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亨猛然间反应过来，自己听自己儿子说话，这样不住的点头算是个怎么回事。
陈文亨想到这里，忽然有些不淡定了起来。
但是，他随即又有了一个想法，反正他是我的儿子，他越聪明不是说明自己也就越厉害嘛。
陈锐不知道自己父亲的想法如此的活跃。
他见自己的父亲答应了，他把书包里的钱拿出来，交到自己的父亲手里说道，“爸，你回到印刷厂，记得把印卷子和教辅之类相关的设备弄到第三小学来。你搬运这些设备的时候，绝对不要把这笔钱拿出来。你就要闹，就说拿设备卖废铁抵工资。”
“不会被抓起来么？”陈文亨有些担忧。
陈锐冷笑一声，他说道，“上面大盗下面小盗，爸，你们厂子归地方的派出所管么？”
陈文亨摇摇头，“归保卫处。”
“保卫处的人最近几个月拿到足额的工资了么？”陈锐问道。
陈文亨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陈锐说道，“派出所管不了你们，保卫处又没拿到工资，谁闲得抓你啊。”
陈锐继续道，“爸，你不光要把设备弄过来，还要把你信得过的工人来过来，到时候好一起生产。”
陈锐又道，“爸，你那几个徒弟里，谁老实谁狡猾相信你也知道。现在咱们刚起步，狡猾的也是人，也能用。不过，到时候后面如果出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我处理他的手法可能有些残酷，到时候你也别求情。”
陈文亨点头，“我知道了。”
陈文亨不笨，他得到了陈锐这边消息的同步，已经知道了自己即将拉过来的这些人，会和没有拉过来的人，在接下来的最少几年里，过上完全不同的日子。
到时候，若是有人跳起来，做些不好的事情，就算是陈锐不说，陈文亨一旦发现了，也会处理了。
陈文亨虽说当年说提干，他觉得自己不适合当领导，自己卷铺盖就回来继续当工人了。
但是，这不代表他对于当领导的事情一无所知。
事实上，正是因为看多了，他了解的也就多了。
他知道了自己儿子这边的情况后，兜里又有钱了，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为之一变。
陈锐说道，“爸，接下来怕夜长梦多，那些机器说不定去晚了别人就拿走了，你先去忙吧，我和门卫大爷说了，到时候你直接把机器拉进来，他不会阻拦你的，这是老教室的钥匙，你拿好。”
陈锐说出了一句很长的话，险些把自己的肺活量都吐干净了。
陈文亨离开了学校。
陈锐回到了班级上课。
刚上了没多久，就下课了。
班级里的同学们，还是第一次见陈锐上课的时候不在，他们一个个就都围了过来，问陈锐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发生了什么其它的事情。
陈锐当然一一否决，他看着自己这些可爱的同学们，随便闲聊了几句，继续开始上课了，他就让大家回到座位上了。
陈文亨走在冬日的大街上，呼啸的西北风虽然寒冷，但是他心中有一团火。
他迈着坚定的步伐，回到了印刷厂。
厂里今天的人员比往日全部开工的时候都全，除了几个最高的厂领导外。
陈文亨的几个徒弟围过来问道，“师傅，我们该怎么办？”
“师傅，原来说这个月把工资都发了，可是现在……过不下去了啊……”
“师傅……”
陈文亨没有在一声声师傅中迷失自我，他沉默着，没有说话，任由自己的徒弟们七嘴八舌的说道。
等他们都说完了，陈文亨突然用一个很平淡的语气说道，“我们拿设备抵工资吧。这些设备卖废铁也能卖不少钱吧。”
陈文亨这种很平淡的语气，仿佛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正是因为他说话的这幅模样和语气，反倒是显得骇人。
哪怕之前最跳的徒弟，此刻都不敢说话了。
陈文亨看着他们的模样，心里想着自己儿子对于他们的评语，忽然间有些感慨，“是啊……我之前怎么那么傻……”
他脱掉碍事的军大衣，露出里面的工装，他说道，“你们来搭把手吧，我选了哪个设备，你们就搬哪个。”
陈文亨的徒弟们见师傅来真的，原来最激进的人，都成为了保守的家伙。
他劝道，“师傅，可能还不至于……”
一旁比陈文亨更老的工人过来斥责道，“文亨，你想干什么！厂子里现在不过是遇到了一点小小的困难……”
陈文亨没有争辩的意思，他说道，“邵叔，我爱人那边的厂子，也和咱们的厂一样了……”
邵叔的脸色瞬间变了，“你说轻纺厂也……”
陈文亨点了点头。
他说道，“邵叔，县里出问题的可能不止这两个厂子。所以……晚动手不如早动手……”
他说完，也不去理呆住的老邵，直接招呼自己的徒弟们搬运机器。
厂子里有自己运输东西的小货车。
如今运输队的人也待在厂里，看着能否发工资。
陈文亨记得自己儿子嘱咐自己财不露白，所以他也没有直接塞钱，而是拿了几包烟说道，“老李，帮我运几趟东西。”
“好嘞！”运输队的老李去热车了。
冬天里烧柴油的汽车，并不是每一次都能打着火，很多时候需要用火烤一下，才能够正常的开动。
那边热车，这边搬设备。
而其他人，则因为陈文亨传播的负能量，也没有空管他们，而是找其他厂子的人去确认消息。
他们之前之所以能在厂里呆住，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他们的爱人在另外的工厂工作。
对于他们来说，哪怕是印刷厂出问题了，其他厂子还没出问题，日子就能过下去。
双职工的优势就是如此。
可是，如今陈文亨说了其他厂子一个样，他们即将没有任何收入了，整个家庭都不知道该如何维持下去了。
他们此刻当然焦急了起来。
陈文亨见一切的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还简单，一同自己儿子所说，没人阻拦，他不由得有些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