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看房
这些纸的大小都不相同，大多数都是自己裁的。
与几十年后，几乎A4纸行走天下不同，这个年代的纸，哪怕就是白纸，也讲究个几开。
四开、八开、十六开、三十二开。
按照理论上来说，对折就能得到标准尺寸。
不过，也许是手法不行，也许是原始的纸张尺寸就不太对劲，落到门房大爷这边的存档，看上去就像是破落的山东煎饼一样。
陈锐和陈文亨在乎的是内容，也不太在乎载体。
不过，这些售房信息大多是用草纸写的。
众所周知，掺了稻草的纸，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很容易变脆掉渣。
所以，陈文亨翻看时候很小心，生怕好好的纸在手里就碎成几块。
这些售房信息格式都基本相同。
抬头要么是毛笔字要么是马克笔写的“售房”或者“出售”。
下面的小字，一般来说都是介绍个面积和在哪。
最后才有个联系电话，不过这个联系电话和日后能联系到本人的电话不同，这些电话不一定是哪里的电话，能联系到没错，只是……比较麻烦罢了。
这上面的信息看似很全，陈文亨一页一页翻着。
但是，那边的陈锐却觉得很无奈，他在乎的可不是房子的大小，在他看来有价值的东西是地啊。
陈锐也只能抱着盲人摸象的心态，挑选一些看起来房子面积比较大的出售信息，然后结合上面的地址想着房子是在哪，再凭借不是很靠谱的记忆，判断这房子的院子是多大。
门房大爷看着陈文亨一张一张翻着草纸，又看着陈锐眉头紧锁。
他也知道买房是个大事，他真的想帮陈锐干点啥。
他问道，“这些房子里没有相中的么？”
陈锐答道，“也不是没有相中的。而是，我不知道这些房子的院子都多大。我想住个院子大的。”
陈文亨此时也附和道，“锐儿想要什么样的房子，我就想要什么样的房子。”
门房大爷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想要院子大的啊……”
他半眯着眼睛，回忆着这些草纸到他手里的时候，那些给他草纸的人都说了什么。
说实话，对于县城的人来说，院子这种事情根本没有什么人在意。
谁家平房没有个院子啊。
最小的院子也有百来平。
大的院子甚至有数百平。
这年头地不值钱，反倒是那些砖头和水泥盖成的房子费钱。
一块砖一两毛钱，一袋水泥几块钱，一吨沙子十来块钱……
再加上盖房子的人工费，这才是成本的大头。
只不过，在陈锐看来，这些物料的价格虽然也有上涨，但是和二十年后相比，最多也就上涨了十倍。
并且，这些材料都不耐储存，用了之后也就不值钱了，拆下来也是建筑垃圾。
反倒是地皮的价格，指数级增长。
这是真的这些地就很稀缺了么？
也不是。
只不过相对于越来越多的货币来说，地皮算是最不容易增加的标的物了。
国土就这么大，国土变大的概率也不大。
耕地就那么多，总不能把耕地都变成房子吧。
因此，哪怕是这样一个县城的几百平米的地皮，如果盖满了房子，哪怕只有一层，到了棚改的时候，也至少价值七位数起步。
要知道，哪怕是二十年后，县城的人均年收入，也不过两三万块钱。
百万级别的拆迁费，是这里的人不吃不喝几十年也攒不下来的。
门房大爷识字，但是又不全识，算是介于文盲和知识分子中间，算是半文盲吧。
因此，他和陈锐说，把草纸上的信息念一遍，然后他来回忆那个房子的院子大不大。
“大。”
“不大。”
“大。”
“还行。”
……
大约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终于把这些草纸都分类好了。
这些售房信息一共分成了三堆。
陈锐把院子大的那一堆拿起来，开始挑选地段。
虽说棚改的时候，给的钱跟地段的相关性不大，但是陈锐还要上学，因此他还是更倾向于靠近三小的房子。
他一张张翻着，很快就找到了几套附近的房子。
这大冬天的，也不可能都跑一遍就是了，陈锐精挑细选了一番，最后选中了三套。
他和父亲说道，“爸，咱们就从这三套里头挑吧。”
陈文亨点头说好。
门卫室里恰好有电话。
这个时代公事和私事还没有分的那么开，因此用单位的电话打几个半一点私事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不过，就算是如此，也不能是陈锐打电话，不然对面听到是个小孩子的声音说要买房，定是认为是恶作剧，大概率直接把电话挂断。
于是，陈锐稍微想了一下大概要怎么说，就和自己父亲讲了一遍。
陈文亨听了之后点了点头，他拿起了电话开始打了起来。
这三通电话拨通的时候，陈文亨将陈锐教给他的话说得很自然，若是旁人不知道，绝不会知道这些话是这个人的孩子交给他的。
一旁的门卫大爷，也觉得颇为有趣。
一般都是大人教小孩子说话，哪想到今天却见到不一样的，是小孩教大人说话。
不过，他也隐隐的有些羡慕起了陈锐陈文亨父子。
因此他俩彼此之间互相信任，一个敢说一个敢听又敢做。
门房大爷觉得父亲和儿子的关系，如果达到这种程度，那一定是特别的理想了。
三通电话打完。
也没有完全约到正主。
因为，他们留下的电话，大概率都是食杂店的电话。
所以，陈文亨就和他们约定了在三小门口见面。
那边食杂店的老板，再支使自家的孩子或者是路过的野生小孩去通知。
当然了，给小孩子可能就是一块五分钱的糖，但是他们赚的却更多。
就算不是直接收费，帮忙了之后，人家买日杂用品，还好意思去别人家了么？
“喝茶、喝茶。”
门房大爷拿出了几个大茶缸子，每个人泡了一下茶。
茶叶当然不是好茶叶，也不知道是哪个单位发福利送给他的。
这年头也不知道为何，单位发茶叶发的都是茉莉花茶。
陈文亨还记得他第一次拿到茉莉花茶的时候，回家打开袋子，发现茉莉花茶里头没有茉莉花，还觉得这名字骗人呢。
实际上，茉莉花茶可以有茉莉花瓣也可以没有。
因为，茉莉花茶本质上就是质量不太好的绿茶，用烟熏的办法，薰上一层茉莉花瓣的味道来增加风味。
门房大爷刚要把从炉子上取下来的滚烫的开水倒入到茶缸子里，陈锐说道，“我来泡吧。”
“别烫到。”门房大爷把水壶放在了地上，地上是砖面，也不怕烫坏。
茉莉花茶算是绿茶基础上的再加工茶。
所以，泡制的方法与绿茶基本相同。
若是追求扑鼻的香味，那就用几乎是滚开的沸水去泡，但若是追求口感的话，水温最好介于九十度到八十五摄氏度之间。
陈锐等了一会，等水的温度降下去了一些。
他往一个茶缸子里倒上茶叶，然后双手提着壶把水倒了进去。
倒进去之后大概等了十秒钟，他又把这个茶缸子里的茶水，倒入到另外一个茶缸子里。
于是，另外一个茶缸子里，只剩下了稍微有些颜色的茶汤。
另拿了一个茶缸子，如是三次，就得到了三个只有茶汤而没有茶叶的容器。
“尝尝吧。”陈锐说道。
陈文亨喝了一口眼前一亮。
门房大爷喝了一口说道，“这里头加糖了？这茶水怎么是甜的？不应该是苦的么？”
他说着就想往里头再加点茶叶，他说道，“得再加点茶叶，苦点好，苦了败火，嘴上就不容易坏了。”
陈锐说道，“不用不用。茶水能防止嘴上生疮，不是因为它苦所以败火。是因为茶叶里含有好多种维生素，泡出来之后就和吃蔬菜了一样。”
门房大爷将信将疑，他用短粗的手指头指了指茶缸子，然后问道，“那它咋是甜的，我也没看到你往里放糖啊。”
陈锐说道，“茶水本来就应该是甜的。苦是因为水温太高，泡的太久。咱们喝东西奔着的是好喝而不是让自己遭罪不是，那就怎么泡好喝怎么泡呗。”
门房大爷点了点头，稍微有点认同，但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毕竟，从他小时候开始，他对于茶叶和茶水的概念就是苦的，哪怕就是端午节煮个茶叶蛋，也是有淡淡的苦味的。
可是，他今天听陈锐这么一说，又觉得有道理。
他忽然间感叹了一句，“感情我喝了大几十年茶都喝错了。”
陈锐说道，“也不算喝错。之前喝茶，算是功能性的，防止嘴坏么。现在咱们喝的这个是为了好喝。您喜欢哪种就按哪种来。没有什么对和错。”
陈文亨在一旁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不由得点着头。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茶水竟然可以是甜的。
要知道，他之前知道冬天喝茶能够避免口腔溃疡和嘴唇生疮，但是他就是觉得茶叶太苦了不好喝，哪怕认可了嘴总坏疼了一点，也比喝苦了吧唧的茶叶强啊。
他刚才喝第一口的时候，没报啥希望。
单纯是儿子泡的，不喝不太好。
但是他现在听了儿子的话，觉得自己以后也可以多泡泡茶喝，这种甜滋滋的茶叶，喝着还怪舒服的。
特别是冬天暖融融甜滋滋的，多好。
三个人都捧着一个大茶缸子喝着陈锐泡的茉莉花茶。
陈锐的口味和父亲一样，也是不喜欢苦的东西，因此也不喜欢喝茶。
但是，当教培的时候压力大，总熬夜，需要提神的东西。
能量饮料虽然甜，但是太贵了。
咖啡和茶买散装的自己泡便宜一些。
只不过，咖啡也是苦的，茶也是苦的，他都寻思是不是直接买咖啡因单质了，可是却没找到卖的。
他查到了瓜拉纳提取物能买，可是他又有些犹豫这玩意靠不靠谱。
也是偶然，他喝到了同事泡的茶，他发现这玩意竟然是甜的。
于是，他就问了下同事是怎么回事，同事那个办公室茶农就兴致勃勃的和他一顿科普。
告诉他不同的茶叶冲泡的手法和时间都不太相同。
哪怕是同样的茶，泡的好和跑的坏，口味也相差极大。
陈锐先是借了茶农同事一点茶叶试了试，后面又自己买了一些性价比高的口粮茶。
虽说不算是对茶叶太了解，但是主流的茶叶类型，他还是都会泡了。
三个人喝着茶，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这边的冬天冷，冬天干不了啥，因此有个词叫猫冬。
三个人就像是慵懒的猫猫一样，守在火炉旁，终于等到了第一个房主。
由于还是新年，来的人也知道他们在门卫室，那就知道是门房大爷帮的忙。
因此，多少也提了一点小礼物，送给门房大爷。
门房大爷不要，那个人硬送，经典的拉扯环节走完，门房大爷还收收了礼物。
然后，这个人带着陈锐和陈文亨两个人去看了他要卖的房子。
房子六十多平，是一趟房子的边边，院子前后粗看上去有大概三五百平，不过具体有多少，房主也不知道。
陈文亨看向了陈锐，陈锐摇了摇头，不是很合心意。
回到了三小，又见到了第二个房主。
房主又带着看了一番，也在附近。
不过，这栋房子和上一栋情况类似，也算不上很符合陈锐的想象。
当陈锐和父亲等到第三个人来的时候，陈锐已经有点累了，不光身体累，心也累了，他就想着要是这个还行，能够马上入住，就这个了吧。
毕竟，哪怕是再精挑细选，这玩意能赚到的钱也不算是很多，而且还是十几年后的钱。
陈锐就抱着这种凑合的心态，见到第三个房主的时候，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那个房主就说话了。
那个房主非常开心的说道，“是陈锐吧！你是陈锐吧！”
“您是……”陈锐也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个人啊。
这个人说了一个名字之后说道，“她是我姑娘，我姑娘成绩那么好，都多亏你了陈锐！你要看房子啊，你有什么要求你和姨说，姨都帮你搞定。”
“我想要个独栋还有大院子的……”
“有！姨这就带你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