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灵存在吗？
这并不是一个绝对的问题。因为神灵这种东西的【定义】，就是模糊的。
从目前的情况看，世界游戏是比旧日支配者层次更高的东西。对于世界游戏来说，这个副本里的“旧日支配者阿姆特萨巴”，应该就不算什么神灵。
或许对于阿姆特萨巴来说，世界游戏才是神灵一样的存在。
但是对于人类来说，“旧日支配者”就已经是完全无法反抗的东西了。
祂的知识，人类无法理解，祂的力量，人类无法揣测，甚至就连这个存在的准确形象，人类都不能描述。
在胡言看来，这种级别的存在，被称为是神也不为过。
“人类是很渺小的。”看着苦菊痛苦的姿态，胡言轻轻地说道。
“人类的个体微不足道，哪怕是人类这个种族，在广阔的宇宙面前都不过是一个短暂的过客。
“人类的文明看似已经取得了很多成就，但是实际上，威胁整个人类文明生存的灾难，随时随刻都可以降临。”
胡言想起了世界游戏。它就是这么突如其来，仿佛雨夜中凭空响起的炸雷，瞬间把整个人类文明拖入了另一个状态。
“所以，人类一直坚信的东西，当然也有可能是错的。
“人类探索未知，发掘宇宙的秘密，这个过程本身就伴随着【扬弃】。人类探索到更多的真相，也就会推翻一些旧有的认知。比如，相对论揭示了经典力学的局限性。
“所以，神灵的存在，本质上也只是科学探索的一个发现而已。科学的尽头也可能是神学，人类的认知是在不断进步的，总是要接受一些新东西，抛弃一些旧东西。
“因为惧怕自身原有的认知被动摇，就对那些未知的事物产生无端的恐惧，这只会让自己变得固步自封。”
“或许你说的对。”苦菊说，“但是我已经没有时间了。你看看我的真实模样吧，就明白我在说什么了。”
“什么意思？”胡言微微一愣。
对方发动的到底是什么法术？
他召唤出银匙，却发现对方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团漆黑色的恐怖之物。原先属于人类的身体部分，此时也已经发生了恐怖的畸变和扭曲，渐渐被那些黑色物质同化。
而与此同时，墙面上那个巨大的圆形法阵开始运转，无数根黑色的线条，开始像内脏一样搏动，并且相互嵌套着，如同一幅幅诡异的图画，描绘出一个人类无法想象的恐怖图景。
扭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个巨大的黑色团块，胡言发觉，这个副本还在变得更加阴间。
明明在几分钟之前，对方还是一个正常的普通人类。但是，在开启这个可怕的阵法之后，她居然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成为了那些黑色物质的一部分。
苦菊说：“仪式在这个法阵在露出来的一瞬间，就已经开始进行了。只要这个仪式能够完成，那么我就可以脱离这个恐怖的地狱，达到『自由』。
所以，为什么你刚刚要躲开呢，只要你一起接受它们，融入它们，我们就可以一起在那星空的彼端达到自由。”
胡言没有立即回答。
对方的精神状态很显然不正常，她所理解的“自由”，居然是如此不可名状的景象。
他问道：“只有把自己变成这种模样，才能够获得自由吗？”
苦菊答道：“你应该已经发现了吧，这所学校已经变成了一个『囚笼』了，进来容易，但是出去难。
“想要脱离学校，有三个方法。
“第一个方法，是通过流星之约去破坏学校最外层的黑墙，就可以直接离开学校了。‘流星之约’的组成成分，似乎是某种来自外界空间的神秘存在，不是人类认知里的物质。
“第二个方法，是从学校里毕业。但是，能够毕业的学生早就已经毕业了。”
胡言突然打断道：“等等，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记得了吗？你自己也是一个毕业生啊。”苦菊答道。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法阵散发出的色泽愈发奇异，在它之后所展现的，那种来自宇宙星海的诡异气息，正在向着周围扩散和蔓延。
显然，这个仪式非常不简单，或许不仅能让苦菊获得自由，还能吸引到外界的某些诡异存在。
胡言明白，自己如果继续滞留可能会遭遇危险，但是苦菊很可能知道一些很重要的信息，让他有冒这个风险的价值。
苦菊的声音中带上了苦涩和悲哀：“想要毕业的学生，早就离开学校了。他们拥有极高水平的知识，又有着这个学校的头衔，都能在外面当上精英阶层。
“留在学校里醉生梦死的，除了一些有难言之隐的人之外，都是留级生。他们已经习惯了大学生活，不想去参加工作，只想在这里永远地待下去。”
胡言愈发不理解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学生留级？这学校毕业很难吗？”
“确实很难。”苦菊说，“从这所学校里毕业，不仅要拥有面对社会生活的觉悟，还要有回归正常人生的勇气。
“这所学校里的人，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学习之后，都能有机会接触到一些来自高维空间的事物。那些东西蛰伏而无形，存在于每一处阴影，让人永远也无法摆脱。
“我喜欢的一本书里写过，当一个人见证了宇宙蕴含的全部恐怖，在那之后，就连春日和夏花在他眼中都是毒药。
“事实就是，这所学校里发生的一切，会在一个学生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烙印。哪怕离开了这里，也不一定能摆脱。与其被折磨一生，不如在这里消磨到死。”
听到这里，胡言若有所思。尹志杰很有可能就是这种情况，即使身体离开了学校，灵魂似乎也还留在学校里。
看到胡言思索的表情，苦菊继续说道：
“第三个方法，就是我对于这个问题所选择的答案。”
她的声音已经开始变得模糊而扭曲，声音中逐渐丧失了人类的特性，而带上了一些诡异的拖音，还有些地方感觉像在漏气。
“那些没有勇气离开的人，最后只有两种选择，一种是和那些东西妥协，习惯它们的存在，甚至成为它们的一部分。他们中的优秀者，还能够进入学生会，成为控制学校的爪牙。
“还有一种选择，就是这个法阵。它是连接到外界空间的门，以一种人类无法理解的原理运行。
“学校里一直有在研究那个高维域区，但是我们对它的了解不多。那个高维空间，人类的肉体是无法进入的，而人类的思维可以以某些方式进入，甚至能够藉此，穿越到是其他时空的人身上。
“所以，这个解脱的方式就是：让自己的思维进入高维空间，抛弃自己的肉体，成为纯粹的理性和智慧。”
胡言有些惊讶：“等等，你的意思是说，你开启这个法阵的目的，是为了实现所谓的意识飞升？”
这个副本里出现的一些人物，未免有点过于超前了。
不过，考虑到这里本来就是个高等学府，还受到了域外邪神这种东西的影响，这似乎也没有那么令人惊讶。
苦菊发出了两道自嘲的唏嘘声，然后用一种非常无奈的语气说道：
“在这所学校里，所有安于现状的人都会逐渐麻木，最后成为快乐的行尸走肉，这就是牢笼的本质。想要得到自由，就必须改变。”
苦菊话说到一半，那法阵中散发出的诡异气息猛然放大。
无数漆黑色的触手，从那法阵中向外喷涌而出，它们满怀着可疑的热情，拼命地向着苦菊的位置涌了过去，似乎准备让这个新同族，去融入它们的大家庭。
遇到这个突发状况，苦菊的话语变得断断续续，夹杂着某些人类无法发出的诡异音波：“其他的，我已经■不及■■解释了，你可以去找我的■师，他会告诉你。
“你现在赶紧离开这里，最好喊学生会的人过来。”
不用对方催促，胡言立即离开了这个房间。临走之前，他还不忘记把那个包含了校长草稿的书给顺手带上。
紧接着，无穷无尽的黑色物质瞬间占据了这个房间，它们如同喷涌的石油一般，从一切缝隙中向着房间外的方向涌去，同时发出恐怖的嚎叫声以及惊人的恶臭。
胡言直接发动银匙，瞬间出现在了图书馆外面。他扭头望去，发现那些黑色物质已经占据了好几排书架的区域，并且把一切事物卷入它的内部，彰显出一种不可遏制的吞食欲望。
“那是什么东西？”
“我希望这东西离我远一点！喂，你不要过来啊！”
图书馆里虽然没有几个看书的人，却有一些小情侣，以及一些喜欢独享清静的人，会在这个地方驻留。
而现在，这些黑色物质突然出现，连普通人都能注意到，所产生的恐怖效应简直难以想象。
胡言并没有提醒这些人，而是第一时间在手机上找到了朱炎麟的电话号码。对方曾经给他打过电话，所以他很快就找到了。
对着话筒，他非常简短地说道：“图书馆这里出事了，情况非常混乱。”
对面立即传来了朱炎麟急躁的声音：“什么？你把话跟我解释清楚，图书馆这里发生了什么情况？”
“图书馆里有人发动了法阵，召唤了一些漆黑色的东西，现在那些东西正在到处蔓延，有很多人都已经看到了。”
“什么！”朱炎麟彻底急了，“这事情和你有没有关系？你不知道吗，这种变故会对整个学校的环境造成严重影响，你是要毁了这个学校吗！”
“和我无关。我只是碰巧路过。”
胡言又看了一眼图书馆的方向。
黑色物质蔓延的速度其实并不快，那些闲杂人等也成功逃出来了。他们用恐慌的目光看着图书馆的上方，以惊慌和尖叫，向周围宣布着一场变故的发生。
那团巨大的黑色物质，从窗户中向外涌出，从原先的状态变成了一种近乎于雾气的形态，就这么弥散在图书馆上方，如同一块巨大的乌云。
那团巨大的黑色物质不断变化着形态，同时爆发出一声声恐怖的大吼，宛如雷鸣一般震人心魄。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它给人的感觉好恐怖！”
“那个东西，不会就是老师他们提到的『自外而来之物』吧？”
“那不是开玩笑的吗？现实世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围观的这些人中，有一部分是新生。他们对学校里的那些隐秘一无所知，初次遭遇这种东西，几乎都被恐惧和疯狂支配了全身。
胡言想起之前，姜寅跟自己说过的话。那是在社团活动开始之前，两个人初次见面时，对话的内容。
【——“我感觉这个学校里，缺少了一种东西，这种东西叫做【创新】。”
“缺乏创新？”
“没错。我感觉这所学校里的东西，都处于一种被压抑的状态，一切都显得枯燥而泛出灰色，让人的灵魂都失去了色彩。所有人似乎都如同置身于一个温暖安逸的乐园中，并且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迈出。”】
学校里的学生纷纷安于现状。因为，不满于现状的人，早就在毕业的时刻离开了这里，就算没有离开，也只是小部分。
这就导致，学校里的环境已经趋于一种静态的稳定，如同一滩死水，就像《美丽新世界》里所描述的那个人人欢乐的环境。
苦菊追求改变，她开启通向外界宇宙的通道，让自己的意识，去漫游在一个更加广阔的、超越时间和人类认知的空间。
她抛弃了人类的身躯，才达到了她追求的“真正的自由”。
这可能就是为什么，朱炎麟想要把尹志杰送走。
因为这所学校根本无法承担改变。
一旦一个人接触到了一点神秘学知识，在自家墙上画个法阵，就能够制造出这么恐怖的黑雾。
这种行为成本极低，但是风险却又非常高。仅仅只是一个人改变自己就导致了如此巨大的恐怖现象，而尹志杰之前在第一阶段，站在学校大礼堂里的那番演讲，目的可是为了改变整个学校。
等等。
胡言意识到，他所经历的这一切事情，都只是一个表象。要破解世界观的内容，需要透过现象去看到本质。
为什么一个人“改变”的想法，会对学校本身造成破坏？
为什么这所学校的课程，会教授学生唯心主义这种观点？
为什么许下的愿望，在这所学校里能够成真？
……
还有，那个域外邪神赐予人类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随着他一个念头的诞生，无数的事实开始与之呼应。
【发现世界观，当前世界观破解进度78%】
【新增世界观：这所学校和“外界”存在很深的联系，两者之间的壁障非常薄。
人的精神可以联系到“外界”，通过消耗自身的精神，人可以让“外界”的存在降临到现实，并幻化成人精神所强烈指向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