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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来千黎他要幸运得多,千黎现在虽然描述得一脸云淡风轻,但是几乎不用细想都知道其中要经历多少痛苦。

在意识清醒的状态下接受对身体和精神的改造,所以她才会那么怕痛吧?

源稚生抬抬唇角,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

所以尽管这中间还有很多疑点,诸如那个后来找到她的炼金大师是谁,来到日本之后又是谁“接手”了她,最后又为什么去往中国,他都无法再问出了。

千黎永远都知道怎么样描述和谈判是对自己有利的,之前跟恺撒和楚子航讲述的时候如此,现在亦然。

唯一可以推测并确定的是,这么些年来一直都有人暗中观察注意着千黎,发掘了她的身份和秘密,把她送到了卡塞尔。

那么在其中,昂热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你刚刚做了什么?”源稚生换了个话题。

“……”千黎神色微妙:“真的有必要刨根问底吗。”

“我想知道。”源稚生目光炯炯:“我想知道真相。”

千黎掬起一捧水,看着水花顺着指缝流出:“这个确实可以告诉你,这是龙骨,如果这个脊椎龙骨进化完全,这些死侍就可以成为真正的龙。

“贮存在龙骨里的是龙类最精纯的力量,这些可以修复我的伤势。”

“像龙王献祭那样?”

千黎颔首:“是的。”

她的头发和睫毛逐渐变成了白色,像雪一样的颜色,配上苍白的面色,整个人好似破碎的白瓷娃娃。

明明是死相,但却又让人觉得生机旺盛。

背后和手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所以你的目的是什么?”

千黎怒目一瞪:“没完没了了是吧,我是不是最近太宠你了?”

源稚生失笑:“谁让你骗我那么多次。”

“都是一点点善意的谎言啦。”千黎揉揉鼻子,伸出手食指和拇指张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

“还有呢?”源稚生又抓来一名死侍,递给千黎。

“是不是我不回答你就不会给我?”

“当然不会。”

“那我不告诉你了。”千黎嘻嘻一笑:“加快进度吧,剩下的有人会告诉你的。”

“谁?政宗先生?”源稚生克制让自己脸上不流露出太多情绪。

“源源一直都很聪明。”

“论聪明我始终不如稚女。”源稚生下意识的接话。

“……那确实。”千黎如愿看到源稚生脸色变了变,乐了,还不忘把他心头的刀再往里面扎点:“如果稚女能长大的话。”

“是啊。”源稚生目光缥缈。

稚女比他好看比他聪明比他有天赋,或许坐在这里的本应该是他,又或许……

然而这个名字脱口而出的那一秒他就开始后悔了,这么些年这个名字在他的生命里已经成为禁忌,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想通为什么会突然提起。

或许因为他们三人是小时候一起生活过的人吧,那些美好的记忆在每个午夜梦回的时候都会让他反复咀嚼,不肯错过哪怕其中一个细节。那是他来到蛇岐八家之后唯一可以肆无忌惮放松的时刻,他曾无数次想要回去,只是都被橘政宗阻止了。

他那时候还小,橘政宗说会派人照顾好源稚女——他来山上探望他们的那几次都和千黎恰好错过,只知道那个小屋有第三个人的存在却并不清楚是谁——让他安心跟着他学习接管蛇岐八家,然后把弟弟和千黎接到东京生活。

像是每个教育自己孩子的话,等你功成名就……

年少的他信以为真,夜以继日的努力,为了成为一个更合格的蛇岐八家少主,杀死所有的鬼,给自己爱的人更好的生活。

后来一切都朝着不可预兆的地方发展了,时间裹挟着命运的车轮滚滚往前,把他推进望不见底的深渊。

他没想到自己第一个要杀死的鬼是源稚女,而本应跟他一直生活在一起的千黎早已不知所踪。

亲手葬送成为鬼的弟弟源稚女之后,源稚生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寻找千黎身上。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小时候的记忆都已经模糊了,后来的千黎更像是他对源稚女愧疚和思念的具现化,是对那时候美好而平静的执念。

他想找到她,却又不敢找到他。

直到千黎以全新的形象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变了很多,跟小时候那个弱不禁风的外貌天差地别……

不过外貌从来都只是她的假象。

回想起千黎来到东京的这段时间,并非一直在跟他撇开关系,有几次可以算作是明示了,是他胆怯不敢承认,不敢面对这一切。

好像承认了千黎的身份之后,他就真正的从一个正义的朋友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坏人,他怕从千黎眼底看出来失望,怕她说出那句“你变了,你不再是源稚生”。

他早已变成笼子里的怪物,而困住他的,是小时候的记忆,那个发誓要成为正义的朋友的自己。

“你后来,有去看过稚女吗?”千黎问。

“我回到过那口井里。”源稚生嗓子沙哑:“被打扫得很干净,就好像没有人来过。”

“如果……”千黎攥紧拳头,用力到指节发白:“如果我告诉你,稚女没有死呢?”

“怎么可能没有死呢,”源稚生胸腔震动,压抑着的声音不知道是笑还是哭:“我亲手把他斩杀了,他的血沾满我全身,我把他推到了井里,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明明想,完成第一次杀鬼任务之后我就可以跟政宗先生申请把你们两个都接到蛇岐八家,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可是没人告诉我,那个鬼是稚女。他杀了那么多人,我赶到的时候,那些女孩儿被他挂在房梁上,他的罪证无可辩驳。

“我救不了他。”

他颓然地跪倒在地,双目通红,眼里泛起泪光,像个闯了祸之后无助的小孩一样看着千黎:“我是不是做错了,这么些年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是不是一开始就该陪着他去死,而不是杀了他。”

“姐姐,为什么这么痛苦?”

千黎抱住他。

“相信我,以后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