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小心。”苏建华扶着赵桂花，那关心的样子一点都看不出当年就是他把自己亲妈赶到屋顶漏水的破屋子里去的。
毛小慧看见靠山来了，挣脱开跑到赵桂花另一边，殷勤道：“妈，您来了，中午我给您做顿好的，您不是最爱吃红烧肉了吗？就做红烧肉咋样？”
赵桂花不满意这个大儿媳妇儿，当年要不是她吹枕边风，建华也不可能把她赶出门。
这几年她住在那个破房子里，三个儿子每个月都会送粮食过来，不过老大和老三送的粮食里至少有半袋子是小石子，只有老二送来的是实实在在的一整袋粮食。
饥一顿，饱一顿，赵桂花瘦成了皮包骨，乍一听到红烧肉，那口水不听使唤地分泌出来，连原本想教训毛小慧的念头都淡了些。
赵桂花摆出架子，对着苏建业说道：“老二，你来老大家闹什么，带着你们一家子人赶紧回自己家去。”
“妈，我知道你从小偏心老大，可你知道老大他干了什么丧良心的事吗！”苏建业指着苏建华的手都在抖。
“老大不就是想给芝芝找个对象么，俺听说那男的家里可有钱，这有啥不好的？我看你还得谢谢你大哥！”赵桂花说道。
苏建业以为苏建华避重，没跟老娘说实话，于是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谁知赵桂花听了，仍然是那个态度，甚至反过来说苏建业的不是。
“老二家的，不是我说你，你大哥好心好意地上门给芝芝介绍对象，你咋能把人往外头赶呢！你要是那时候就听你大哥的话，给芝芝跟那个什么王，王……”
“王顺利。”苏建华小声提醒。
“对，王顺利！你听你哥的，让他们见一面，处一处，又没坏处。那后面不就没那么些事儿了嘛！”
在场的人，包括苏建华和毛小慧都被赵桂花的言论惊呆了。
苏文芝也是第一次见能这么理直气壮地颠倒黑白的人。
要不是这人是原主的奶奶，她高低得整两句。
苏建业满脸失望，几乎是吼了出来：“妈，当年妹妹是怎么死的你忘记了吗！”
赵桂花想到死去的女儿，也有些心虚，不知道该怎么回，干脆手扶着额头叫唤起来：“哎哟，俺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现在你老娘年纪大了，没用了，你就这么对你老娘。哎哟，头痛得厉害，哎哟。”
苏建华往前一步，指责苏建业道：“老二，你怎么跟咱妈说话的呢？妈都这把年纪了，你还伤她的心，你这是不孝！”
身后的赵桂花配合地倒在大儿媳妇儿怀里，捂着心口状似气若游丝地呻吟着。
毛小慧连忙问道：“妈，你咋了？是不是被老二气到了？妈，你别气，建业这个做大哥的会替你教训老二！”
这三人一唱一和，就给苏建业戴了顶不孝的帽子，把苏建华推上了道德制高点。
赵秀秀、苏文强、苏文伟、苏文芝四人看着苏建业这个一家之主，等着他表态。
苏建业沉默良久，粗糙的大掌抹了把脸，“妈，我不能让芝芝走妹妹的老路，谁要是想害芝芝，我都不会放过他。即使他是我哥，我亲哥，我也忍不下这件事！”
苏建业干涩的喉咙仿佛被砂纸打磨过，说出来的声音粗粝又沙哑。
这声音里又带着隐隐的哭腔，失望、伤心、狠厉、决绝种种情绪混杂在其中。
苏建华被弟弟这番话以及他赤红的双眼、狰狞的表情吓呆了。
苏建业上前对着苏建华的脸就是一拳头。
苏建华猝不及防之下挨了打，整个人倒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苏建业摁在地上又是几拳头下来。
毛小慧又急又气，想上前帮忙。
赵秀秀挡住了她的去路，“你要是想打，我跟你打！”
毛小慧哪敢跟赵秀秀动手，她身后还站着两大小伙子和一个闺女呢，只好冲着田小燕这个软柿子发火，“你是个死人呐，不知道去叫人帮忙？！”
田小燕早就被这混乱的场面吓得瑟瑟发抖，听见婆婆的话打了个了激灵，惊慌失措地往门外跑。
不一会儿的功夫，苏建华已经挨了好几十拳，被打得鼻青脸肿。
赵桂花在旁边急得团团转，一直喊着“别打了，别打了”，心疼得眼泪珠子都掉下来了。
“老二，你要是再打你哥，你老娘今儿个就撞死在这墙上！”赵桂花说着就往墙边走。
苏建业松开拽着苏建华领子的手，上前拦住赵桂花。
赵桂花心里对这个儿子又气又怨，胳膊被拽疼了也不叫唤了，只一个劲往墙上撞。
苏建业不说话也不劝，只死死拽着赵桂花，不让她真的撞到墙上。
两人进行着一场无声的较量。
女儿还是老娘，赵桂花逼苏建业做出选择，而她心里其实认定二儿子会选她。
因为从小不管怎么委屈，怎么受哥哥弟弟的欺负，他都默默忍了下来，从没有怨过她这个老娘。
除了小女儿的事，但他后来看她被老大一家赶出来，这不还是每个月都会给她送粮过来吗？
这回大儿子说了，只要她帮着把这件事糊弄过去，他就把她接回老宅，好好伺候她，给她养老。
还说她如果能劝着老大答应让芝芝跟王顺利处对象，就能拿到两百块钱，到时候就能把大孙子送去大医院看病，说不定就能治好他的腿。
她那个大孙子，以前多好的人才，就因为进城路上被拖拉机撞了，现在成了个瘫子。
苏建华踉跄着站起来，冲着苏建业后脑勺打了过去。
幸好苏建业被打得晕头转向，没多少力气，这一下只是让苏建业的脑袋有一瞬间的眩晕。
苏文强上前拉住苏建华，苏建华一个不稳，摔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跟苏建业犟着的赵桂花甩开二儿子的手，扑了上去，哭道：“建华，我的儿啊，你没事吧？”
又冲着苏建业哭喊：“你就是这么教你儿子的？你大哥命已经这么苦了，你就不能体谅体谅你大哥？你有三个健健康康的好儿子，可你大哥只有文远这么一个儿子，他不想着办法挣钱，他后半辈怎么过，他死了文远又该怎么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