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消散,万物复苏,开川恢复了往日的喧嚣。
寒意还未彻底消散,晨光如瀑,洒下多少斑驳陆离。
陆迟依旧起的很早,简单洗漱后,待厨房里给两个懒虫煮面。
正当烧水之际,电话铃声就这样突兀响起。
随手接通后,便听一道温柔入耳,嗓音空灵好似天籁。
“我想你了。”
这道声音的主人听起来很年轻,只有不到二十岁。
不过短短四字,从这明媚春日里倾诉出的浓浓思念,却又显得那么淡定且从容。
可惜的是,那人叫赵今辞。
......
“恕我直言老陆,一周不见甚是想念。”
自陆迟搬出寝室后,即便已开学一周,很多课却压根不见踪影,基本能逃的课全逃了,见一面简直比登天还难。
陆迟没搭理赵今辞的怨言,抬头望向前方的世纪大楼,高耸又壮阔。
“所以,我还以为你是来请我吃饭的。”
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跑来参观画展。
见他眉头皱起,赵今辞适时开口解释。
“妈叫我来选幅画,这不,喊你一起来接受下文化熏陶。”
也不知陆迟听进去没有,自顾自往里走去。
世纪大楼这几天在办画展,进了大楼直奔展厅顶层,出示邀请函后便开始走马观花地看了起来。
展厅所涵盖的作品很多,两人只觉看得眼花缭乱,最后拐进一个较偏僻的角落。
角落处无人问津,墙面上也只挂有孤零零的一幅画,仿佛遗世独立。
当凑近看,是一位年轻男子的背影,两肩宽阔,一身简单至极的白衣。
除此之外画上就没有多余修饰,颜色单调内容贫乏,很难令人分得清立意,却又不属于抽象派。
尽管如此,陆迟却莫名感觉到一股英姿飒爽之气扑面而来,气势之盛差点没将他吹倒。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忽地笑了下,“如果我穿白衣,也是如此英姿飒爽。”
以往话多的赵今辞却没回应,正抬起头呆呆望向那幅画,似在努力辨认着什么。
呆这个字,放在赵今辞身上就很尴尬了。
陆迟看他几眼,对画实在没什么兴趣,转头就走了。
“一幅画而已。”
又不是真人。
......
一路走去,赵今辞貌似有些心不在焉,嘴边却没停下解释这场画展的由来。
表面上是开办画展,内里却是讨女孩欢心的手段。
事实上,每隔一段时间,开川许多富家子弟便会大张旗鼓的开办一场画展。
至于主角,则是开川美术学院里年轻漂亮的女学生。
对症下药,对于学美术的大多人来讲,梦寐以求的便是开办一场只属于自己的个人画展。
“恕我直言,都这么久了,老陆你怕是还不知道开美就在我们开大旁边?”
陆迟想了下,很老实摇摇头。
“那里面的妹子长得都很精彩,学画画的气质也好,个个香饽饽。”
陆迟对那些虚的没兴趣,忍不住打断,“赵阿姨不是叫你选幅画?我看刚才那幅就很不错。”
赵今辞心知肚明笑笑,四处张望了下,才满脸神秘说起。
“那幅画啊,据说诞生于六年前,也就是在我们十二岁那年发生的事。”
“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僻静小巷,单枪匹马,那个男人宛如天神下凡,硬生生踏出一条血路!”
“就是可惜我没能亲眼见证,但时至今日,那副场景仍历历在目!”
当发现陆迟一脸兴致缺缺,赵今辞也就及时打住臆想。
“传说嘛,自然就不能与金钱挂钩了。”
所以只是展览品而已,并不参与售卖。
思及此,陆迟随口问,“是年姚画的父亲?”
赵今辞直接被噎死,只能乖乖闭麦。
这问题太重,接不住。
......
画展照常进行。
展厅中央位置,那群开川富二代圈子里的人围成一团,皆簇拥着中间的娇小少女。
惊叹声,赞美声以及吹捧声始终不曾间断,环绕于整个展厅直至角落。
不过,作为这场画展的主人公年姚显得紧张又腼腆,自始至终埋着半个脑袋,两只小手无处安放。
中途倒没出什么岔子,还出场了几位美术界里的着名画家与评论家,档次逼格方面算是拉满了。
饶是陆迟不懂画,却也能看出年姚在美术上的才华之高,因有几位尖刻并不好相处的评论家,于画的评价仍然不低。
伴随几个小时过去,展厅里的艺术氛围始终不曾消退。
最后,陆迟建议赵今辞随便选了幅画给赵欣然交差,反正这也不是主要目的。
正当抬脚离去之时,预料中的插曲才终于姗姗来迟。
“哥哥!”
一声突兀,瞬间吸引了展厅内近乎所有人的关注。
虽没有喊出具体名字,可陆迟莫名觉得就是在喊自己。
此时的他正站在展厅门口,将迈出去的脚收回后,转身望去。
中央位置处,年姚正怯生生望向他所在位置,一双杏眼里却难掩惊喜。
即便早已预料之中,陆迟仍愣了好半响。
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他还以为自己真的多了个亲妹妹。
喊的实在是太自然了,全是感情。
就像是真......不,应该本就是真的打心底喊出这声哥哥,比戏精姜梦清还要厉害百倍。
面对陆迟的打量视线,年姚只踌躇了瞬,还是鼓起勇气抬头直视他的眼睛。
一时间,展厅静得异常。
许是时间暂停,也许只是单纯的错觉,四周人们皆没有出声打破这份谧静。
不知对视了多久,陆迟才从年姚眼里堪堪走出。
半年未见,红衣少女的一双杏眸依旧干净得不染尘埃。
只不过这一次,陆迟仍没有读懂她的眼神。
唯一的收获就是一些小细节,之前不曾注意到的细节。
印象里的几次碰面下来,小女孩皆留着一头黑发。
此时仔细看却能找出不少白发痕迹,如雨后春笋冒出,分布在发梢、发尾等处,那几撮白发太惹人注目,看上去黑白分明。
更令人惊奇的是,那双眼里竟还隐隐闪着淡粉色光亮,与常人的棕眸黑瞳完全不一样。
但这可以归结为两者距离远,受到了大厅灯光的渲染。
陆迟及时撇去脑中杂念,转念间,逐渐回想起在三中跟余甘斗琴时的画面。
当时,那位红衣少女攥紧小拳头给他加油鼓气,那双如小鹿般羞怯的杏眼,的确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等下姚姚有个庆祝会......”
短暂回忆就这样被打断,陆迟应声望去。
年姚仍站在原地一步未迈出,神色却弥漫着无法言说的期待,眼睛像是能滴出水来。
这一刻,陆迟脑子里很自然浮现出一句话。
眼里全是戏。
不受控制地,他莫名打了个寒颤。
然后转身就跑。
......
一路走去,赵今辞好几次欲言又止,一副便秘表情。
陆迟乐得他憋坏,老神在在的没打算吭声。
当拐过下个路口时,赵今辞终究还是忍不住了。
“接下来的流程是庆祝酒会,只要把人一灌醉......”
“那几个二世祖我认识,败类里的佼佼者,玩的花样只有你不敢想,那不谙世事的天真小女孩下场好不到哪里去。”
不谙世事的天真。
陆迟心里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嘴边却没停下解释。
“树大招风,她应该并不是第一次遭遇那种事,以前又是怎么解决的?”
“恕我直言,你又如何确定她不是第一次被哄骗?”
面对赵今辞的见招拆招,陆迟只莫名其妙瞥他一眼。
“半年前,我曾无意听见年姚母女俩有关举办画展的谈话,她养母当时说的是‘又’。”
又要举办画展了。
而从家庭条件上看,不难猜到以前也是那些富二代一手包办的。
“所以,那并不是年姚第一次举办画展。”
当好半响过去,赵今辞只咬牙切齿道,“好一个半年前!”
半年前无意听见的一句话,不仅记得清清楚楚,更何况那么一丁点微末细节。
令他心服口服后,陆迟反倒慢悠悠的摇起头来。
“话虽如此,我还是会出手帮她。”
话都让你一个人说完了。
赵今辞只觉被噎了下,耐着性子问,“为什么?”
陆迟没半点停顿,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我始终相信,一个人的眼睛很难骗到人。”
“就很怪,我在她那可怜弱小又无助的杏眼里,竟找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自己。”
话都听到这,赵今辞还有什么不明白,“那在她眼里,你又是怎样的与众不同?”
陆迟似乎有短暂的酝酿,随即很老实笑了笑。
“她眼里的我......高大伟岸,英姿飒爽,自上而下俯视,像极了救世主的模样。”
说到最后,还不禁叹了口气。
“所以啊,我真的很难有理由不帮她。”
赵今辞:“......”
臭不要脸。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