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挽衣坐在窗边，看着镜中的自己发呆。
秋茶走了过来，停留在她身后。
镜中的女子，弯弯秀眉，眼梢上挑，红唇欲滴，媚意天成。
很美。可是一点也不像她。
不像以前的她。
她看了一会，从手边的妆匣里挑出一枚梅花形的花钿，细细贴于眉间。
秋茶捧了一支垂珠步摇，别在柳挽衣的发髻上。
“吩咐你做的事，办好了吗？”她开口，一边看着镜中的自己，一边询问。
“姑娘放心，东西都找好了。”秋茶迟疑了一下，有些不放心地凑上前去，低声反问道，“这样做，真的没事吗？”
“怕什么。”女子的眉间浮现出一丝不耐烦，但很快就隐藏下去，她顿了顿，继续说，“不这样做，怎么逼神女回天宫？不要忘了，之前我们被欺负的日子。”
秋茶抿了抿唇，沉默不语。
柳挽衣指的是之前尊上还没有上位的日子。那个时候尊上还是少主，却活得窝囊，整日被瑾泓软禁，连带着柳挽衣也受了不少苦。
她住在宸阳宫，宸阳宫里的侍女侍从看人低，对她爱理不理，让柳挽衣吃了不少苦头。柳挽衣一直都记得，刚来魔宫的时候，还有个大侍女拿她当挡箭牌，让她去给傅景策送饭，结果就是自己以失败告终，还获得了不少嘲讽。
那时只有秋茶和她走得近，因此秋茶也受了不少白眼。
想起那段岁月，秋茶就恨得牙痒痒。
“等神女走了，尊上就只有我了。”柳挽衣温声安抚道，“到时候，我们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了，比现在还会快活。”
“秋茶，你看，淑笙，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柳挽衣微笑道。
一提起这个名字，秋茶的后背一阵发寒。
淑笙就是欺负过柳挽衣的大侍女。
后来少主当上了魔君，柳挽衣的地位也尊贵了不少，为了肃整宸阳宫的纪律，她先拿淑笙开的刀。
秋茶至今都忘不了淑笙死去的惨样：衣衫不整，七窍流血，死不瞑目。
而在当时，柳挽衣看着她逐渐冰冷的尸体，只轻飘飘地丢了句：“希望你下辈子不要狗眼看人低了。”
主子再也不像最初那样活得小心翼翼了，现在她更像是一把温柔刀，刀刀致人命。
“把东西呈上来给我看看。”柳挽衣淡淡瞥了她一眼，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
秋茶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连忙说了句是，赶紧照做。
她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捧着一个透明的琉璃壶，里面放了一块黑漆漆的方块。
这是隐毒，无色无味，却有剧毒。
无论是神仙，还是妖魔，服用了隐毒，最后都会暴毙而亡。
柳挽衣隔着琉璃壶仔细看了一会，然后直接伸手将那块隐毒拿了出来。
这么一小块，就已经让她的手感到了剧烈的灼烧感。
秋茶大惊：“姑娘，姑娘小心！”
“不妨事的。”柳挽衣勾唇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说，“我刚刚已经服用过解药了，这东西不会伤害到我。”
隐毒的解药十分稀少，她能得到也是一件奇事。
柳挽衣握紧那块隐毒，站了起来，“厨房的东西可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秋茶点点头，复又担心地问，“姑娘要自己动手？”
“是呀。”柳挽衣温柔地笑了笑，说出来的话却令人心生恶寒，“我自己不动手，怎么显得有诚意呢。”
果然是一把温柔刀。
正如秋茶所说，厨房的东西都已经备齐了。
柳挽衣站在桌前，将那块黑漆漆的隐毒细细磨碎，她的表情温柔，看上去很像在给心爱的人做点心。
可也只是看上去而已。
为了完成她的作品，柳挽衣一直忙活到下午，连午膳都没来得及吃。
今天的天气很好，下午的阳光也很明媚，柳挽衣提着食盒，慢吞吞地往瀛华殿走。
傅景策最近要忙的事很多，只有晚上才会到瀛华殿去，平常都在书院里看书，或者是召见魔族长老议事。
少了他，办起事来确实轻松不少。
柳挽衣很清楚，神女虽对自己有防备，但顾念到都是从天宫出来的人，她是不会猜到自己要动手的。
可没想到走到瀛华殿正门，却发现门口没什么人，连站岗的卫兵都少了几个，柳挽衣心下一紧，以为神女这是要请君入瓮。
她在门口张望着，一位卫兵走了过来，“姑娘可是要见上神？”
柳挽衣点了点头，“我做了些百花糕，想给上神尝尝。”
“上神最近在养伤，喜静，尊上为了她把卫兵都撤去一些了，怕上神嫌吵。”卫兵见柳挽衣平时待人和气，便好心提醒了一下，“姑娘若是要进去，不宜待太长时间。”
柳挽衣笑着道了声谢，不动声色地从发髻上拔了支簪子，递过去，“谢大人提醒。”
卫兵一开始不肯收，柳挽衣坚持要给，他才收下。
他将她带到了庭院里，便告辞退下。
柳挽衣正准备敲门进去，没想到却听到屋内传来一声响。
轻轻走到窗边，她有些犹豫。
被窗户纸挡着，往里看去，什么也看不清，只能模模糊糊看见钟琳琅好像站着，手里似乎还举着什么东西。
她突然感觉有一道强光射过来，整个屋子都亮堂起来。
就是这一瞬间的强光，让柳挽衣的眼睛被闪了一下。
神女手上拿着的，好像是一面镜子？
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柳挽衣心里却莫名有点慌张起来，因为她总觉得自己感知到了一种危险的气息，是发自内心的，直觉。
她没敢多做停留，提着食盒就匆匆从后门跑了。
现在不能冒险，要小心行事，以后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
她神色匆匆，离开了瀛华殿还没多久，就在路上碰到了花禾。
小丫头今天打扮得格外艳丽，手上还拿了支芙蕖花，蹦蹦跳跳的，哼着小曲儿，心情看上去很好。
她看见了柳挽衣，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柳挽衣定了定神，将手中的食盒提起来给她看，佯装遗憾道：“别说了。我做了一上午的点心，本想去看一看上神，没想到上神还在午睡，我便不好再叨扰了。”
“好香啊。”花禾嗅嗅鼻子，“做的是百花糕吗？”
“是啊。”柳挽衣点点头。
花禾一双杏眼转了转，“那你没有见到琳琅姐姐，这百花糕怎么办？”
柳挽衣心头一动，“那只好丢掉了。我不爱吃甜食。”
“嗯……”花禾有些扭捏起来，“那你给我吧！”
“你要吃吗？”柳挽衣试探道，“我这还是第一次做……”
花禾活要面子，嘴硬道，“也不一定是我吃啦，我就尝一点点。”
柳挽衣笑着将食盒递了过去，“好吃的话我以后再做给你吃。”
花禾嘻嘻笑着接了过来，道了声谢，难得嘴甜喊了她一声挽衣姐姐。
花禾觉得，她也没那么招人厌嘛，也许是自己以前对她声音太大了。
小丫头提着食盒，蹦蹦跳跳地回去了。
既然不能对神女下手，那就对她身边之人动手。
反正达到的效果都一样，她就是要逼着，神女回天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