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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如接到电话后,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了。

她在马路边找到了坐在地上哭泣的方知南,什么也没说,只是拿出纸巾轻轻地擦拭着她哭花了的脸,坐在她身边默默陪伴。

过了许久,方知南终于安静下来,她擤着鼻涕对着安如道:“咱们先去大吃一顿,然后,你陪我去医院。”

安如问:“你决定了?”

“决定了!”

“可是……你今天看起来不太好,要不要等两天……”

“不,”知南挤出一个笑容:“就是今天,只能是今天。我其实,早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可是我太怕疼了,一直没有勇气去,再有,我是真不忍心伤害一个小生命,我不忍。可是现在,我别无选择。而只有在今天,在我最伤心难过的时候,我才能下定决心,鼓起勇气走上手术台。”

心里的痛苦能抵消一部分肉体的疼痛——而且人往往在痛苦的时候,才能对自己狠下心来。

这个道理安如自然是明白的,所以她不再说说话,带着知南去了她喜欢的餐厅。

知南却吃的很少,她细细地讲述着在江夏家发生的那些,江夏的懦弱,江妈的诬蔑与侮辱,语气平静,如同在讲别人的轶闻。然而作为她数十年的好朋友,安如却从她眼睛里看到了深深的悲哀。

哪有人会在那种情况下、面对背叛和谩骂无动于衷呢?换了自己,只怕早就哭得喘不过来气儿,寻死觅活了。

她没有自己那么清高骄傲,可是她比自己坚强多了。

因为术前需禁食八小时,这一天已经不能做手术了,只能约在次日上午。

这一晚,知南与安如相对无眠。

天亮了,安如打电话将知南的情况告知了杜云实,替她告假。

杜云实问道:“需要我去看看吗?你一个人能不能行?”

安如道:“这种事情,当事人不会希望有太多人在声的,有我在就好。”

杜云实公务缠身,也不再坚持,只是嘱咐:“照顾好她,也要照顾好自己,我下班了就去找你。”

办理好手续,取了药品,安如送知南进手术室。她握着她的手,发现她手冰冷,全身都在发抖,安慰道:“别怕,睡一觉就好了,我在外面等你!”

目送着她被推进去,安如坐在外面的椅子上,也觉得冷起来。

想到方知南现在在里面受苦,那始作俑者却如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过着自己的日子,也许还有了新欢,她就替自己的朋友生气。

她拿出手机,想骂一骂江夏,才惊觉自己似乎不大会骂人,什么恶毒的词也想不出来。

憋了半天,才发了个定位过去,想着他看到这里的地址,该知道这边正发生着什么。但也有可能,发出去的信息他根本看不到——最近她不是没给他发过信息,皆如石沉大海,杳无回应。

但这次他显然是看到了。十五分钟后,他一头汗地出现在了手术室门口。

安如见了他,恨他无情无义:“你倒还好意思来,我以为你人间蒸发了呢!”

江夏呐呐道:“对不起……”

安如冷冷道:“你对不起的可不是我!”

江夏道:“我知道……我伤害了她,可是,我妈妈的话我也不能不听……”

安如更气:“真不知道你是渣呢,还是拿父母当挡箭牌!你好歹也是一个二十几岁的成年人,因为家人的恶意揣测就将一个男人的担当与责任抛得远远的,抛弃她,欺侮她,伤害她,江夏,方知南看错了你,我也看错了你,你就是个混蛋!”

江夏额上冷汗滚滚而下,低着头道:“安如姐……我真的……真的没想伤害她……”

他顿了顿,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安如:“安如姐,我没脸见她了,请你……请你帮我照顾她,我……这些钱请转交给她,让她好好休息一阵子,好好保重!”

说完,将信封往她手里一塞,转身匆匆离去。

安如正待叫住他,那边护士唤她:“哎,方知南的家属,可以进去接她了!”

她只好将信封塞进包里,匆匆地进去。

方知南已经清醒了,她躺在手术台上,脸色十分苍白。

安如替她穿好衣服,握着她手柔声问:“怎么样了?还好吗?”

知南强笑道:“还行,就是肚子有点痛。”

安如问护士:“可以让她在这里多躺一会儿吗?”

护士十分温柔,道:“当然,等她休息好了你们再出去就好。”

安如道了谢,见知南精神尚可,便道:“他刚刚来过了,看起来很内疚,说没脸见你,就走了。”

知南淡淡地道:“哦。”

“他让我好好照顾你,给了一笔钱托我交给你,让你好好保重。”

“嗯。好。”

……

一阵静默后,知南突然苦涩地笑了:“一切都结束了!这可真是在我身上挖了一块肉啊!真疼!”

她抬头望着天花板:“恨过,痛过,终于可以放下了!”

安如看着她的眼睛,此刻无悲无喜的,像是真的放下了。

她相信她能放下,从现在开始,慢慢放下。

她从前不能理解知南的做法,认为在对方已经厌弃的情况下,还要上门纠缠,实在是自取其辱,毫无尊严。可是现在,她终于有些理解她了。

如自己这般骄傲离去,自然在当下保全了自己的尊严,却会在心里留下一个个难以愈合的伤口。午夜梦回时,每每忆起,必然再次遗憾、心痛,备受煎熬,这件件桩桩,一个个的伤口,会一层一层将人包裹起来,使人窒息而痛不欲生。

而她,则拼尽全力,破釜沉舟,直到精疲力竭、痛彻心扉,刻骨铭心,反逼得自己彻底心死,再无留恋,从此放下。

原来是长痛与短痛的区别。

想通这些,安如了然地笑道:“放下就好,我们重新开始,好好工作,好好生活!美景,美食,美人,哪一样不美好?生活依然精彩!”

“啊……”知南扶额:“又开始念小作文了,好鸡汤啊!”

提到鸡汤,安如来了精神:“咱们回家,我炖鸡汤给你喝!”

知南为难:“可是让你的杜先生帮我炖吗?你做的食物我真的不敢喝——我怕英年早逝!”

安如:“……”

她最近除了工作就是研究食谱料理,自以为进步许多,每次下厨做了菜,杜云实总是笑呵呵地吃掉,可是在方知南眼里,那些依然是黑暗料理,能吃死人的那种,她宁愿吃泡面也不想尝一口。

“好想念刘姨啊!”她哀嚎:“好相信刘姨做的饭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