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安如靠在杜云实肩上时,发现他的袖子上破了一个口子,上面还有血迹。
她翻开衣袖上的面料,露出了他伤了的胳膊。
“没什么,一点儿小伤。”他掩住伤口,淡淡地说道。
“怎么回事?”她拉过他的手臂,查看伤口。那伤口长长的一条,边缘整齐,像是被利刃划伤。
“我们接到消息,他们转移时兵分两路,所以我们也分为两路人,各自追截。我追上的是另一拨人,动了手。”他说:“只是被轻轻划拉了一下,不碍事。”
他说的轻描淡写的,像是在讲述一件日常小事,可是思及当时的情况,安如却心惊肉跳。
想他平时温文尔雅,一副儒商气派,不知跟人动起手来,是怎样的惊心动魄。
他千里迢迢匆匆赶回,又连夜寻找追踪。动了手,负了伤,这时却云淡风轻的坐在这儿安慰她,仿佛自己并没有出什么力气。可是细细想来,他这一夜,绝不比她轻松好过。
她鼻子一酸,又想流泪。他看出来了,笑着轻轻地刮了下她的鼻子:“好啦,都过去了,没事了!那些人,李林生会妥善交给警方,以他们的所作所为,短期内是出不来了——没有人会再欺负你了,阿如,你安全了!”
“嗯!”她眨了眨眼,憋回了眼泪:“真是太好了!终于太平了!”
这时副驾驶位的年轻男子递过来一只药箱,轻声道:“杜总,请您先简单处理一下,我们大概还有四十分钟左右到医院。”
安如道了谢,接过箱子,小心地为他卷起袖子,用棉签醮了碘伏为他作伤口消毒。
那伤口颇深,还在不停地往外渗血,看得她心颤不已。
消过毒,垫上纱布,再用绷带包扎。安如没有经验,手忙脚乱一层又一层的包扎了一气,怎么看都觉得不够美观。她不好意思地抬眼看他,只见他满眼带笑,静静地看着她。
“包得不错,”他说:“我这条手臂现在感觉特别暖和。”
安如:“……”
“对了,”她突然想到另一件事:“你和你的前妻……”
“我已经跟她说明白了,”他急急地说:“我与她没有可能的,阿如!我真的只是为了小豆丁才留下的,我……”
安如一脸委屈:“可是你们在一起的时候,那样的愉快温馨,你的家人也不喜欢我,我真的,好难过啊!”
杜云实一脸内疚:“我知道,是我考虑不周,没护着你,对不起!不过,家里那边我也说清楚了,他们不会再干涉我们了,你不喜欢回去的话,我们以后就不回,就呆在温市,过我们两个人的生活,好不好?”
“可以这样吗?”她又有些内疚:“这样的话,会不会让你们之间的关系更糟糕?云实,我不希望你为了我,与家人闹翻。”
他低下头来望着她,轻声道:“不是因为你。那样尴尬的关系我本来也不想再维持下去,我与他们,除了血缘关系,本也没什么感情。从今往后,只尽该尽的义务就好。阿如,以后,我就只有你了,你可不能不管我!”
这话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她忍不住心下柔软,用手勾住他的脖子,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里,柔声道:“不会不管你!我一定对你好!很好很好的那种!”
他用没受伤的那只手臂将她圈进怀里,俩人低声地互诉衷肠,前排的两人对视一笑,随即端坐起来,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个儿是工具人。
四十分钟很快过去,车子停在温城市医院大门口。杜云实拥着安如下了车,副驾驶位的男子也跟着他们下了车,忙前忙后地办理各种手续。
安如乖乖地配合着医生做着各种检查,杜云实也被医生拉进治疗室处理伤口。
安如在检查间隙上了趟卫生间,站在镜子前她狠狠地震惊了。
只见她双目红肿,额上肿起一大块,一侧脸颊红红的,还沾了不少泥巴和血迹,嘴角也是一片青紫。头发上也沾了不少泥土,有几处乱糟糟地粘作一团,扯都址不开。
再看看身上这皱巴巴脏兮兮的衣服,整个一面目狰狞、落魄狼狈。
然而杜云实一路上还可以对着这样的一副尊容情话绵绵、深情款款。
难为他了。
想到他原本洁白的衬衣下车时已被蹭得乌七八糟……呃,捂脸。
真是让人生无可恋的丢脸。
安如就着自来水洗了把脸,理了理头发,捂脸走了出去。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她除了多处软组织挫伤以处,右小腿有些骨裂,脚踝处也扭伤了。难怪她走路时这边的腿总是不敢使力,且胀痛难忍。
医生细心地为她打上石膏,挂上了点滴,又开了些口服和外涂的药口,嘱咐她静养一段时间,保护好腿:“年纪轻轻的,很快就能长好了,过阵子又能活蹦乱跳了。”
这时杜云实也处理好伤口过来了。他的伤口已经缝合好,并被妥善包扎,手臂被悬吊带挂在胸前。
“缝针了吗?几针?疼吗?“安如问。
“缝了七针,不怎么疼。”他淡淡地回答:“你怎么样了?疼不疼?饿不饿?”
身上的伤都在痛,不过她还能忍,听他这一问,这才觉得腹中空空,饥肠辘辘。
杜云实打开手机,下单了几个外卖,柔声道:“忍一会儿,很快就来了。”
外卖还没到,先等来了方知南。
安如在病房里就听到远远的传来了她的凄厉的嚎叫:“姐姐呀——小如呀——”
她像一阵风一样冲了进来,后面跟过来许多看热闹的,挤在门口想看看里边发生了什么样的人间惨剧。
方知南一见到安如,哭得一脸眼泪鼻涕,张开双臂向她扑过来。就在她马上要扑到安如身上时,一只手臂横过来挡住了她。
杜云实挡在她前面道:“你冷静点,她可经不起再冲撞。”
方知南只好站在离病床半米远的地方哭得梨花带雨:“听说你被绑架了,我脸都没洗就来找你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万一你被撕票……呜呜……”
安如以手抚额,用余光看着门口那些观众:“你能不能小声点……别哭了……别人还以为我英年早逝了呢!”
方知南听到安如还能说话,终于放心了下来,一双眼在她身上来回巡视:“活着就好!活着就好!让我瞧瞧,有没有缺胳膊少腿?唉?你腿怎么了?断了吗?天哪!”
她的视线又定格在安如的脸上:“天哪!”她捂嘴,伸出一根手指戳戳安如的脸:“好好一张脸,怎么变成了猪头……妈呀,你现在好丑啊!”
季安如无语凝噎,望着天花板,全身僵硬。
方知南还在研究她的脸:“额头上的包真大!牛逼!可以不化妆去演牛魔王了!”
杜云实再也听不下去了,推她出去:“她饿坏了,下楼买点水果牛奶上来!”
方知南给他做过下属,习惯了听他指令,二话不说撒腿就往楼下跑去了。
安如松了口气,静静地看着输液管里的药水一滴一滴一顺着管子流进自己的身体里,想起昨晚到现在发生的一切,简直像做梦一样。
杜云实将毯子给她掖了掖,轻声说:“别听她的,没事的。”
安如转头看向他:“我不生气。不过也确实是丑。”
杜云实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轻轻地拧了一下她的脸蛋:“不丑,超级可爱!……阿如受苦了……”
等方知南买了水果牛奶上来时,外卖也到了。
安如空腹太久,不宜多食,吃了一小碗小米粥,几口小菜,便躺在床上昏昏地睡了过去。
她实在太累了,再加上药物作用,连方知南和小满为她擦洗身子、换病号服也没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