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驴车只能坐两个人。表姐肯定不能走路，而且她穿的衣服也厚，大棉袍，头上还系了围巾。歪嘴负责赶车，自然在坐在车上。这么一来，其他三人只能步行。
铁丝网确实挡不住这群想要在夜晚观赏名胜的人。
五个人来到山口，莫文便开始了默记。这是他事先想好的。
自己曾从这里走出来。后来，自己也在闲暇时，整理了自己的思路。沿途经过了二十八个沙丘，莫文都用卦符的名字标在图上，虽然现在没有图，可脑中还有记忆。只是这次是逆行，而且可能还会经过未知的沙丘。自己就要小心应对。
“莫文，你到车上坐会儿。”
在行走了一段距离后，表姐说话了。
表姐一定是发现，毛驴车进入沙地后，歪嘴的作用已经不大了。所以才想让莫文休息一下。
“不用！”莫文不想被打扰，便急速地回绝了。
“那我下去走会儿。”
表姐下了车，会山子一侧身坐了上去。
表姐来到莫文身旁，把手插入莫文的胳膊中。
毛驴车继续前进。莫文也在默默地记着路。
又走了一段，表姐把身上的棉袍脱了下来，扔在了车上。
莫文终于感受到了表姐炽热的身体在不断地刮蹭着自己，这让他不能集中精神。
“你还是坐车吧。”莫文建议道。
“你还能说话，我以为我挎个哑吧呢。你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你说如果毛驴不认识道怎么办？”
“那我们就被困在沙地里呗。”
“那我们这次出来是不是太傻了。”
“不傻，如果走不出去，我俩就挖个坑，躺在里面，等大风一来，把我俩埋进土里，不是也很好。”
莫文心里突然有了一丝感动。他想抱抱表姐，却听到案板的一声高喊：“到了！”
车上的会山子也冲下了车，向着一个沙丘跑去。案板冲在前面。
莫文停下来向沙丘的高处望了望。
这个沙丘的形状是与其它的沙丘不同，看着像一座高大的宅屋被沙堆埋没了。
这个位置就在姤卦。莫文心中暗暗记道。
月光照在沙丘的下方，虚虚地映出了一个拱门似的暗影。
如果在日光下，这个暗影可能就不会显现。莫文心中暗道。这也许就是这个石窟白日不易找到的原因。
案板和会山子点亮了火把，并给莫文和表姐发了一个。莫文想到了歪嘴，他回头看了看车上，却发现，歪嘴在车上睡着了。
“歪嘴这是怎么了？”
“不管他，谁让他贪杯。”表姐似笑非笑地说道。
“贪杯？”莫文一脸迷惑地说道，“好像出发前他没喝酒哇。”
“是他抢了你的酒。”案板一脸坏笑地说道。
“就你话多！”表姐推了案板一下，接着说道，“大半夜来这里，不是让莫文听你说话吧。”
案板一侧身进了暗影，会山子也跟了进去。
表姐看了一眼莫文，说道：
“没事的，睡一觉就好了。”
表姐说完也进了暗影。
莫文心中一沉，他想到了蒙汗药。
还孙二娘呢？莫文苦笑了一下。
表姐不会害自己，也许只是少量的安眠药，本应睡着的是自己。这么说，表姐真要与自己长眠地下？！不是地下，应是……
莫文不好意思想了。
看来表姐下狠心不让自己走了。这可能很麻烦。可有几个男人会害怕这种麻烦呢。
莫文又看了看歪嘴，确认他确实是睡着了，便也举起火把进了暗影。
暗影其实就是一个一人高的洞口，只不过在里面一步之距有一个沙墙。不走近看，还真发现不了这个洞口。绕过沙墙，里面的空间就宽阔高大起来。
四个人已然分散。莫文刚进来，所以他向高处举了举火把。顶部看不太清。莫文只好向里走，他想，那些画应在四周的墙壁上。
莫文看到了画，一幅幅，还算真切，只是内容有点怪。可看着看着，莫文有了似曾相识的感觉。
有几幅好像在哪里见过，也不是见过，是有人描述过。那个人是谁？那个姜科长。对，自己在太空船看到的……故事，也可能是过去的事情。也是夜晚，姜科长来到了神女湖，湖面映在崖壁上，就是这幅图。
莫文又重复寻找了一遍。
当时，科长给它们编了号，还判断出他们不是连续的。他是按什么编的号来着？
日子！
日子能重复？
不是年月日，是天干地支法！
莫非这图的排列是有顺序的？
自己应记一下，等他日见到科长，告诉他。可自己和科长都落入水中了。
不是自己，是莫文。
自己不就是莫文？
别想那么多了，先记一下图的顺序。
这么多图，怎么记？那个是头，那个是尾。
莫文开始不断地用火把追踪着图与图中的联系。猛然，他停在了一幅图面前。
图上画的是两个在水中漂流的人，上层的那个人似乎还可施救。让莫文吃惊的是河边的植被，这种植被让他想起了小女孩和姐姐。
啊——！表姐的一声惊叫打断了莫文的思绪。
“怎么啦？”三人向表姐围拢过来。
“我想摸摸她，可却出现了个洞。”
表姐惊犹未定地说道。
没等莫文反应过来。案板和会山子却兴奋起来。
“早知道这里有机关。没想到在这。”
两个人伸出火把向洞里试探。然后依次进入其中。
“进来吧！没事。”
莫文本想再安慰一下表姐，可听到案板的喊声，他也忍不住想要去看看。于是，他扶着表姐一起进了洞口。
“啊，这沙丘是个空的。”
表姐进到里面，一下子便做出了判断。
莫文也看到了。洞口里面不是封闭空间。它的上方是露天的。
黑枣林！莫文心中不禁一惊，原来黑枣林被围在了沙丘里。
沙丘的内部就像一个庭院。只不过院子里整整齐齐长满了黑枣树，每一棵树都有一人合抱的粗细。
“这林子得长多少年啦！”莫文不无感慨地说。
“这也是机关。它是假的。”
“假的？”表姐没明白案板的话，反问道。
为了证实自己的说法，案板把手伸进树干。手不见了。
啊！表姐又叫了一声。
“这里是空的。”
案板说完，把手收回来。
是虚像，——海市蜃楼。莫文心中亦是惊奇。他缓慢地走下台阶，进入庭院之中，也学着案板试了一下。
海市蜃楼，听说能远望，可从未听到可以触摸。说触摸也不对，毕竟它是虚的。可实物又在哪里？
这个庭院的边缘像个圆圆的池子，而这黑枣林却排列整齐。——外圆内方。
啊？又是一个柳东大集。
莫文突然感到了恐惧。
这是什么意思？沙丘排布似柳东大集，这黑枣林也是。难道是有人故意这么做？
谁？
柳东大集是自己设计的，这沙丘……人如何设计得了？至于这林子……也只是一个虚像。
莫文辨别了一下方向。
那个洞口，正是西南方。
那就再走一遍柳东大集。
“莫文，莫文，你在哪？”表姐一定看不见莫文，着急了。
“莫文，莫文，……”案板二人一定也回到台阶上，帮表姐一起喊。
莫文故意不吱声，他想，如果自己所料不错，只经过一时半刻，自己便会来到他们的面前。
莫文做到了。当他笑哈哈地走上台阶时，他看到三人目瞪口呆的模样。
不用这样吧！莫文心里好笑。可马上他就觉得不对。因为他的身后产生了巨大的光亮，照亮了对面三人的全身。
三人不是在看他，他们是被自己身后的景像惊住了。
蓦地，莫文转回身。
啊？莫文也惊呆了。黑枣林已不在。一只只金色的吉祥鸟从庭院的外面飞来。
梧桐树！金凤凰！
金凤凰们依次落下。它们全变成了金子，越积越多。
“金子！金山！”
“你们两个真是神仙。一个打开了地宫之门，一个破了黑枣林。”
案板与会山子早已按耐不住，他们冲下台阶。
“大哥，二哥，不要！”表姐突然醒悟过来。
可晚了，案板和会山子已淹没在金山中。
“啊？快去救他们。”表姐向莫文喊道。
“不行，已经晚了。”
“我不管，他们是我哥，我亲哥。”
“你哥？”莫文一愣。
表姐怎么突然认了两亲哥。真笨！亲哥有认的吗？这么说，表姐也有事瞒着自己。大哥，二哥，那么说，表姐是三妹。
表姐见莫文呆在了原地，又大叫了一声，“大哥，二哥，……”便直接从台阶跳向金山。
“不要！”莫文想阻拦，可刺眼的金光让他闭上了双眼。
“不要！”
莫文转了个身。他看到了天空，不是夜晚的天空，是白日的晴空，万里无云。
莫文缓缓坐起，日光晃刺着他的双眼。
这里不是石窟，没有黑枣林，没有金山。这里是那条干枯的河道。自己没迷路，只不过是在河道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