百孔的身体,向外流淌着鲜红色的液体。
那并非是血液,而是原本,应该用于诞生文明意志的养料。
但是这些养料,并不足以缓解祂的痛苦,甚至,一点都做不到。
但也正是因为这些养料,人类文明才出现了堪比奇迹的,回光返照。
德丽莎,煌帝国。
年轻的医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不过,年轻的医生认为,这样的确帮到了祂而已。
“我没办法带你离开这里。”
德丽莎确认了这一点。
“我知道,所以,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年轻的医生用尽可能不包含一丝倾向的视线看向德丽莎的双眼。
“你觉得,人类文明,有继续存在下去的意义与价值吗?”
德丽莎摇摇头。
“意义和价值本就是由文明自身所确立之物,一个文明,只有这个文明自身,才能真正的确定,自身是否有着存在下去的意义和价值,如果一个文明本身都开始掀起怀疑自身存在必要性的思潮,那么这个文明必然是有了大病。”
德丽莎的意志和信念依旧是那么的璀璨。
简直,就像是祂一样。
真好,这样的人,想必,能稍稍减少祂所感受到的痛苦了吧?
年轻的医生如释重负的笑了笑。
然后,年轻的医生,听到了,什么事物倒塌后的声音。
于是,回过头,年轻的医生看着那座彻底被不明力量所摧毁的疯人院,以及那以疯人院开始为中心,无差别的向四面八方宣告着其存在感的可怕力量,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周围的一切都开始缓缓的扭曲起来,化作了无序的,支离破碎的模样。
失败了吗?
年轻的医生并不觉得奇怪。
人类,这个世界的人类怎么可能承载祂的力量呢?
只不过,为什么非要做到这种地步呢?
你明明应该,已经,没有被那份信念和意志所束缚了啊?
放弃吧!这样,你也可以,更加轻松一些。
“我知道,现在的小白,她不会放弃,我也不会。”
德丽莎走到了年轻的医生身旁,伸出了手。
“所以,你愿意,和我们一起,永不放弃吗?”
年轻的医生叹了口气。
“你们,既不理智,也不感性,比起人类,你们更像是一群疯子。”
德丽莎笑了笑。
“疯子吗?理想主义者就是这样的,所以,你愿意以一群疯子的狂想,作为起点,成为我们人类文明的意志吗?”
年轻的医生摇摇头。
“不,现在的人类文明没有诞生文明意志的资格。”
年轻的医生,本身就已经是未能诞生的,人类文明意志了。
祂曾经用自身来将其纳入,保存,以此规避崩坏带来的毁灭。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初的外面,才会出现那种,令祂也感到痛苦的苦难。
一只手搭上了德丽莎的手。
“离开了祂的内心之后,我就又会成为那个懵懂无知浑噩的文明意志了,所以,我不要那样,德丽莎,那样的我,只会给你们拖后腿。”
“所以,请收下吧,这份,指引那时的我,前进的路标,从此之后,德丽莎,你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也是,人类文明的意志。”
年轻的医生看着身旁的德丽莎。
“有信心吗?”
德丽莎抓紧了这只手。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
“我没有,不过,想必我们再见面的时候,大概就会有了。”
未成熟的文明意志逐渐失去了形体,随后融入了德丽莎的那根,超维奏鸣曲之上。
德丽莎叹了口气,看着这片逐渐扭曲浑噩起来的世界。
“小白,等我,我这就来,带你回家。”
文明的意志,天生就是一种,不完备的四维存在。
有了这种体量极大的参照物,德丽莎感觉,在使用祂的力量时,至少不再需要一个个可能性的,无头苍蝇般的乱撞过去了。
闭上眼睛,空白涂黑任由米丝忒琳为她的双眼之上,蒙上一层厚厚的黑布。
这样,至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屏蔽住视觉。
不去直视那片光怪陆离的世界,令此刻的空白涂黑感觉舒服了许多。
但这只不过是饮鸩止渴而已。
人类的身心都无法适应那种过于可怕的力量。
“米丝忒琳,你怎么样?”
空白涂黑不知道她所说的话,有没有被米丝忒琳听到。
周围那种怪异的,原本是正常的声音转变过来的呓语令此刻的空白涂黑几乎无法正常理解外部的声音。
力量带来的认知异化,远比空白涂黑想象中的更加严重。
没有了那份意志和信念,她可能,真的没办法用这具人类的身心,来驾驭这份过于可怕的力量。
只不过,空白涂黑并不想去拆解乐园,也不想,一直都依靠着那份意志和信念。
她知道,她早晚都能找到重新跨越这种阻碍,重新认知这个世界的方式,但那样,她又不知道要再耗费多少时间。
温软滑腻的触感从空白涂黑的手上传来,大概,是米丝忒琳的吧?
“我很好,不用担心。”
米丝忒琳在空白涂黑的手上,慢慢的写着字。
只不过周围的环境,就没有那么好了。
即便空白涂黑有意的在克制那种天赋所带来的冲动,那种过于可怕的力量依旧摧毁了周围的大片土地,彻底的让这片土地化作了一片死域。
乐园的力量正在不断的净化这些死域,但,效果并不好。
“如果撑不住的话,那就离开吧,我会想办法进入沉睡,然后适应这种状态的。”
空白涂黑并不知道她现在的身体状况。
米丝忒琳看着小萝莉那一下子消瘦了许多的身形,叹了一口气。
“没关系,我是因你而在的故事,不会那么轻易的走向死亡。”
米丝忒琳慢慢的在小萝莉的掌心中写着字,同时拿出了被她护在身后的一罐牛奶,准备一会喂给虚弱的小萝莉。
“我不记得了。”
空白涂黑有些难过的说着。
“嗯,那我就再给你讲一遍。”
一边将牛奶喂进几乎没什么反应的小萝莉口中,米丝忒琳开始讲述属于她的过往。
“圣痕?梅,你很有想法。”
“不,还是你更有想法,虚构的故事吗?”
“也不算虚构,那只不过是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而已,完全符合这个世界的现实。”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在进行抄袭的时候,多考虑一下时间因素,如果想要这个故事能够诞生出真正的圣痕,甚至圣痕的结晶,那并不是现在就能做到的事情,请再次注意,我们这个世界的人类,只不过是一种只能随着时间流逝,才会出现意义的生命体。”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我这不也是想看看,那个什么圣痕计划到底能不能在这个世界用嘛~”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在学习的时候,可以不要去学那些不好的内容。”
“所以,梅,你觉得,这个——”
“你够了啊!也别学凯文那个家伙!”
“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怎么就你——”
“行吧行吧,好了,梅,不学了不学了。”
“好了,别哭了,梅,我不就是想着,最强的战士和最强的人类之间,能不能诞生什么希望来着,更何况,你们本身不就是相互喜欢的吗,我就撮合了一下而已。”
“一下?”
“对啊,我就跟凯文说,梅喜欢你,你是怎么想的。”
“然后你又回来跟我说,凯文喜欢我,我是怎么想的?”
“对啊,所以呢,你们到底能不能成啊?”
“你不会去看看吗?”
“不行不行,那样就等于我在锚死你们的命运了,虽然我个人来看,是很希望你们之间也能诞生出一个新的奇迹,不过,我尊重你们的选择,梅,所以你怎么看?”
“说真的,如果不是我打不过你,真想好好的揍你一顿。”
“嗯——”
似乎在沉思。
“你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并不好,但我能理解你,其他人可就未必了。”
“我知道的,但,梅,我真的不太能理解你们为什么这么的——”
“蠢,对吧,我有的时候也是这么觉得,但我也是人,我也会感觉心累。”
“心累?那是什么感觉?可是人类的心脏不是一直可以跳动到死的吗?”
“呼——你出去!”
“啪!”
这就是,米丝忒琳听到的,这个世界最初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