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杨泽静静坐在一株已经很老的金叶榕树下，默默看着峰下。
一阵衣袂声起，落在他的身后。
不用回头，他就知道是大长老郑显武来了。
郑显武什么也没多说，直接递给他一枚灵戒。
“这里面有一只我珍藏了很久的云玦，速度比我的追光还要更快，连宗主的流云都追不上。”
杨泽伸手接过，揣进了怀里。
“多谢大长老。”
郑显武的神情有些复杂，道：“你应该会明白我这么做的意思。”
杨泽点点头。
“明白。”
郑显武神色稍稍一缓，“吴老七很看重你，他甚至可能认为你就是传说中的天命之人。”
“虽然我也不知道他对还是不对，但至少你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驾着这只云玦，先逃得远远的吧。”
“如果有一天还能再见，这个世界可能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杨泽嘴角浮现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天命之人？”
“我么？”
手握天命轮盘的人，就是天命之人吗？
或许是，或许又不是。
郑显武召出他的追光，坐了上去，对杨泽道：“这三天，这处别望峰我会尽量不让人来打扰。”
“但三天之后我就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
“所以，你要尽量快一点。”
杨泽站起身来，朝着郑显武微微一笑，道：“三天之后，我会在演武峰上，击败南宫常河。”
郑显武脸色突变，蓦地从云玦上跳了下来。
“把我的云玦还给我！”
“既然你一心求死，也别糟蹋了我的好东西。”
杨泽身形倏然后退数丈。
“送出来的东西，哪里有再拿回去的道理。”
郑显武的眉头不住抖动，终是长叹一口气。
“难道……竟然真是被血雾弄坏了脑子？”
郑显武终是带着满腹的疑惑离开了别望峰，进入西山之后，云玦在空中一转，折向了第七堂的方向。
吴永铮还在蓝砂秘境中干活儿，看见郑显武时，却并没有显得惊讶。
“杨泽的事，你也听说了吧？”郑显武道。
吴永铮神情淡然道：“你觉得他赢不了？”
郑显武现出激动之色，“这难道还能有什么变数吗？”
“就算他这三年没有呆在西山，也根本不可能赢下这场挑战。”
吴永铮默然一阵，才缓缓道：“杨泽，已经不是三年前的杨泽了。”
“我让他来给你传话，难道你就没有看出点什么？”
郑显武愣了一下，又摇了摇头，“他确实有些不同寻常的表现，血炼秘境中也确实让人惊讶。”
“可是，要说这样就能赢下宗主，未免也太过儿戏了。”
吴永铮抬眼看着他，目光中带着些许的遗憾。
“老四，这世道已经变了，可你的想法却还停留在以前。”
转头看向那些还在秘境中忙碌的罪徒。
“我在这里呆了二十多年，看过了太多的人。”
“但从来没有见过像他那样的。”
想起杨泽，吴永铮微黑的脸上现出一抹笑意。
“我自问能看透他们中的许多人，也能看透你，看透南宫常河。”
“但唯独看不透杨泽。”
“他就像是一个谜，充满了无数未知的变数。”
“我很期待，他能够创造出不可能的奇迹。”
郑显武怔怔半晌，沉沉叹息。
“老七，我的岁数比你还要长一些，见过的事见过的人不比你少。”
“这世上哪有什么奇迹？”
“我也曾试图阻止过一些事，但是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根本无济于事。”
吴永铮摸出烟杆，点燃一锅烟丝。
“结果如何，三天后就会见出分晓，又何必纠结在这一时？”
看着那根烟杆，郑显武有些动容。
“这支烟杆，是莫师叔送你的吧，你还带在身上呢。”
吴永铮吐了一口烟出来，道：“怀念故人么。”
云玦“追光”带着灵力的喷吐声渐渐远去，吴永铮轻轻摩挲着手里的烟杆。
二十四年了，你是否也已经到可以重见天日的时候？
一转眼，三天时间便已经过去。
这三天里，苍云宗上上下下都在议论着演武峰即将上演的一战。
一个是高居整个苍云宗之上，修为精深、万众敬畏的修行宗师。
一个是被破去灵根，打入西山三年，凭借通过血炼秘境的试炼才摆脱罪徒身份的废人弟子。
这两个人无论是身份、声望、修为，实在是天差地远，根本没有办法放在一起来比较。
可就是这么天差地远的两个人，竟然无比突兀地要“一决高下”。
这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但当这个笑话真的出现时，大家却发现似乎并没有那么好笑。
演武峰上已经在布陈许久未动用的演武大阵。
丈许长的石板一块一块拼接在一起，湛蓝色的符纹将它们稳稳托住，一圈一圈呈螺旋状悬浮在演武大阵的边缘。
大阵的中心，是一块百丈大小的空地，那里就将会是南宫常河和杨泽两人“对决”的战场。
当时间一点一点临近时，整个苍云宗对这场无比怪异的对阵充斥着各种猜测。
“听说，通过血炼秘境的人，受到血雾影响，会神智不清。”
“可是，就算杨泽发了疯，宗主为什么要陪着他一起发疯？”
“这就是宗主的高明之处，因为只有修炼血炼大法，才会清除血雾的影响。”
“所以宗主一定会在演武峰上亲自演示这一结果，让大家明白，能够通过血炼秘境的试炼只是第一步，修炼血炼大法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
“是这样么……”
……
“听说，根本不是什么血雾的影响，而是因为杨泽在血炼秘境里被雷霆之击轰了几百次，脑子都被轰炸了。”
“那宗主为什么要接受他的挑战？”
“这就是宗主的高明之处，他这是用自己来现身示法，告诉所有人，只要通过了试炼，你就能挑战甚至杀死任何人，包括宗主在内。”
“你细品一下这句话，有没有觉得特别恐怖的感觉？”
“如果整个苍云宗的人都完成了试炼，就表示每一个人都可以杀死任何人，也可能被任何人所杀。”
“我不杀人，人必杀我，不想要被人杀死，就只能拼命修炼和提升修为！”
“这才是宗主想要的最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