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天边铺满了一层晚霞，配合着青山绿水，旷野密林，倒也构成一幅唯美景象。
漠南柔然大营依着倚着一条草原上的水流，绵延十数里。除了十余万漠南柔然军队之外，还有大批家属、民夫、苦力、俘虏、妇孺，单纯论人数，便有四十多万了，翻一番，可以号称“百万大军”了。
但漠南柔然大营中，自北归以来，上上下下，都沉浸在一片躁动不安之中，本部人马与俘虏之间，冲突益甚。
前番，随阿里不哥南下作战的漠南柔然兵，大概有步骑十五万余人，除去此前连续的作战伤亡、分守各地的军力外，随军的犹有近十万军，在此时的漠南柔然大营之中，被俘虏的数万漠东柔然壮丁，也是一股独立的难以被忽视的重要力量。
漠南柔然大营南面不足十里，广袤的草原之上点缀着些许不高的山丘，漠南柔然大军毫无所觉地，齐枫已经亲自率着龙骧军摸到此处，这时这么多日来龙骧军距离最近的时候。
几座山丘背后，龙骧军隐藏在林荫间，抓紧时间休整，进食，恢复体力，准备作战。在齐枫的授意之下，各军上下已然进行了一次自上而下的思想动员活动，士气还算高昂。
其中一道山梁上，齐枫则打起精神，强抑着疲惫，与薛青山商讨着接下来的行动。自今日白天发现风向改变之后，他就一直没有时间休息，忙到了现在。
“总算到达这儿，也不枉一路的奔波折腾！”靠在一面土壁上，齐枫嘴里叼着根青草杆，面朝北方，地说道：“此番，若干成这件大事，我等必定名扬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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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枫这一路领军北来，又是跟踪，又是躲避，实实在在吃了不少苦。
薛青山坐在齐枫边上，脸上挂着疲色，神情间却凝着点兴奋，眼神中亦有期待，他当然知道齐枫所指的“大事”是什么了。
闻齐枫之言，薛青山说话，仍旧显得很慎重，一副刻板的样子：“殿下，我军这一路，轻装简行，行军虽然隐秘迅速，但草原之上，一览无余，消息迟早会泄露出去的，而且不知道风向何时就会改变，既至此地，当果敢决断，我们的时间并不多，要是让漠南柔然人反应过来了，事恐难成！”
“我这话里，可没有一点露怯的意思啊！”听薛青山这么说，齐枫偏头看着他，竟然难得地开了个玩笑：“不过，那可是数十万敌军啊，阿里不哥大帐所在，漠南柔然部最精锐的军队大概都在此处了。就我们这点人马，竟欲冲击其阵，想来，也是不可思议，疯狂啊！”
“若非是有热气球和火油弹，末将实在不敢建议您率兵而来的！”薛青山一副压力很大的样子，回答道：“殿下，说句实话，末将这心里边，也是悬着的。若殿下心存疑虑，此时撤军，也还来得及。”
在薛青山的性格中，是有很重的冒险因子，否则也不会利用夜袭将吴斌的河内叛军击溃，但冒险绝不是一味的行险，也是审时度势，综合考虑过后，方见机行事的。
那次夜袭，是因为他们有地形优势，在加上双方兵力相差不是太多，还有火炮相助，所以成功的机率很大。
然而此次，虽然自己这边同样有着热气球和火油弹相助，但双方兵力相处实在太大了，一万对阵四十万，他自己心头都有些发虚的。能瞧得见突袭成功的巨大好处，自然能够看到这背后的奇高风险。但是，齐枫却是毫不动摇。
“都已经摸到敌军眼皮子底下了，哪有前功尽弃的道理！这迟疑不决、瞻前顾后的表现，在你薛青山的身上看到，却是少见！”齐枫则表现地很坚决，抬手一握拳，肃声道：“风向改变，敌军毫无准备，这是天赐良机。这等以小博大的机会，若是不抓住，会遗憾一辈子的！”
再度听到齐枫那坚定的语气，薛青山仍旧不禁感到些许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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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头望着殿下那张被战火洗去稚嫩的面庞，那样平静，叼着的草秆在牙齿的拨动下无规律地晃动着，整个人都透着恬然自信。
“殿下，您此前踵敌军之后而进，似乎，一开始就有突袭漠南柔然大军之意？”薛青山突然发问。
“被看出来了？”眉毛耸了一下，齐枫看了薛青山一眼，很自然地说道：“此番阿里不哥得到了漠东柔然的大批人口牲畜，如果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回到王庭休养生息，消化人口，未来，我大乾恐怕再难以抵抗漠南柔然，所以这一次，我们一定要大量消耗漠南柔然的有生力量，尤其是他们的精锐，要给他们造成一次刻骨铭心的损失，让他们几年之内再也不敢南下！”
薛青山闻言，内心更加佩服，这才是真正的战略级眼光。
“殿下，萧将军来了！”恰此时，侍卫距顺着窄道，跑上了山梁，禀道。
齐枫闻讯坐起，下意识地咬断了草秆，苦涩的味道在嘴里打转，但齐枫却已经顾不得，直接命人引萧言来见。
虽然已兵至此处，欲行奇险，但也不是莽打莽冲，齐枫可不会拿他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龙骧军去闯必死之地。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就是将带来的热气球全部重新扎好，这件事情关乎到此战的胜败，否则，热气球出现什么意外，可没有后悔的机会，重视之下，齐枫甚至命萧言亲自盯着这件事。
“斗破，怎么样？”
“回殿下，末将亲自盯着，十五个热气球已经全部扎好，火油弹和霹雳弹也已经全部搬上去了，负责操作热气球的全是从京城带来的王府亲卫，他们全都参与过热气球的试飞，都有着操作热气球的经验。”萧言慎重地将他费了大半日时间的成果向齐枫汇报着，坚定地望着齐枫，声音都有些发颤：“殿下，可以一战！”
“传令，召集众将！”闻言，齐枫直接扭头朝薛青山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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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龙骧军各级军官都被齐枫召集在一起，通报情况，分析着军情，研究着作战事宜，并做最后一轮思想工作。
耗费足足半个时辰的时间，一切商议既定，不容更改。一干军官，或忐忑，或兴奋，或迟疑，但都有了心理准备，各归其营，下达命令。
天色已晚，进食完毕，一万龙骧全军，除了必要的警戒哨卒，包括齐枫在内，全部就地睡觉，睡不着，也得闭着眼睛，养精蓄锐。
一直到子夜过后，齐枫亲自翻过一道道山丘，走遍一个个营队，亲自挨个给龙骧军士做最后的激励。从乾京城发兵开始，齐枫已经做过太多慷慨陈词，这一回，没有那么多心灵鸡汤，只是让将士们再看看他们的统帅，向他们允诺，之后，与他们冲锋在一起。仟千仦哾
一万龙骧军在各自军官将领的率领下，擦着黑，迈着坚定的步伐北向，朝着漠南柔然军大营摸去。全副武装，而又轻装简行，所有与作战无关的负累物什，全部被抛却。
为保持隐秘，战马上的铃铛早已被摘下，每名士卒嘴里都嚼着草茎或木枝，沙涩的味道刺激着神经，虽然滋味不好受，但还起到了点提神的效果，同时，也是为了防止不小心发出声响惊扰到敌军哨探。
小心翼翼地匀速前行，保持着体力，速度并不快，一直到敌营南面两里开外的地方。此地视野开阔，已然没有多少遮蔽物，不能再贸然前进。四周是广袤的原野，再继续向前，必然会被发现。
齐枫此前和薛青山勘察敌情的时候，自北向南，共选取了三处适合的进攻点，制定进攻计划之时，齐枫本来打算便将全军分为三个部分，同时发起进攻，给漠南柔然大军来个多点开花。
被薛青山给劝阻了，原因无他，如此三面联动，会明显地摊薄龙骧军本就不多的兵力。敌营布置虽然分散，终究是数十万大军，己方若是分散，只要敌军随便一处反应过来，集中起来的兵力都可能优于自己，会更添本就不小的袭营风险。
与其分三个方向进攻，莫若不想那么多，集中全军，一路冲击，保证在袭击点上的兵力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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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枫接受了薛青山的建议，这种在战场上的战术指挥并不是他的强项，他都会听从薛青山的建议，而一直以来的胜利也说明了薛青山的战术建议都是正确的。
坐在马上，齐枫向北眺望，盯着远处漫漫黑夜下的漠南柔然军营。星火点点，绵延的敌营根本望不到边。
深深地提了口气，齐枫申请肃重，眼神很坚定，满脸的刚毅。他是统帅，系三军之重，到了这个地步，只要表现出一点迟疑或者畏惧，都是对军心的打击。
不足一刻钟的功夫，在这片草原之上，龙骧军军士已然在军官统领下，摆出了进攻阵型。
见状，齐枫直接吩咐道：“传令下去，热气球准备进攻！”