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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底的事情特别多,终于忙到了放假,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安如终于松了一口气。

终于,又度过了艰难而充满了挑战的一年呢。

方知南和李林生早在前几天就回了河市,他们将在那里举办第一场宴会。

小满自是也跟着去了,因为方知南必要她们中的一个人陪伴,而她有必须留下的理由。

小满知道她每年的这个时候都要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几天,期间不许任何人打扰,静静地享受着独属于她的安宁、孤独、痛苦……和对那个人刻骨铭心的思念。

平日里她似乎早已振作起来了,恢复了以往的神采,她勤勤恳恳地工作,养花弄草,闲暇时与朋友们聚餐,对每个人都友善而宽容,日子平静而有活力,家人和朋友们都为她的振作欢欣鼓舞,他们终于可以放心了。

但小满却觉得她身上的疏离感越来越重了。

她的礼貌、她的边界感,让她觉得她们之间被隔了一堵无形的墙;远离人群时,她身上散发出的生人勿近的气息,连自己也不敢轻易靠近;她的眼睛里似乎藏了一个巨大的深渊,那里深不见底、寒气逼人,终年不见阳光……

她们两个,都是极度聪明且有灵智的人,所以她能肯定,她根本就没从痛苦与打击中走出来,也根本不想走出来。

……

处理完的工作的事情,安如打开购物软件,挑了一大堆吃的用的穿的,收货地址是父母的家。买东西给钱,是她唯一能弥补自己不能陪着他们过年的愧疚。

她不想看他们小心翼翼哄她开心的样子,也不想勉强自己装出开心的样子。明明她心里那样的难过。

难过的时候,她还是喜欢像野兽一样藏起来、安静而孤独地舔舐自己的伤口。

冬天是她最难过的时候,因为她曾经在那样寒冷而枯寂的季节里得到过那样的爱与温暖,度过了这一生最快乐的那个春节。

再没有了,如今只有无尽的绝望与躲不掉的寒冷。

安如裹紧了大衣,在寒风里匆匆地朝家走去,路过小区外的酒屋时,她没忍住买了两瓶红酒。

她今天真的太想喝酒了。

平时她把自己的时间填得满满的,不曾有一刻松懈,用忙碌和疲惫来分散注意力,避免自己再陷入痛苦和思念里无法自拨而一一蹶不振、整夜失眠——她答应过家人和朋友,她不会再自戕,会好好的活着、重新开始,说到就得做到。

而如今骤然闲下来,崩着的那根弦顿时便断了,她心里无比的沉重与凄惶,只想快快回家。

终于回到家,回到了自己的领地,安如脱了大衣扔了包,便冲进卧室瘫坐在床前,捂住胸口,深深地呼吸平复自己那躁动难安的心。半晌,她挣扎着起身,打开衣柜,看着那一排他的衣服,轻轻地摩挲着,眼泪大颗颗地掉落下来。

“公司的事情处理完了,一切顺利。大家都很努力,就像从前一样,”安如轻抚那件他穿过的大衣衣襟,柔声道:“所有人都健康、平安、快乐,真好啊……”

“今天特别想你,”她轻轻地说:“非常非常想你……”

“要不要喝点酒?”安如对着床头柜上他的照片轻轻地问道:“呶,是你爱喝的那款。”

照片里,他温文儒雅,眉眼带笑,温柔看她。

她虚空地吻了吻他,找来开瓶器,利索地开了酒,斟上满满两杯,拿起一杯对着照片甜美一笑:“干杯啦,亲爱的!”

她从前几乎滴酒不沾,一杯就倒,这两年喝的多了,倒练出了些酒量,连着灌了两杯,方觉得脑子昏沉起来,身体也颇有些不受控制。

要的就是这股酒劲,可以心安理得地发疯。

她摇摇晃晃地将他的一件白衬衣取下,紧紧地拥在怀里,蜷缩在床上,枕边是他的照片,回忆着他的体温,喃喃地道:“三年了,真的不回来了吗?”

天渐渐黑了,温度越来越低,她打了个寒噤,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衬衣已经被自己的眼泪打湿了一大片。她慢慢地起身,哭了一场,她终于没那么憋闷了。

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离她与那个人见面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她快速地洗了把脸,化了淡装,稍作整理便出了门。

到了约定的饭店,跟着服务员到了包厢的时候,已经八点二十五分了。

里面的人已经到了,见了她,朝她挥挥手,笑道:“来啦!”

安如走上前去,与他握了握手,笑道:“抱歉,让您久等了!”

那人为她斟上一杯茶,温和地道:“没有,是我早到了。”

只见那人头发花白,严肃的眉眼经过风月的洗礼变得温和了许多,举手投足间一副儒商气派。正是许久未见的夏经理。她从前的上司。

他看了看她的脸色,低垂了眼,拿过一个平板给她:“还没吃晚饭吧,先点点儿吃的。”

安如也没客气,拿过平板,点了几个印象中他爱吃的菜,下了单,抬头时发现他又在看着她,打趣道:“这么久没见,您是忘了我长什么样了吧?看来是我不懂事儿了,早该去看看您的。”

她放松的态度也感染了他,让他也变得轻松了些,他本来还怕她现在很不好相处呢。毕竟他从别人的口中也听到了些她的消息,据说经过了那件事后她性情大变,有些教人捉摸不透。

两人交流了些工作上的事情,席间的气氛也是愉快的。

“您今天找我来,不光是为了吃饭吧?”酒过三巡,她问。

“之前,欢欢那件事,我欠了你人情,”他指的是当时她答应他不起诉白欢欢,并签了谅解书那件事。

沉默了一会儿,他说:“我知道你一直没放弃寻找杜先生死因的事,我在澳州有几个客户,关系还算不错,托他们打听了些事儿。”

“怎么?”安如感觉自己的心跳加速了:“有线索吗?”

“也不算,”他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她:“这是一份国内到澳州一个地下组织的通话记录——国内的这个号码是海市公共电话的号码,是离杜公馆最近的一个电话亭打过去的……而且,有人亲眼看见,那位卡车司机在出事的前一天跟这个组织的成员碰过面。”

安如细细地看着这份记录,试图从中找到蛛丝马迹:“这个时间……正好是在他出事的前几天……最后一通电话是在他回国的前一天晚上……”

她抬起头,声音有些抖:“我去澳洲找过那位卡车司机,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他一口咬定是大雪引起的交通意外,警方也认可他的说法……但可疑的是,他的家人在事发前搬去了国外,而他自己,在几个月后也离奇死亡……”

“是的,是很可疑,”他沉吟着:“这事儿做得非常隐密,就是这份通话记录,也是费了些工夫拿到的,算不上有力的证据,就算有,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加上当事人都已经去世,只怕也不能翻案。而且,能让司机做出这种自杀试袭击,这个组织绝对不简单。”

安如极力压抑着心中的悸动,道:“能够买通这样的组织、有动机且最终获利的人,不多。”

夏经理垂下眼,手指敲敲桌子:“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但不要冲动,你要知道你面对的是一群什么样的人,不要把自己搭进去。”

安如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苦涩一笑:“是啊,我这样一个普通人,什么也做不了,我不会做蚍蜉撼树那样的事,您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