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是一些棋社安排的表演节目,台下观众却始终兴致缺缺。
主办方将节奏始终拿捏得很好,先消磨观众耐心,最后再亮出陆余二人的压轴友谊赛,将气氛从谷底升至顶峰。
“老陆,你相信光吗?”
“咳......少看点那些没营养的。”
最近各大电视台上正热播迪迦,就连筱筱也沉迷于此。
陆迟随口回了后,耳旁却传来低沉的声音。
“以前我也不信,甚至很多时候我都会觉得,他到底是不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
“但前几天,他突然联系上我。”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刚才的搞笑节目就是他的要求。”
顿了下,赵今辞接着说,“虽然我不明白他的用意,可你也清楚他的行事作风。”
“没说其他事?”
“没有。”
陆迟打量赵今辞半响,最后只笑了笑没说话。
之前那晚有听他说过,只在儿时相处过一段时间,现在根本没必要听命于父亲。
况且多年不曾联系,怎么可能只交代这么一件荒诞事。
答案也就显而易见,大概是各取所需做了交易。
不过陆迟对那些没兴趣,略一思索,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老赵,认识一号不?”
那是青山之行里,出现的一枚悲剧棋子。
现在想来,当初那人在最后迈进那场火海后,恐怕只剩下尸骨了。
赵今辞想也不想就说,“男的?”
陆迟闻言心中微动,难道真有这个人?
“如我所料不错,还有个叫零号的女的?”
若不是相处久了,可能都听不懂这句骚话。
陆迟不禁暗骂自己傻了,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赵今辞,向来没个正形,怎么可能指望从他嘴里套出信息。
“你曾说儿时与他相处过一段时间,那在你印象里,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段时间以来,陆迟也在一点点收集父亲的任何消息,直到拼凑出真相。
迄今为止,也见识过那人不少离奇手段,可对其身份来历仍是一片空白,找不到任何证据支撑。
“他啊......脾气好,心态也好。”
赵今辞难得没有插科打诨,皱眉间,陷入了短暂的回忆。
但已经过去了十几年,那些深刻记忆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模糊。
“他是我见过心理素质最高的人,挨打能力也堪称宗师级。”
“挨打......能力?”
这是什么形容。
“是我有次无意中偷看到的,那段时间父亲每晚都会被人拖出去殴打一顿,每次回来都是遍体鳞伤。”
“老陆你可能无法想象,一个普通人被木棍连续殴打十分钟,恐怕早就疼得晕厥过去,但父亲......特别能忍。”
说话间,也许连赵今辞自己都没发觉改了称呼,那是一份时光抹不去的敬意。
“为什么会被打?”
“记不太清,我只记得那些人骂他狗东西,好像是不让他给我们上课。”
上课......老师?
将这份重要信息记在脑海里,陆迟看向赵今辞,不难感觉到他情绪低沉,心里也不想勾起他如此沉重的回忆。
“后来呢,他屈服了?”
“没有,后来他白天照常给我们上课,一到晚上就准时等着挨打,连姿势都摆好了。”
虽说此时不该笑,可陆迟就是忍不住,就连说完这话的赵今辞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可随着笑声停下,一阵沉默。
不知不觉中,节目已逐渐接近尾声。
接下来该轮到陆迟出场了。
“等会儿对上余甘,有信心不?”
“还行。”
见赵今辞主动转移话题,陆迟也乐得翻篇。
“老陆,最近学校有传言说你只有极小概率能赢余甘,我觉得那是在侮辱余甘。”
陆迟被噎了下,没理会这阴阳怪气,“你好好说话。“
赵今辞略一琢磨,风度翩翩一笑,“垂死病中惊坐起,小丑竟是我自己。”
“横批——不是对手。”
“老陆要不直接认输,就当给自己一个体面,还能给观众留下无限的遐想空间。”
听赵今辞在一旁不停拱火,陆迟都怀疑最近是不是对这家伙太仁慈了,胆子越养越肥。
“老陆没事,输给余甘不丢人,再接再厉就行。”
耳旁不停传来赵今辞的提前安慰,陆迟懒得搭理,朝准备室走去。
当经过场中座无虚席的开大学子,心里不由浮现出一道想法。
人多力量大。
......
等待时分,场中氛围丝毫不减,无不期待接下来的正面抗衡。
毕竟马上就是陆余二人的压轴比试,而在场有不少人皆是为此而来。
“对了赵哥,你刚刚那魔术......”
赵今辞自然明白曹镪是对册子上的内容感兴趣,嘴边也随便解释了下原理。
“那赵哥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
赵今辞闻言一顿,远远望了眼在台下等待的陆迟,声音逐渐几不可闻。
“曾经有个人把我骂得狗血淋头,说我整天无所事事,后面就去找了个喜欢的工作,干过一段时间保险,顺应潮流就卷起来了。”
“赵哥你还推销过保险?是暑假工的时候?”
赵今辞却不答,微微垂首,目光隐约变得深邃起来。
“小镪子,其实有时候我挺羡慕你,活得简单。”
“整天就待你那电脑面前敲敲代码,就算天塌了只要不砸着电脑就行,不像我......”
“一事无成,一无所依。”
这突如其来的感叹让曹镪摸不着头脑,一脸纳闷。
“赵哥你说啥呢,我们现在还年轻,而且我相信只要跟着陆哥干以后肯定有出路,还有你跟陆哥不是好朋友嘛,怎么会没依靠?”
见赵今辞没甚反应,曹镪接着说起。
“赵哥说句心里话,虽说咱寝室是一个整体,陆哥也强调过谁也不能少,但我还是能看出来,陆哥只有对你是不一样的,就属你俩关系最铁。”
赵今辞听后只勉强笑了笑,一言不发。
除开当事人谁能看的出来,自去年大一开学那天算起,迄今为止两人已来来回回不知试探了多少次,暗藏多少谎言与欺骗。
想到这,赵今辞脸上再也不见以往的轻浮写意。
自当年他与陆迟决裂后,相约老死不相往来,既然想法不一谁都无法说服对方,那就各走各的路。
君子绝交,不放恶言。
“小镪子,送你句话吧......”
“人活一世选条路走,不退让,不更改,是件多么幸福的事。”
像是在对谁倾诉,更像是在催眠自己。
曹镪似懂非懂点头,心里总觉着赵今辞心事重重。
......
两人先前也打过几次交道,赛前等待时分,免不了一番互相恭维。
“陆兄,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希望余兄手下留情。”
等到主持人出场,此次活动的关注度也达到了顶峰,台下不少人情不自禁喊起加油来。
其中不乏两人的支持者,而呼声最高的显然是余甘,凭借着一副好皮囊及谦逊有礼的性子,获得很多女生的青睐,相反支持陆迟的人却被淹没在海洋中。
眼看场中支持呈碾压之势,终究还是赵今辞站了出来。
“恕我直言,听到一半人给余甘喊加油我很生气,另外一半是没吃饱饭?”
听到这话的陆迟,差点没从台上摔下来。
插曲很快过去,本次活动的举办者苏朗朗终于现身,无缝衔接揽过主持人一职。
“各位同学好,我是外语系大一的苏朗朗,欢迎来到此次迎新活动......”
说话干净利落,从容自如。
几番话下来,感染力和控场能力极佳,陆迟心里不禁对其又高看了几分。
之前虽不认识,但最近听人说的多了,是个很有能力的女孩,不论成绩或社交,在校内名气不小,目前在校团委担任要职,据说明年很有希望竞争学生会副会长,是个能力与野心并存的。
出乎意料的,苏朗朗并未准备正式的比试题目,反倒迎合大众喜好。
从最开始的开场舞、魔术表演等节目,也不难看出其思想前卫,懂得迎合大多人。
而此次比试内容,也是最近在开大悄然兴起的魔方。
“相信各位对陆迟和余甘两位同学的比试早已迫不及待,至于这次的比赛内容,考虑到两人不属同专业,我决定另辟蹊径以确保比赛的公平性。”
“赛程共分两轮,第二轮由双方选手相互出题,即将开始的第一轮则是......”
“看这里,这是我一位朋友送的洋玩意,你们别看它很小一个,上手难度却不低。”
苏朗朗一边向台下观众展示,一边简单介绍起三阶魔方的玩法等。
若要追溯到魔方的起源,是由匈牙利人鲁比克发明的,至今已有三十年的历史,传入国内多年却始终不温不火,甚至很多人闻所未闻,属小众娱乐。
“当然了,本次活动结束后,我还将随机抽取十位幸运观众,送出精美礼品一份。”
听到这话,陆迟倒是琢磨出一点意味了。
关于本次迎新活动,棋社宣传的是徜徉棋海传承棋文化等,可他愣是没看到半点文化底蕴传承那味,先有赵今辞出卖色相卖衣服,后有苏朗朗推销魔方,乃至后者皆有入股。
虽未明说,不难想到此次活动结束后,校内某个角落将会出现魔方小贩,虽不是什么大项目,却也能赚点外快。
同样,等下他跟余甘的对决精彩与否,很大程度决定了赛后购买魔方的人数。
物尽其用,不浪费每一个可利用的点,这女孩的确很不错。
正当陆迟瞎想之际,比赛开始了。
因不是正规魔方比赛,规则倒也简单:由主持人每轮打乱顺序后,给选手十五秒的观察时间以恢复原样,耗时少的人获胜。
苏朗朗会选这个作为比赛题目,大概也是默认了两人此前从未钻研过。
因此她还特意给了两人几分钟缓冲时间,最后定下三局两胜制。
很快,第一轮结束。
陆迟以14.8s的成绩压倒性赢得开门红,而余甘却用了足足一倍的时间。
“不愧是陆兄,从容不迫。”
“余兄过誉了,运气使然。”
场下大多观众不懂行,只知两人将打乱的魔方复原,也只有离余甘近的陆迟才看得透彻。
从一开始魔方出场,看余甘那新奇眼神,恐怕连初学者都谈不上。
而一个刚接触魔方的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其复原,就足以证明天赋卓绝。
事实上,余甘也的确是第一次接触魔方,以前从未了解过。
随着第二轮开始,这一次,两人皆是12.2s。
分毫不差,平局。
明眼人都能看出,两者的差距瞬间拉小,余甘的进步速度更是夸张级。
“余兄果真厉害,不愧于天才名号,真乃技惊四座。”
“若非陆兄有意谦让,我岂能追赶上来。”
“余兄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谦逊了。”
“还是陆兄给的压力太大,让我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
一番互相吹捧下来,听上去并非夹枪带棒,反倒只有真心实意。
赵今辞离台近也就听得清楚,不禁心生异样,小声嘀咕着咋还69起来了。
伴随场中氛围达到顶峰,最后一轮开始。
这次余甘再次突破,仅用了9.6s,台下掌声如雷,经久不息。
轮到陆迟时,压力倍增。
他先用了十五秒观察被打乱的魔方,正想让工作人员开始计时,却忽然停下了。
这一轮,若循规蹈矩的走下去,必输无疑。
既然注定赢不了,不如输得体面。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让工作人员再拿出另外一个魔方。
主持人苏朗朗虽不明其意,却也让工作人员再拿出一个崭新的三阶魔方。
场下观众看到这古怪一幕,自然是满腔疑惑。
“什么意思?怎么不开始?”
“你们看,前两轮差距越来越小,这一轮干脆不比了,就像写好的剧本一样。”
“该不会是假赛吧......”
不知是谁发出的质疑,气氛瞬间炸锅。
不论哪个年代哪个领域,假赛总是最令人们深恶痛绝。
一番群情激愤下,场面险些失控。
但那些并没有影响陆迟,接过另一个魔方后,竟缓缓闭上了双眼。
“他这是要干什么......”
“诶,他开始转了!”
“我怎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随着转动的魔方渐渐停下,那些质疑已彻底没了声响。
有一块很普通的小石子,砸向风平浪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眼前的一幕,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
“这,原来还能这么玩。”
“跟前面那个被打乱的魔方......一模一样!”
“卧槽......牛逼!”
并非还原,而是复刻。
就连赵今辞也忍不住嘀咕了句,可恶,又被他装到了。
“他只用了不到十秒!”
台下有人特意计时,跟余甘还原魔方用时相差无几。
且不论两者难度,从观赏性看高下立判,无疑是一场视觉盛宴。
感受到场中氛围再次失控,苏朗朗先抬手示意安静,随后走到台中央阐述这一轮比赛胜负。
“呃,虽然现在破坏气氛有点不太合适,但比赛规则是还原,所以......”
规则早已申明,再怎么秀技也是徒然。
最终,两人仍是平局。
......
第一轮比试就此结束。
“你故意的?”
刚下场休息,耳旁就传来赵今辞迫不及待的问询。
陆迟想了下,笑得老实,“我开挂,对他来说不算公平。”
“开挂?”
“嗯,他的确是个天才,当之无愧。”
如果不是亲眼见证,陆迟怎么也不敢相信世上会有如此天才的人。
分明是初次接触,不过短短几分钟就已掌握了魔方的原理,没有经过大量的手法练习与公式记忆,纯靠硬实力都差点赢了他。
但他不一样,前世就曾是魔方爱好者,钻研过一段时间。
若不是最后一轮依靠强大的记忆力复刻,勉强找回了点面子,否则将输得体无完肤。
赵今辞对此深以为然点头,他虽一直看不惯余甘那副君子做派,但脑子确实好使。
更何况,余甘可是得到过父亲赞誉的人,称之为当之无愧的天才。
如果余甘会输,岂不就说明父亲的眼光出现了问题?
所以啊,由此推断余甘不可能输。
赵今辞心里如是想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