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地的血和组织碎块，正中央一男一女躺在地上，面色惨白如纸。
“好惨哦。”来人看着眼前的景象摸着下巴感叹。
“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另一个人语气带着嘲讽。
“干嘛把黑锅都丢给我啊，是不是只有我想看到你不是很清楚？总不能这些都是我策划的吧？”
“但是你来把水搅浑的。”
“本来就是浑水一滩，”那人皱皱鼻子非常不赞同这个说法，片刻后又问：“接下来你准备做什么？”
“王子冲破层层阻碍斩杀了所有路过的魔物，来到关押公主的魔龙老巢把她救了出去，两人一见钟情，当然要回王国举办婚礼。”
“哪有什么一见钟情，大恩无以为报以身相许罢了。”那人把绘梨衣身上的血迹和泥土清理干净，替她梳理好裙摆，像是对待一具华丽的提前木偶。
“你有高见？”
“自己都不敢说出口的爱算什么爱啊。”那人又走到路明非身边，掏出手帕仔细擦干净他脸上的血，露出清秀的面容：“真可怜啊，小怪物。”
他话锋一转：“婚礼推迟举行吧？”
“你想做什么？”
“你这种小屁孩一看就知道没谈过恋爱，你这样搞下去原本准备he的cp也给你搞be了，会不会嗑啊？”
“我的目的又不是让他获得幸福，想想那个场面就觉得恶心死了。”
“嘴这么硬，当时被钉在十字架上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用嘴接昆古尼尔？”
“……”
“就算我想让他获得幸福，你能做到？你懂吗？”
“……就不允许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啊，瞧谁不起呢！”
……
路明非从噩梦中惊醒，外面还在下着大雨。
这场大雨持续的时间太久了，以至于让他有点儿分不清今夕何夕。
他尝试动了动手，伤口撕裂的痛楚让他龇牙咧嘴。
脑海里多了一些模糊不清的记忆，他好像梦到了诺诺，又好像没有。他记不太清了，只隐隐约约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在学着适应她的新身份，老大的未婚妻，江湖俗称大嫂。说起来诺诺不知道去了哪里，他只听说是实习，但哪有实习那么隐秘的，连恺撒都不知道她去了哪儿。
路明非拍拍额头，准备去接杯水润润嗓子，然而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不对。
绘梨衣不见了！
他们出事的时候是九点前后，现在是第二天凌晨四点，也就会说绘梨衣极有可能以不稳定的杀戮者形态在东京游荡七个小时？！
路明非吓得头皮都炸了，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抓起来衣服就要出去找她。快到门口的时候停住了脚步，他刚刚眼前捕捉到了一丝微光，来自浴室。
这么多天他一直都睡在浴室里，在叔叔婶婶家的时候他早就已经养成随手关灯的习惯，按理说浴室现在应该是没人的黑暗状态。
路明非缓缓推开门，于是关着灯但是一台小电视正在播放经典特摄片《迪迦奥特曼》。这部片子路明非看过许多遍，里面的情节倒背如流。正在放松的是一直以意识流着称的《花》，胜利队在队长的带领下去观赏樱花，而作为迪迦奥特曼的人间体大古君因为樱花过敏被迫留在了基地。小时候剧情看得云里雾里的始终不得其法，长大后重看也没能参悟其中深意。
后来路明非在别处看到了一个影评——这是一场瑰丽凄美的梦。
老实说这种文绉绉堆砌辞藻的话路明非不太感冒，但不知为何还是记下了这句。
绘梨衣蜷缩在浴室的角落，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路明非确认她的安全之后立刻转身：“我马上就出去，你没事吧？我已经好了好没事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就像电视里迪迦奥特曼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真的在跟怪兽战斗还是身处梦境之中，一切都如同浮在水面上的月亮。
绘梨衣没说话，把自己身体往下沉了沉。
浴缸的水往外溢出微红的血色。
路明非知道自己想错了，他以为绘梨衣现在已经平静下来了还有心情看特摄片，但其实这只是她更害怕的表现，她需要在一个绝对熟悉的环境中才能让自己平复下来。
路明非不知道她究竟怎么把自己带回情人旅馆的，她当时那么害怕。
他有点心疼，于是转过身看着这个仍在瑟瑟发抖的姑娘：“没事了，都结束了。”
绘梨衣仍旧不敢靠近他，抱着湿漉漉的枕头。
路明非不干这个时候贸然去触碰她，他怕这只能加重她的应激反应，他只能尽量用言语安抚：“这里现在只有我们两个，我不会伤害你的，如果有人要伤害你，我会保护你……”
他把水边漂浮的小鸭子推向绘梨衣。
绘梨衣呆呆地看着小鸭子，睫毛微颤，像一只翩翩于飞的蝶。
“别怕。”路明非朝她伸出手：“来我这边。”
绘梨衣划开水，如同一条纤细美丽的人鱼，雪白的肌肤挂着晶莹的水珠，头发在水里像海藻一样铺开。她一直都是漂亮的小女孩，路明非知道的。但她现在好像比之前看到的都要漂亮几十倍，脆弱安静像是在展馆里精美的琉璃制品。
她伸出手环住路明非的脖颈，路明非也反手拥抱她。
两个在颤抖的小兽终于抱住了彼此，传递着他们的颤抖，他们的体温。
电视里迪迦奥特曼抓住怪兽把他送到天空中，用上了自己的必杀技。
“我们都是小怪兽，有一天会被正义的奥特曼杀死。”绘梨衣贴耳小声对路明非说，像是要告诉他一个被世界精心掩藏的机密。
路明非控制不住抖了一下。
他看迪迦奥特曼的时候都是代入迪迦，借助光的力量消灭一个又一个入侵地球试图消灭人类的怪兽，但绘梨衣代入的是小怪兽，被迪迦杀死的小怪兽。
像加佐特。
她一直都清楚地知道自己才是世界中的那个异类，是会被人们消灭的小怪兽，注定被正义的奥特曼杀死。
路明非摸摸她的发顶：“我们都是小怪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