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底蕴
造瓷之法虽难，但如今众生皆有陶土技艺，除了丑点儿外倒也方便使用。
故此法传世仅是时间问题，不必担心莫名断绝。
前世顾清少有涉猎此法，好在成仙后记忆如同拓印复刻，只要听过见过就能翻找出来，供他使用。
当然就是没有也无所谓，
相较于成熟的手法，他脑中的见闻才是最珍贵的。
不然谁又能想到无用的黏土能造出那样华美的器具？
“想必有了此法，各处花神殿初期的开销就有源头了。”
顾清微微颔首，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他虽有丰厚身家但也不能随意施舍。
如果妖灵们形成了习惯，不但会误了修行，也会为自己引来怨力。
所谓怨力，
既是愿望长久得不到实现后，众生所衍化的业障。
愿，亦通怨。
想那西方子民何其繁多，可二圣为何常需香火，时攒功德？
为的就是化解那无边无沿的怨力，以免劫运压身。
今后顾清也难免被怨念沾染，不过在仙眷教主与草木的供奉下，他本就稀少的怨念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就更别提影响道心了。
再者自授了花神果位，顾清很少与草木们承诺什么，只由天帝亲自指派。
如此大头都让天庭担着，而天庭有天道庇护，并不惧怕怨力。
这也是封神后众仙看重香火，却又很少显灵的原因。
因为根本没有必要。
唏嘘一番后顾清暂将此念放下，转而望向落英缤纷的桃园。
三株桃树在他的培育下已然含苞待放，不愧是九千年紫纹桃种，其浓厚神韵直接在周遭显化出桃林盛景，灼灼其华。
凡人若步入其中，定会以为是上万棵桃树争相斗艳。
可这里仅有三株是真，其余皆为虚幻。
顾清眨眨眼，看来偷蟠桃的事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单是分支都有如此神奇，本体怕是生有灵智，修为低下者必然兜兜转转，空手而归。
至于那只猴子，懂得自然都懂。
顾清没有压制仙桃的神韵，芙蓉坊经过扩建后地界大了数倍，有这些桃花装点倒也雅致。
此刻庭院内仅剩下几个洒扫的木灵，它们皆是未有化形但能走动的精魅，专门负责伺候上仙。
顾清略扫了两眼后便不再关注它们。
开窑造瓷非得五指灵活，心思巧妙才可，这些“人”却是不行。
至于刚才离去的仙子，现下也都忙着熟悉糕点技艺，无暇分心他术。
如此顾清着重山外，精挑细选了几个无所事事，整日等着霞光任命的参灵芝兰前来学艺。
这些刚刚化形的草木虽不再困守一地，可没活计没生计的它们除了游荡外毫无所事，修行也是一知半解。
之前霞光点化了一二，但多数时间都是放养。
故此刻秘境中到处都是进进出出的“闲人”，它们就如同第一次坐电梯的孩童，拘谨而又兴奋地入画出画。
顾清无奈的摇摇头，
之前事多没工夫管它们，现在闲下来了也该安排些事做了。
想必等瓷器作坊发展起来，这些看似多余的人反而还不够用，需得再寻些凡人来帮忙。
说到底顾清不是什么圣人，或者说没那么无私。
他打算等十二画坊有了底蕴后再将造瓷法传遍人间。
在此之前，他需得多吃些红利。
“拜…拜见神君！”
促然见到大神，这些“半大孩子”不由紧张的凑在一起，强忍着恐惧行礼。
“都起来罢，别害怕，我不会吃人。”
顾清本是想开个玩笑让他们放松下来，不料这话反倒起了副作用，童儿们肉眼可见的惊悚起来……
嘴角一僵，顾清只得摆下蒲团先让它们落座。
“不得无礼。”
这时院外忽有仙音来至，抬眼一瞧，原是霞光到了。
瞧见神君寻人，霞光立时放下活计随同而来，生怕这些孩子恶了上仙。
倒不是担心上仙惩戒，她只觉得自家得了这么多好处，万不能让神君有什么烦恼。
“神君圣安，还请您莫要怪罪这些小妖怪，它们才识了几个字，不懂得人情世故。”
“不妨事。”
顾清摆摆手，他还没那么小心眼儿。
“看来修道之前还需修心，过几日吾会唤来灵仙门几个菁英，叫他们讲一讲人间事。”
“神君恩德，弟子代他们谢过了。”
说着霞光立时扫了童儿们一眼，它们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忙起身拜谢。
“行了，看来此事还得麻烦你。”顾清略有顿挫，继又开口：“吾这里有一桩机缘，需你帮我寻些心灵手巧的仙子前来协助，若有功成也算是功德一件。”
“神君赐法何来麻烦一说？弟子这就去安排！”
霞光一时振奋，她半句不敢多问，即刻传令几个新任的“花灵”仙子，让她们择选可用之人。
至于院中这些童儿也没被赶走，煅烧瓷器总有砍柴烧火、取泥熬浆之人，它们正可借此机会磨炼一番。
少顷后，二十四位模样出挑的仙子便被送来了。
也不知是霞光有意安排，还是草木化形多愿以女子为形。
自他入坊后身边尽是女子仙娥，连童子都很少见。
“神君，不知这些人够不够，若不够吾这就去再寻几个。”
“不急，眼下这些人正好，你可先挑些可用的，之后我会传她们过来。”
“也好。”
霞光点头应允，遂离了此间不再打扰。
转眼看向众仙子，顾清语气平淡，不见喜怒。
“尔等莫要拘谨，吾此来传法需得细心操持，若时时约束必然无法功成。
若是做不到，还是即刻离去罢。”
先点明要害总比之后撵人要好得多，
人心难测，他不能自持身份无所忌惮，惹来不必要的怨恨。
“神君放心，吾等心中只余感激，万不会束手束脚耽误神君大事。”
为首的紫藤仙子盈盈一礼，态度倒要比霞光还大方些。
有了带头的其余仙子也都纷纷应和，见状顾清点点头，心下满意。
“不错，如此就建窑开炉，捧取旧土罢。”
扶手一点，各处立时显化出拉坯石台、封闭火窑、以及顾清亲自择选的图样。
因他不知具体手法和所需温度，故在开始前他先用幻术练假成真，造了几件成品。
“此物唤名为瓷，乃是泥土作坯，泥浆为表，置于火中煅烧而成。”
只见剔透的“玉盘”上描绘着梅兰竹菊四君子，虽然种类繁多但排列合宜，毫无冗杂之感。
众仙一时惊叹，这样好的东西竟然是泥土做的？
“神君容禀，弟子觉得这些器物似与陶器相似，莫非有新的炼造法门？”
“正是如此。”
顾清欣然点头，看来有了根基后此法确无太大难为，且在仙者神力下些许疑难杂症定可点指而破。
“此法还需整理完善，吾现在有些想法，尔等可先一试。”
顾清没有任其磋磨，有他帮忙想必失败的次数会少上许多，也可早做买卖。
如此众仙即刻忙碌起来，
原本需要练习良久的拉胚阶段，却因道法的维持而变得简单无比，而窑炉的温度也在顾清的控制下时刻保持恒温。
这么一来还未过一日，第一批粗糙不带花纹的瓷器就被造了出来。
看着自己创造的“珍宝”，众仙皆有雀跃。
虽然比起神君所造的宝器粗糙无比，但也比那些暗沉无光，甚至还会掉落泥沙的瓦罐好上太多。
有一自然有二，
在挑选了上百种泥土后，众仙终于找到了最适宜作坯的土壤，以及最通透的釉料。
此一来精品率大大提高，些许雕花绘纹也渐渐繁复，带着洪荒独有的韵味。
随着一件件堪称绝品的瓷器陈列樟台，天道老爷也适时降下了功德，为众仙喝彩。
顾清自不必说，作为主导者他近乎拿了九成九的功德，但因其总量庞大，众仙子所得亦然丰厚，甚至有些骇人。
其中为首的紫藤仙子更是凭此晋为灵仙，在顾清的庇护下成功渡过了天劫。
其余几位也是各有所得，想必成仙不远。
“此回制器尔等头功一件，吾也无别的赏赐，这些瓷器就由你们各自拿去罢。”
在他眼中这些瓷器仍旧不算精品，如今他知晓了最佳配比与用料，想必之后所做定能再上一重。
不想此话一出众仙倒是惶恐了，一个个俯下身子不敢承受。
“弟子们万不能厚颜无耻，若非神君传法，吾等何来手段造出这些仙瓷？”
紫藤言辞恳切，有功德恩赏已是泼天的福德了，她们可不敢奢求这些宝器。
“呵呵，想来你们是误会了。”
顾清嘴角微扬，直接将瓷器交予她们手中。
“造瓷法吾不会敝帚自珍，甚至会广传三界，这是造福众生的缘法，你我皆不能藏私。
故回去后尔等仍可习学炼造，更能将它们卖给来往仙凡，只是定价需得吾来择定，传法之事也需来日再谈。”
原是这样！
众仙这才明白神君的良苦用心，原是她们的格局小了。
“弟子惭愧，如此就敬谢不敏了。”
“呵呵，拿去吧，等过几日吾会列出明细，到时你们就可取来售卖了。”
紫藤立又福了福身子，这才带领众人告退。
看着群芳飘然离去的背影，顾清愈发有了些“偏见”。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如今的人族可谓是五毒俱全，少有教化，即便他有心传法都无从下手。
想到这儿顾清偶有一明，
记得伏羲八卦是其在河畔龟背上所悟，他当然不会以为那只乌龟只是普通的龟类，没准就是那位截教圣母“龟灵”下凡求法来的。
之所以思虑此事，盖因他想在伏羲这边搭上线，好有拜见女娲娘娘的理由，或者说的因果。
不然那乾坤鼎与周天星斗大阵缘何予他催使？
“唉，也罢，事情总要一件一件做。”
舒了口气，眼下诸多事由不能放任不管，还是等炼化了功德灵宝再动身罢。
拿定主意，顾清遂用自己所悟的法子烧了几件器物。
果然不错，
融入了丹青道韵的瓷器愈发精美绝伦，内中空间也有芥子法则，妙用无穷。
之后他又尝试了珐琅、镂空、以及雕刻等手法，造出了一批灵器级别的宝瓷。
此役倒不是他心血来潮，这些用不同手法煅烧出来的瓷器，皆融入了从取土到煅烧的全部过程，后来人只需动用神念就能明晰道理。
不过其中的丹青之道外人是无福消受了。
此法非是金仙往上的炼气士，才能在脆弱的瓷器上赋予道法而不崩毁。
如此月余稍过，顾清将酿酒和糕点的技艺也尽数传了下去，为此他还研习了一些药理丹法，可单凭酒酿点心治愈一切凡俗伤势。
至于仙家斗法和神魂创伤，也有少许温养效果。
口腹之欲终究末等，唯有仙人所求才能价值连城啊！
做完这一切芙蓉坊的根基也算是稳固了。
有收益，有教化，
只要三界不毁量劫不扰，此地必将成为仙凡宝地，受世人追捧。
到那时或可贩卖入场印令，一则拔高地位增加收入，二来仙子们不必时时操劳，耽误修行。
看着气运愈发兴盛的画中仙境，本该闭关练宝的顾清再次叫来霞光，准备给予她们最后一桩机缘。
“吃食器皿终究不是必要之物，想引仙人拜访还需些真东西。”
“真东西……？”
霞光语气虽疑，但面上已然有了兴奋。
“呵呵，你猜的不错，正是炼丹之法。”
顾清微微一笑，之所以在此提出丹法，盖因众草木得了他的恩惠，不再有怀疑之心。
否则“入药炼丹”这个在草木群体中如同禁忌的词汇如何能出？
“想必你知晓我的顾虑，此法虽好但终究要掌握在少数人手里，故除你之外，只有五人可习学真法，授我人教传承。”
霞光目色一正，人教！
此人教必非彼之人教，这定是圣教传法！
看着少女惊的说不出话的模样，顾清和煦的取来一瓣桃花，帮她荡去心底的埃尘。
“白柳手中的业火可作上品丹火，就先算她一个吧，至于其他几位，还需你细细考察。”
“可弟子修行日短，若所托非人……”
“无妨，吾也有监察手段，可确保无虞。”
摆摆手，顾清让她安心：“去吧，等做好此事，芙蓉坊也该敞开门户，迎接仙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