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伏羲上皇
两条云岭摩天出，九曲黄河绕地回。
自是当年游牧地，有人曾号伏羲来。
上皇出世天地大明，万千灵种纷至沓来，为其采择琼芳，织霞为衣。
入目所见，
或有神人化作灵猫，或有女娥变作飞鸟，
亦行亦趋，似拜似参。
帝母华胥半遮纱衣，手持一把青豆，为众神降下福泽。
直等玄鸦敛火太阴如镜，众仙才重焕人身，俯首请辞。
“天皇降世，人族大兴。”
天皇降世，人族大兴！！
煌煌神音响彻天地，
远如西牛，近如南渊。
凡有灵之命皆目向中原，叩首以重。
至此仙凡不可再见，人间唯有上皇！
遥遥之地，
一架车马迎着众仙遁光徐徐而至，阐截众人纷纷侧目。
怎奈圣人约束，他们不敢停歇相问。
直至月明如水，万灵退走。
草屋内外终于静谧，华胥斜起臂弯，将怀中男婴贴近胸前。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顾清步下车辇，拂手让白尘带着明渊返回八景。
原以为阐截弟子会停留几日，以上皇圣诞谋求功德。
不想老爷们心如明镜，正式下令严禁仙者干扰人间。
这并非说仙人不可踏足凡尘，此法约束的是仙人伟力，以免兵劫频至，早早触动量劫。
如此群仙退走，顾清所代表的天庭也没了观众，自不必再讲究什么排场了。
摇头轻笑，若不为三界，顾清觉得还是独自逍遥最为洒脱。
等未来的天皇吃饱喝足，顾清这才叩动门扉，拜谒他的母族。
“道长来的不巧，青豆已经散尽了。”家奴以为顾清是来求缘，遂拱手赔罪。
“非也，吾来是为与贵子结一份缘法。”
“缘法？”家奴疑惑。
“请道长进来吧。”身后忽有怜音。
院落并不大，华胥透过窗棂看向顾清，语带敬重。
早在她怀孕时就有天人交感，知道腹中孩儿来历匪浅，是以群仙行来时她并无惊讶，反而准备了些许青豆让诸位沾些福缘。
此下见顾清独自前来，她猜测其来历不凡，是以不敢怠慢。
“是，道长请进。”
家奴这才让开道路，躬身候在侧旁。
顾清也不拘束，脚步轻抬直接行入了草屋之中。
说是草屋，内里布置却十分整洁，四下墙壁用泥土夯实，乃殷实之家。
他知道华胥是有感而孕，也知其家资为伏羲福德所引，故不问以往，只说以后。
“夫人今后可有谋划？”
闻言华胥低头看了看孩儿面庞，语气慈爱：“吾子虽缘法深重，但华胥一族身为凡骨，又能有什么图谋呢？
与其各方求法，倒不如顺其自然。”
为母者多有望子成龙之念，不想华胥氏欲望浅淡，只想儿子平安顺遂。
顾清有心赞赏，奈何伏羲生来就不可能平凡，他需得定下人族正统，开创不世之伟业。
不过在成年之前，他愿给其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就这样，顾清成了华胥氏的客人，在庄子西面的小溪旁垒了座雅院，教授左近孩童文字道理。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临近黄河的中原部族最善捕鱼，也使得童儿们较为聪慧，容易教化。
顾清在院子里种下几颗桃树，童儿们还说着等他们长大了才能吃到果子，没想到三年稍过桃树就已参天，将小院东侧尽数遮蔽。
而三岁的伏羲也已展现出卓绝的智慧，顾清只需提一个开头，他就能将整篇道经背诵下来。
等到其六岁时，女娲娘娘终于露面，将伏羲琴与河图洛书送了过来。
二人看破没说破，女娲知道顾清的身份，顾清也明白女娲不想干扰兄长的意愿，是以微微颔首后就送离了这位“仙子”。
而伏羲也没将前世夙愿尽都浑忘，见女娲离去其满脸悲怆，根本不像六岁的孩子。
“师傅，仙子还会再来吗？”
“会的。”
顾清笑笑，等你完成了使命，天天都能和妹妹相见。
时光如水，十年间顾清传其音律，教其道理，甚至还传下了“前世妙法”。
想必等他掌了权，人族必将迅猛发展。
一日晴朗，顾清正在借阅河图洛书，国中大人却忽然到访，要请伏羲等一众孩童前去“受礼”。
此举非是走个过场，
伏羲的因果只有上层仙家知晓，其余凡庸只以为他来历尊贵，并未往其他地方想。
是以在人祖尽数离开后，朝中大人自认垂垂老矣无法管理人族，便寻各地灵秀孩童前往国都，择选德行兼备之人继承大统。
至于有巢氏和燧人氏等人初之祖，现早已归隐山林，只等伏羲炼化火云洞后一齐去天上享福。
如今十六岁的伏羲已经觉醒了不少前世记忆，虽然比较零碎，但结合在一起也能推算出大概因果。
故而他早早言明了结果，让母亲家眷一齐前往。
至于老师，伏羲知道他老人家身份贵重，来历惊人，来去不是自己能左右的。
如此第二日清晨，一众孩童坐上牛车，随着大人前往都城。
因着以往他们经常出入玩耍，此下也没什么拘束，只好奇的打量周围摊铺上的吃食，口水横流。
其中唯有伏羲“老神在在”，
他一手持着神琴，一手托着老师赠予的书简，仔细研悟。
“到了到了！”
少年们忽地吵嚷起来，抬眼去瞧，才见大殿外的广场上聚集了万多位童子少年，其中还有几个没断奶的顽童，被母亲或是奶妈领着过来。
伏羲撇了撇嘴，老臣们心是好的，但这样劳民伤财实在不该。
等一切结束，他也该去其糟粕，早日创造出老师口中的祥和人间。
华胥一族来的并不算晚，待日上三竿又有几批车马行来，拢共加在一起怕是有两万多人。
因着疆域广远，直到傍晚时分人员才悉数到齐，主事大人宣布受礼仪式明日举行，众人就先在广场上将就一晚，过会儿会着人送来吃食。
众人本有不满，但听见有吃的也就不闹了，各自寻了块空地休息。
待到深夜，不希望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几个堪堪化神的狼妖不知在哪里得了消息，竟敢在此时入城吃人。
靠在外围的三个少年被直接掠走，不过还没等妖孽大快朵颐，一道金光便自城后的观宇中扫了过来。
众妖立时定在当场，如同石雕。
“左长老，为何不直接杀了？”
“杀了容易，但想找寻源头就难了。”
“源头？”少年疑惑。
左绎则摇了摇头，神君之前吩咐他不要轻下杀手，当时他还疑惑，现下才明白为何。
这些妖物分明被魔念侵扰，心中只有杀戮，完全不顾自己生死。
若非练功导致的走火入魔，便是有人刻意为之了。
正待他要收了几妖，顾清却“姗姗来迟”，先行将狼妖收走。
“神君。”
众人并无惊讶，他们知道顾清就在东边村寨小住。
“不错，今后也要打起精神，莫要让这些魔物趁虚而入。”
“神君放心。”
左绎拱拱手，若是平时他还可能疏忽，今日来了这么多孩童，他心神都快提到嗓子眼儿了，哪里会被几个小妖得逞？
“道友还是这么客气。”
晃了晃手中的储物袋，顾清又看向人间：“吾需得离开几日，还要劳烦道友帮我护持一番。”
“应该的。”
这次左绎收回了客气，以他们之间近万年的交情，确实不必寒暄客套。
顾清点点头，遂带着六只狼妖回到了八景。
比起莫名其妙的截教道士，这几只狼妖的身份就简单多了，老子略掐算一二便探明了它们被魔气侵入的节点。
“就在这两日之间，见其魔性并不深重，死了也就消散了。”
“师尊可能寻到源头？”
老子摇摇头：“源头并不在洪荒，而混沌中的因果过于冗杂，吾即便推算怕也不准。”
顾清微微颔首：“即便不是罗睺，怕也是和洪荒有些牵扯的魔神。”
老子闻言不置可否，挥手将几个妖物打散。
“早年南洲除魔就是为了人皇降世后仙凡分离，如今道门不可再插手人间，这些魔念只能由你多加看管了。
不过既然是混沌中来，为师自有办法阻拦一二，在量劫之前应不会太多。”
“弟子明白了。”
至于量劫之后，连道祖都入魔了，再来几个域外天魔也就无所谓了。
虱子多了不痒，现在还是让人族统一了再说吧。
出了道宫，就见白尘和明渊正在外面等候，他们还以为顾清是来接自己回去的。
“不忙，你们先和青牛修行些时日，等吾回天庭后自会唤你们过去。”
“哦，好！”
明渊欣然点头，这次来八景修行确实让他受益匪浅。
一旁的白尘则没什么所谓，早年老爷就是天南海北的溜达，时常把自己撇在哪个旮旯不管不顾。
当然他也乐的自在，不然也不会到现在才化形。
……
经过狼妖一事，凡人们终于知道人族是有仙神庇佑的，即便人祖离去也不必担心妖魔作乱。
是以大会如期举行，众人的情绪倒比第一天还要高昂。
而人群中的伏羲此刻正摸索着手中神琴。
在老师的教导下他记起了大部分乐理，昨晚即便无人相救，他也能凭着手中宝器杀了那几个妖魔。
所幸仙人来的够快，不使一人伤亡。
就是不知今后自己上位，那些仙家还会不会出现了……
此刻几位大人正在高台上宣读大会事宜，言明了人族正统不会有父传子的家天下，若上一任国君退位，则需将大位禅让给有德有识之士。
而本次的考验分为三重，第一关要考的乃是仙家道文。
既然要治理国家，不通文书怎么行？
虽说人族现在还没有自己的文字，但圣人传下的道文也算够用，今来受礼者必须默写下三百个道文才算过关。
而写的越多自然排名越高，即便最后不能配享尊位，也可以臣子的身份辅佐明君。
至于后两关，则要考验他们的人性，以及对治理人族的看法。
这两关的答案并无具体，结果也十分感性，不过在天道意志的加持下，伏羲一扫寰宇，得到了所有人的赞扬。
等陪跑的少年尽数离去，伏羲遂在一众“上古初臣”的见证下接过人主之位，自号上皇。
之所以不是天皇，盖因天地人三皇乃后世加赞，得等到五帝时期才会正式“册封”。
此回除了伏羲外老臣们还择选了十位资历出众的少年，他们各自跟随老师学习道理，今后将成为伏羲的左膀右臂。
等一切俱妥，伏羲便拿起手中权利，将以往看似合理但弊病百出的规则尽数废除。
之后他又将这些年与老师探讨的礼仪法度划定为人族正典，今后务必遵从。
老臣们一时不甘不愿，可人是自己选的，这位少年君主又有宝器护身，最终他们只能选择闭嘴。
好在没用多久，这些改革就初见成效了。
百姓们有了户籍，罪犯或是外邦探子再无可趁之机。
原本的采集牧鱼社会也渐渐转变成了农耕社会，不过因作物还不丰富，如今还难填饱每个人的肚子。
好在百姓们十分推崇上皇的政策，比起以往时常挨饿，眼下已经好上太多。
除了户籍与生产，朝中臣子也需细分职权，划定品级。
有顾清的教导伏羲做起事来得心应手，不过三两年功夫就将朝臣洗刷了一遍。
由此所谓的“中原祖地”正式改名为伏羲上邦，加之其余诸国不再有仙人出没，许多人少地寡的国主都来投奔，想以属国的身份并入正统。
奈何上皇早就谋定了此事，愿意归顺的只能以分封形式俯首称臣，否则该哪来的回哪去。
眼下发展生计要紧，伏羲还没有扩张版图的想法，再者自己仅为凡躯，寿命至多百载，若想让自己的政策推行下去，养气延寿之法迫在眉睫。
人皇延寿在如今还不是禁忌，更何况伏羲乃圣人兄长，此世必有金仙缘法，万不会堕入轮回。
是以伏羲暂时放下国事，着人安排车辇返回了桃林小院。
他并不担心老师不在，自他记事起，只要有所请教，老师就一定会在院中等候。
“回来了。”
果然，老师还是一如既往的潇洒。
“师尊一切可好？”
伏羲几步下了车辇，拱手半叩。
近三十年过去，老师的样貌没有丝毫变化，比起他来还要年轻。
“呵呵，跟我还客气什么，进来坐吧，为师正有事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